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顯
廣告新創(chuàng)意
松屏山有一眼泉,泉水品質(zhì)超好。企業(yè)家胡瑞發(fā)現(xiàn)了它的潛質(zhì),在此投資建廠釀酒,并注冊了“松屏山特釀”的商標(biāo)。新品牌剛問世,好評如潮,很快被引進縣賓館,成為待客的宴席酒。
成功的喜悅讓胡瑞激動不已。這時,市電視臺的廣告部主任來訪,說再好的東西不宣傳也沒人知道,他建議胡瑞在本臺做一個廣告。談及價格,主任說,打滾動字幕每月收5萬塊錢,要想效果好,得請專家搞一下策劃,那要10到50萬,當(dāng)然,若是肯出更大的價錢,請演藝名星代言,那就再好不過了?!懊谴允且粍谟酪莸氖?,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消費者買單,這您知道的?!?/p>
“出師未捷呢。先掏出巨資做廣告,錢都被別人掙去,那到我名下還能剩下什么?”胡瑞搖頭。
主任有自己的見解:“作為有戰(zhàn)略眼光的企業(yè)家,誰都懂得向知名度要效益的道理,您當(dāng)然不會只盯在本地市場上。想擴展更大的空間,那就得未雨綢繆,向知名度要效益。”
“我想暢銷全世界??赡壳暗臓顟B(tài)和生產(chǎn)規(guī)模,能在本地市場站穩(wěn)已經(jīng)很不錯了。容我先小打小鬧、養(yǎng)精蓄銳一段時間再說吧。需要時,我自然少不了麻煩主任的?!?/p>
送走了電視臺的,又迎來廣播電臺、市報的,總之都是拉廣告的,個個巧舌如簧,把不著邊的前景描述得天花亂墜,觸手可及,但全被胡瑞一一打發(fā)掉了。
打發(fā)走拉廣告的熱心朋友,胡總跟銷售經(jīng)理商量了一陣,讓經(jīng)理把本縣一家信息小報的負責(zé)人找來,問:“你這小報每期印多少份?”
“印五千份呢?!必撠?zé)人特意做了夸張。
“我不細究那個?!焙鹞⑿χf,“你先認真做一下策劃,出一期松屏山特釀的專號,要有力度,印兩萬份。算算,要多少費用?”
“怎么也要一萬塊,我一分錢不掙您的。”小報領(lǐng)導(dǎo)膽兒突突的,自知報價有些高。
“不貴。但你要記住,內(nèi)容及版面設(shè)計完畢時,要銷售經(jīng)理親自過目。報紙顯著位置刊登喜訊,內(nèi)容是某日起在縣體育中心搞讓利銷售一周,凡到場者,無論購物與否,均有一份禮品贈送。你必須保證,這報紙的一半以上要派送到縣民眾手中?!?/p>
小報負責(zé)人高興得差點兒走錯了門。他早與郵局有合作,小報除了固定用戶,全部夾雜在訂戶的報刊內(nèi)一并分送,在分揀處就搞定了,不必多花投遞成本。
安排好小報,胡瑞又找來印刷廠的業(yè)務(wù)主管,問他印刷兩萬盒質(zhì)量好些的撲克牌要花費多少,回答成本是兩萬元。
“那好?!焙鹫f,“你把原撲克牌設(shè)計上松屏山特釀的廣告,趕印兩萬盒。”
松屏山特釀銷售大會如期在縣體育中心舉行。人人知道見面有禮,有空閑的都去瞧熱鬧。
開張那天,位置偏僻、平時冷清異常的體育中心人山人海,盛況空前,是小報把觀眾給請了來。工作人員在出口處發(fā)放精裝的撲克牌,這東西實用性強,哪個不玩玩撲克呀,因此,得到的人皆大歡喜,絕不會像其他小廣告那樣隨后扔掉……
只花費了三萬元和少量的場地租金,胡瑞就獲得了極大成功,質(zhì)高價廉的松屏山特釀酒很快在本市幾個縣流行開來。
胡瑞決定再接再厲,擴大戰(zhàn)果。
經(jīng)過調(diào)查,胡總又根據(jù)不同人群的愛好,在酒盒里添加兒童識字、學(xué)英語和算術(shù)卡片等,當(dāng)然不忘印上酒廣告。贈品取悅了消費者,同時也起到了宣傳效果。胡瑞站穩(wěn)腳跟后,立即把酒加精包裝,推出高檔產(chǎn)品,并準(zhǔn)備進一步推向全省、全國。
這時,電視臺的廣告主任又一次登門:“胡總呀,當(dāng)初咱可是最先產(chǎn)生合作意向的,接下來的廣告我?guī)湍霭桑俊?/p>
胡瑞想了想:“產(chǎn)品當(dāng)然要全省、全國推廣。這么辦吧,你付我十萬元,我在我的廣告上附加諸如‘本產(chǎn)品曾由松屏山電視臺贊助、宣傳字樣,也給你提供個向知名度要效益的機會。如何?”
