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緒波 鄧千里
大春所長
文/趙緒波 鄧千里
澧水注入洞庭湖前,在澧縣的東邊繞了半個圈,形成三個河洲,分別是澧縣蘆葦總場、嘉山原種場、七里湖農(nóng)場,這18萬畝的河洲也是澧縣公安局七里湖水上派出所的轄區(qū)。作為所長,姚大春是澧縣公安局精挑細選出的“人尖兒”。公安工作中的“唱念做打”,他樣樣精通,在轄區(qū)群眾中有極好的口碑。縣局要搞人事調(diào)動,群眾肯定會去局長那兒“打招呼”,提前申請將姚大春留在七里湖。
這一留就是13年。
2009年11月16日8點左右,說話帶著濃重湖北口音的一群人來到了時任澧縣公安局長黃淳的辦公室。領(lǐng)隊的是一位60多歲的大娘,她噙著淚抓住黃淳的雙手,自我介紹道:“我叫陳世珍,今年65歲,是從湖北咸豐縣來的!”她指了指旁邊圍攏過來的幾個人,繼續(xù)說:“我們這些從山里來的,都是派出所的姚所長從蘆柴山里的水窩子中救出來的。我們今天來,要給我們的恩人請功!”
那年 10月中旬,陳大娘的幾個兒子、媳婦隨鄉(xiāng)親們來到七里湖農(nóng)場三分廠杜港洲上砍蘆葦,大家想趁農(nóng)閑時打工掙點兒過年的錢。陳大娘過來是想給他們做飯,但天公不作美,一連下了十多天雨,大伙們只做了四天事。11月6日深夜,蒙蒙細雨突然變得急驟起來,在洲上用彩布搭起來的帳篷里,陳大娘躺在用蘆葦壘的地鋪上,心里總覺得有事,雖然勞累了一整天,但她還是沒有一絲睡意,在兒子和媳婦的鼾聲中翻來覆去。大概在公雞頭遍打鳴時,她發(fā)現(xiàn)帳篷內(nèi)的地面上有一層明晃晃的東西,用手一摸,是水。慌亂中,她喊醒了家人,大家一看,昨夜里離洲還有近五米的河水已淹沒腳面了。此刻,澧水河一改往日少女般的溫柔,像一條狂蛟孽龍,瘋狂地直往上躥。這些從大山里來的民工,打從娘胎里出來就沒見過這么大的洪水,要么傻眼顫抖著,要么呼天搶地地哭泣。望著在洪水澤國中驚慌失措的民工們,蘆葦洲的承包業(yè)主唐熙乾也急得六神無主了。突然,他腦子里想起了熱情豁達的派出所長姚大春:“對!有困難找警察!”唐老板迅速用手機撥通了七里湖派出所的電話,正在值班的姚大春一接電話,一邊火速喊醒所里的同志們,一邊趕緊向縣局和場部作了匯報。出身水利世家的姚大春,雖從小熟知水情,但當面對著眼前罕見的冬汛洪水,面對著18萬畝河州中載著生命的37個大大小小的蘆葦洲(最遠的蘆葦洲離派出所有50多里),面對著險象叢生的100多道河巷水汊,特別是面對被圍困在無數(shù)個蘆葦洲中的2000多名民工時,他心里七上八下沒有底。情急中,他想到了與水患打了50多年交道的父親。容不得多想,他趕忙打電話咨詢父親,可父親也從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嚇人的冬汛。老人家只能提醒兒子:“救人時,要細心大膽??!”
是啊,救人要緊!姚大春當下將所里的七名同志集中起來開了一個簡短的所務(wù)動員會,他要求大家在民工們翹首以盼之時,與肆虐的洪魔展開一場爭奪生命之戰(zhàn)。全所七名同志分為三個組,第一組為搶救組,由他本人帶隊;第二組為接待安置組;第三組為聯(lián)絡(luò)組。隨后,他指揮由13名承包業(yè)主組織起來的12條機駁船,每艘機駁船后又拖了一艘小劃子,義無反顧地駛進了河巷湖汊中。
凌晨3點,姚大春帶著船隊先搜尋到三分廠“九百畝”地段的河汊中,這里地勢最低,靠近安鄉(xiāng)縣的出口洲,離派出所50多里。他一邊用二束探照燈掃視蘆葦洲,一邊鳴響船笛,機駁船在滔滔翻滾的洪水中東奔西突地搜尋。此時,四五米高的蘆葦已被淹沒了20多厘米,枯黃的枝葉在濁浪中無依無靠地東搖西蕩,平時的蘆葦洲都已成為湖心。此時,雨越下越大,水越漲越快,杜港洲上237位民工在唐老板的指揮下,集中站在齊腿深的水中,眼睜睜看著36個工棚被呼嘯的洪水沖走,被子和鍋盆碗灶也消失在不遠處的旋渦中。不會游泳的他們將對親人的思念和對洪水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惶恐中,仿佛等待著死神的降臨。這時,突然從遠處射來兩束生命之光,并傳來富有磁性的笛聲,讓他們一下子感受到生的希望,237張嘴齊聲吶喊:“我們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生命跡象的姚大春迅速將機駁船停在蘆葦蕩旁(機駁船因怕螺旋槳被蘆葦纏死,只能停在外面),隨即毫不猶豫地跳進已齊腰深的水中,安排職工張方云與自己一起在前面用手扒開蘆葦,民警覃仕國則在后面推小劃子前行。