許多文房雅玩,都要以座、蓋,或?qū)毣\相配,或紅木,或紫檀,以及牙、瓷、銅等諸般其他材料。好的底座,本身就是一件藝術(shù)品。即使獨(dú)立來看,也有其審美和收藏的價值。當(dāng)然,底座有新配、舊配和原配之分。舊配可能是原配,也可能只是后配。比較起來,原配的價值最高,它與器物有一種氣息上的一致性。在精神氣韻上相關(guān)相聯(lián),相得益彰。經(jīng)過了漫長的歲月,彼此已經(jīng)成為一體。有了默契,有了血脈的聯(lián)系,有了夫妻之相。只有兩者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和諧的。
因此那些帶有原座原蓋的文玩,其價比后配或新配座蓋,往往更高。座與蓋,雖非某件文玩的一部分,充其量只是這件藝術(shù)品的裝飾與襯托,但是,有它和沒它,真的是不一樣的。沒有它,固然也還是一件文玩,也還是一件藝術(shù)品。但有了它,這件文玩的意味就更豐富了,更飽滿了,更雍容華貴或氣韻生動了。其包含的歷史文化的信息,也更多了。原配的底座,使得這件文玩更顯風(fēng)雅,更見古樸滄桑,更完整,因此也更加難能可貴。
而新配的底座,再怎么嚴(yán)絲合縫,也總難免一份牽強(qiáng),總有一些生硬,總有一點(diǎn)兒別扭,總有些貌合神離,叫人在視覺上多少會產(chǎn)生一些不爽。
有這樣一種情況:蓋子或底座,雖非原配,卻皆為舊物,大小尺寸,合在一起,竟也相宜。這就算是不錯,可令無蓋無座的文玩,提升了情趣和價值。比之完全的新配,當(dāng)然不知要好過多少。如果不是過分挑剔,也可差強(qiáng)人意,聊勝于無了。這種情況,在玩家看來,已是大不易。因?yàn)椴皇窃洌笮〕叽缇鼓芑酒鹾?,仿佛各自失妻喪夫的男女,能夠拆鋪并床,兩家合一家,終是可喜可賀。若還要嫌這嫌那,還想天造地設(shè)天衣無縫,那豈不是奢望!
世界上失而復(fù)得破鏡重圓的巧事,不是沒有,但要真切地在你身邊眼前發(fā)生,那可是奇緣降臨,三生有幸,絕對是可遇不可求??!
吾友闕其明兄,乃蘇州舊筑明樓主人,精書畫,好雅古,前年于一藏家手中購得明代宣德銅爐一尊。其爐霸氣異常,手頭沉重,造型敦厚,皮殼包漿則溫潤燦爛。更為難得一見的特色是,爐身有黃金豹紋,皆為金塊捶擊嵌入。富麗雄渾不可一世。底款“宣德”二字,也是金塊捶嵌而成。如此大氣雅爐,實(shí)在不可多見。
令人稱奇的是,時隔兩年之后,其明兄竟在另一處見到一只香插。銅質(zhì),栗色皮殼,黃金捶擊嵌入工藝。觀其材質(zhì)與工藝,以及皮殼包漿、風(fēng)度氣韻,皆與所藏銅爐別無二致。于是雙眼發(fā)亮,不惜重金,求之而歸。
爐與香插,合到一起,竟叫人驚喜不已。不僅兩相皮殼包漿完全一至,將香插置于爐膛內(nèi),居然絕配!香插的高度,恰與銅爐口沿齊平。而兩者比例諧調(diào),渾然一體。
此二物原為一物,當(dāng)確鑿無疑!那么它們是何時分開,又是為何分開?自然不得而知了。奇妙的是它們居然久別重逢,竟又合到了一起。設(shè)若物亦有情,此時當(dāng)相擁而泣。別后的種種磨難辛酸,種種思念與寂寞,一定是言之不盡,感天動地了。
人有悲歡離合。而物的遺落與失散,其復(fù)又團(tuán)聚的概率,似乎更小。浩如煙海的歷代文玩,兩個由同一位工匠打造出的部件,在分離之后竟能重新相聚,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奇緣啊!這樣的奇事,發(fā)生在一個玩家的生活中,那可是一等的賞心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