主任兩眼翻白,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摒棄
作協(xié)秘書長高明給我打電話:“顧老,今天中午我請您吃飯,千萬不要答應(yīng)別人啊?!?/p>
受寵若驚之余,我又有些詫異。高明平時口口聲聲對人講他是我的學(xué)生,作協(xié)年終總結(jié)會也沒忘記請我到場,宴席上也敬個酒什么的,但宴請是公家掏錢,請的何止我一個,那酒也是以領(lǐng)導(dǎo)身份挨桌都敬的……今天他老早約請我,莫不是他侄兒結(jié)婚、小舅子續(xù)弦什么的?我試探著追問,怎么也得有個隨禮的思想準(zhǔn)備呀。
高明說:“哪有什么事啊,中午請武主席吃飯,他老人家在位的時候,我這小蝦米排不上,如今退休了嘛,好歹找到機會可以表示表示。另外,作協(xié)希望有各個部門的幫扶,借武主席的威望再請請領(lǐng)導(dǎo),他們就不好推托了。”
原來是這樣啊,武主席是原政協(xié)主席,正廳,我算個甚。我沖著電話搖頭:“我并非什么領(lǐng)導(dǎo),就不參加了?!?/p>
“別介呀?!备呙鹘醢罅耍拔渲飨H自點您的將。您就算是幫我,也得到場不是。”
我差點兒笑出聲來。這秘書長還沒混進政府呢,就學(xué)會了發(fā)虛,這是請我吃飯嗎?想到我奮斗多半輩子,為家鄉(xiāng)賺取了好多虛名,終于受到了退休領(lǐng)導(dǎo)武主席的重視,心里不由暖洋洋的。
場面好不闊氣。幾個局的副局長都親臨了,十四五個人的桌子,大家都站著寒暄,哪個屁股也不敢沾椅子,直等到老主席駕到。老主席一一握過手,往主賓位置上一坐,再次環(huán)視了眾人一番。電視臺的臺長正要被高明請到老主席身邊,老主席說:“小顧,坐這兒?!?/p>
一下子被欽點到老主席身邊,我心里越發(fā)熱乎了,從文以來,頭一次坐到正廳級領(lǐng)導(dǎo)身邊。雖然退了,可在我眼里,他仍然是正廳級!
基本按照職位高低、年齡長幼就座后,老主席舉杯提酒:“聲明一下,我退下了,咱們或者是同志,或者是文友關(guān)系了,大家不許再稱什么主席,叫武元奎,老武,老武同志,元奎。小平同志都可以這么稱呼,我算什么?!?/p>
大家齊聲說是,老主席就是平易近人。
“咱既然是朋友,就要徹底摒棄官場上那一套。官銜,官銜能代替友誼嗎?”endprint
大家一致贊成擁護。都說摒棄摒棄。都說不能不能。
然后老主席帶領(lǐng)大家干杯。
吃了點兒菜,大家都等著。
老主席點將:“小顧,你提一個。你是我的老師,今后多多指點你這個不成器的徒弟,要著力敲打。若是顧及面子,我可不答應(yīng)?!?/p>
哎喲,這一句搞得我只有感動。我聲音略微顫抖著,從老主席、東道主一一敬起,打了一圈。
然后,老主席接著安排,某臺,你提;某局,你提。
大家遵照老主席的安排,點到誰,誰起立提酒。首先一律是敬老主席:“既然是朋友了,您別拿位置壓制我,我今天最后還是習(xí)慣稱您老主席。這是民意,民意您不好違背吧?!?/p>
話說到這兒,老主席也無法較真兒。喝至興頭上,老主席分別答應(yīng)了各位領(lǐng)導(dǎo)的請求。哪天賞個臉,到場吃個便飯。老主席扳著手指定下日期,某局,你哪天,要提前通知我啊,我記性不好。某臺,你哪天,提前通知我啊,我記性不好。對了,顧老師必須到場,不然我不去。
得到允許的點頭不迭,那是,那是。
這頓飯,吃得我腰痛病都犯了。想想有些好笑,老主席號召摒棄官場上那一套,可往主席位上一坐,還是由他掌控全局,連哪個提杯酒,什么時候該結(jié)束了,也要他決策。我若是相信了這個周四岳臺長請我赴宴的承諾,那才是白癡。
正傻笑著,迎面過來我的一位作者:“顧老師,什么喜事?那高興全寫在臉上呢?!?/p>
又是我的一位得意“門生”。我急忙收斂笑容:“行了,咱是文友,叫什么老師!你的作品是我?guī)湍銓懗鰜淼膯??官場上那套惡?xí),以后要徹底摒棄。”
“那不行。”對方說,“您給我講過那么多知識和技巧,怎么不是老師?我有點兒急事,不多說了,星期天我請您吃飯啊,酒桌上聊?!?/p>
這小子是看我喝高了,想躲開?我沖著他的背影厲聲說:“你小子給我聽好了,吃飯可以到場,不過你得事先提醒我,我記性不好。還有,得帶兩篇新作我看看。完不成,瞧我怎么收拾你!”