他們顧不得渾身被鋒利的蘆葦樁戳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將所有被困群眾一個不少地全都救出。終于,在暴風雨中艱難前行了100多米后,他們靠近了237名民工,黑暗中頓時一片歡呼,全然忘卻了先前的恐懼。姚大春一邊安慰大家不要慌亂,一邊指揮民警加快救助的速度。為怕民工們在黑暗中掉進暗藏在水下的深坑中,他想辦法要覃仕國拉著一根繩索連接到駁船邊,自己則拉著繩的另一端,然后指揮青壯民工摸著繩索涉水到駁船旁,老弱婦孺則坐劃子上機帆船。
風雨波濤中,姚大春與民警們安全轉(zhuǎn)走了一個個民工,當最后只剩下了承包主唐熙乾時,水已漲到胸口。望著自己承包的6000多畝浸泡在水中的蘆葦林和已打成捆的三萬多捆蘆葦轉(zhuǎn)眼無影無蹤,想著自己因這場可怕的冬汛將眼看到手的300多萬元化為烏有,他絕望地泣不成聲,無論姚大春和民警怎樣勸,就是死活不肯上船。沒辦法,姚大春只得強行與民警七手八腳地將他拖上了劃子。
搜尋在夜幕下繼續(xù)進行,在湖區(qū)工作多年的姚大春深知危險時刻都有可能發(fā)生。在一分廠的巖壩洲,一名叫耿春梅的女民工在上機駁船時,一腳踏空落入湍急的澧水河中,不會游泳的她剎那間沉入水中。說時遲,那時快,姚大春縱身躍入水中,一把抓住了她浮出水面的衣服。由于水深浪急,兩人一下子就被沖出五米多遠。船上的人趕忙丟下繩子,姚大春一手抓住繩子,一手抓住耿春梅,在大家的幫助下才將人拖上船。
天放亮了,救援隊伍趕到。經(jīng)過連續(xù)八小時的奮戰(zhàn),姚大春等人搜遍了全部蘆葦洲,將被洪水圍困的2000多名民工一一安全轉(zhuǎn)移出來。隨后,他顧不上休息,又一頭投入到安置救助的工作中去。被救民工把派出所的房子住滿了,他又到鄰近的居民家求助,還發(fā)動群眾給民工送來吃的、喝的,噓寒問暖。由于勞累受寒,之后他病了一個多月。
姚大春身材不高,但很結(jié)實,說起話來嗓門大,一臉嚴肅,給人一種不好打交道的感覺,說來也怪,他格外有人緣,是七里湖“最有面子的人”。
從轄區(qū)3000多戶中任意抽出一戶,姚大春總能清清楚楚地說出這家房子是平房還是樓房、家里有幾口人、主要經(jīng)濟來源等。在七里湖的這些年,姚大春走遍了每一個灘頭、每一戶居民家,好多居民他只憑看背影和聽聲音,就能叫出名來。人熟、地熟讓他在工作中占盡“天時地利”。
蘆葦總場一組的居民李某和周某都已經(jīng)50多歲了,這對十幾年的老鄰居是一對“冤家”,也是出了名的“惹不起”。他們的矛盾自父輩起就產(chǎn)生了,雖然直到現(xiàn)在李某和周某都記不清最初的那個糾紛是什么,但一有事就會到處上訪告狀。就跟所有的矛盾和糾紛一樣,最終都會落到派出所長的頭上。
2013年7月初的一天,場里干部又來到所里,向姚大春提到了這樁煩心事,說最近李、周兩家又吵起來了,鬧得場里三天兩頭不安寧。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姚大春下決心一定要為李某和周某打開心結(jié)。
通過多次走訪場干部和李、周兩家,姚大春詳細地了解到這兩家的恩怨。實際上,他們并沒什么深仇大恨,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你家的雞啄了我的菜,我家的羊啃了你家的苗等。這次,李某和周某又因地界問題發(fā)生了爭吵,還拉扯扭打起來,各自受了傷,幸好附近居民及時將兩人拉開。這件事雖不大,但因兩人積怨太久,在他們各自看來就是大事,雙方都不肯讓步,互相較勁兒,場里幾次調(diào)解未果。再一了解案情,是李某先動手,周某反擊,一下子將對方眼角打腫了,李某被鑒定為輕微傷。姚大春多次上門做周某的工作,周某開始答應(yīng)賠償醫(yī)藥費,后來在他人的鼓動下反口食言,以不是自己先動手為由拒不按調(diào)解協(xié)議支付醫(yī)療賠償。李某得此消息,提出寧可自掏醫(yī)藥費,也要堅決把周某送進拘留所。姚大春周旋于雙方之間,講為人之道,講和諧之理,終于溶化了堅冰。周某答應(yīng)拿出800元賠償金。當李某、周某兩人在調(diào)解書上簽字并握手言和,表示以后不再吵架,還有說有笑地走出場部時,姚大春覺得比破了一個大案還高興!
走訪途中
事后,已經(jīng)和姚大春無話不談的周某拿出了一份長長的電話清單,上面顯示,為處理此糾紛,姚大春和他共通話69次,最多的一天通話21次。周某說:“人家說我是一貼‘百年狗皮膏藥’,可姚所長比我‘難纏’多了,服了他了!”
對此,姚大春說:“人是有感情的,和群眾多接觸幾回,做工作就容易多了!”
七里湖由于“移民”,矛盾糾紛不斷,這一直是縣政府的一塊“心病”。
2011年冬季,由于國家的“節(jié)能減排”政策,許多小型造紙廠被關(guān)閉了,蘆葦行情不好,導致澧縣蘆葦總場的蘆葦大量積壓。承包主們的蘆葦賣不出去,就兌現(xiàn)不了民工的工資。那年12月26日,見總是討不到工資,來自湘西、湖北、貴州的200多名民工聚到了縣政府。領(lǐng)導想到了姚大春,一個電話就將他調(diào)了來。姚大春硬是憑著自己這張“熟面孔”,將大家勸了回去。然后又憑著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找到了老同學,益陽沅江市造紙廠廠長羅和平,死磨硬纏了幾天幾夜,終于用積壓的蘆葦換回了280萬元。民工們手里拿著錢,回家過年前先來派出所和姚所長道別。
2013年9月30日,津市市新洲鎮(zhèn)和澧縣七里湖邊界的居民因嘉山孟姜女廟風景區(qū)的旅游問題發(fā)生糾紛,并一度釀成雙方達400人參與的械斗之勢,姚大春也是憑著“面子”平息了事端。
每個人小時候大都會有一個偶像。上小學時的姚大春就喜歡看福爾摩斯的故事,并立志長大當一個“神探”。參加公安工作后,他對破案特別上心。起初當偵查員時,他天天圍著老民警轉(zhuǎn),想跟著學點兒東西。一有案子,不論大小,他都爭著前往現(xiàn)場。每接觸一個案件,他都會堅持寫破案日記,幾年下來,裝了幾箱子。他像寶貝一樣收藏著,放在辦公室里,有事沒事時就會拿出來翻幾下。就這樣,他的破案能力與日俱進,逐漸成為局里偵查辦案的行家里手。
同事們有時會評價他“智者善為”。一位老民警說,2015年秋,轄區(qū)嘉山村一組的李婆婆哭著到派出所找所長,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她一大早下地去干活,回家后發(fā)現(xiàn)前幾天到場里領(lǐng)取的兩個月的生活費不翼而飛?!?00塊錢哪!”姚大春對這事很上心,顧不上吃午飯,立馬趕到現(xiàn)場。那是一所破舊的小屋,房門被人踹開,屋里一片狼藉,枕頭下一個紅色的小布包被扯開了,地上撒著一地零錢。姚大春看到現(xiàn)場,站在傷心的李婆婆面前,掏了左口袋掏右口袋,把所有的錢塞進她的手里。李婆婆哆嗦著嘴唇:“姚所長,俺不能要你的錢!不行不行!”
“大娘,您先拿著花。等破了案,您再還給俺!”姚大春用右手緊攥李婆婆的手,左手輕輕扶住了她的肩頭。
李婆婆扯著胸前的衣襟,擦著眼里的淚水,卻發(fā)現(xiàn)淚水越擦越多。一旁的村支書也揉揉紅紅的眼睛,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疊錢。
姚大春為這案子走訪調(diào)查了一天,制服濕了干、干了濕,居民們也都幫著摸排線索。晚上7點多,他來到村里一戶王姓居民家,中年夫婦聽了姚大春的描述,二話不說從里屋扯著12歲兒子的耳朵出來。原來,他們的兒子迷戀上網(wǎng),由于零花錢有限,那天早上從李婆婆家門前路過時,看見老人正往一個紅布包里塞錢,便起了偷竊之心。姚大春批評教育孩子后,便帶著那一家人來到了李婆婆家,給老人賠禮道歉。
2016年6月26日,一伙人在嘉山原種場一個河洲閑置的空屋里以扯牌九的方式開設(shè)流動賭場,原種場魯家坪村六組的老漢周某被他們騙得上了賭癮,不到一個上午,就輸了近兩萬元,回家后想不通,就上吊自殺了。案發(fā)后,姚大春埋頭苦戰(zhàn)30多天,在縣局相關(guān)部門的支援下,輾轉(zhuǎn)五省多地,從一些細微的線索著手,鎖定并抓獲了劉某、楊某、郭某、劉某四名犯罪嫌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