小子不錯。聽說要提副處了,還這樣尊重我,夠交。
突然想,他請我吃飯,該不是陪襯吧。
手機的尷尬
馬惠年輕漂亮,又有一張能把死人說活了的巧嘴,因此,在單位總是仰著臉走路,但最近她似乎一夜間和同事們?nèi)闪酥骸槭裁??馬惠參加了一種保健藥的直銷活動,上線鼓勵她說,只要你做到一定級別,不但有大財發(fā),還有機會出國度假呢。馬惠這才跟同事們套起了近乎。然而,現(xiàn)在的人都成了驚弓之鳥,聽說要他買東西,光打哈哈不掏錢,主意正著呢。
馬惠要急死了!
馬惠工作清閑,上班基本是坐著聊天。這天,她來到辦公室剛坐下,手機響了。她一看,嗨,是深圳表姐打來的,可沒等接,對方把電話掛掉。馬惠氣得差點兒罵出聲來,這是心疼電話費,要她打回去。真是越有錢越摳,才當(dāng)了幾年深圳人,一個電話都這么算計。
馬惠的表姐春節(jié)回來探親,馬惠把產(chǎn)品吹得天花亂墜,一定要表姐買她的貨。表姐說,回去再商量,只要用得著,一定支持表妹的事業(yè)?,F(xiàn)在拿電話晃上了,這分明是看馬惠有求于她,逼馬惠打過去呀。馬惠一歪頭,看到鄰桌的徐大姐。徐大姐生活困難,但越窮越愛裝臉面,何不借她的手機?
馬惠把自己的手機往抽屜里一推,笑容滿面地來到徐大姐面前:“大姐,客戶剛打來電話,我的手機沒電了,你說多耽誤事兒。能借你的用一下嗎?”
果然,徐大姐漫不經(jīng)心地把手機往她面前一推:“打去吧。”
馬惠接過電話,撥通后,故意大聲地“喂”著,表示室內(nèi)信號不好,開門來到走廊里。這時,表姐接電話了,表姐終于同意買她的產(chǎn)品了,并詳細地說了匯寄的地址,馬惠自然千恩萬謝。這個電話聊了差不多20分鐘。
馬惠把電話還給徐大姐,沒等道歉,就聽旁邊那個一慣講話尖刻的小劉說:“馬姐這電話打得實惠,是不是把一年的話全說了?”
馬惠立即紅了臉:“我手機沒電了。正趕上客戶要買那產(chǎn)品,買得挺多,所以時間長了點兒。徐大姐放心,我給您錢?!?/p>
“馬姐講究?!毙⒁娍p插針,“這錢好算。去營業(yè)大廳打出話單,一目了然?!?/p>
好你個姓劉的,這不等于給徐大姐提示嗎!當(dāng)真一查,她馬惠的長途可就露餡了。幸虧徐大姐大大咧咧地笑笑:“一個電話能打窮了人?小劉跟你鬧著玩兒呢?!?/p>
馬惠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又暗自得意,瞧我馬惠,這才叫將才,解釋電話時,不但聲明她有客戶,并且還捎帶上一句“買得多”,真是一箭雙雕啊,讓跟前這些鐵公雞們聽聽,她馬惠有客戶。
正想著呢,突然響起了音樂聲,嗨,是她的電話響了!
小劉立即一驚一乍地提醒:“壞了,馬姐,你手機沒電怎么會響啊,一定是詐了尸!”
馬惠是誰呀,口氣從容不迫:“我那手機最近犯病,隔一會兒,就憋出電來了。”心想,你趕緊掛斷吧,我馬上去洗手間你再打??赡鞘謾C不懂她的心思,堅持不懈地響著,她只好拿出想關(guān)掉,偷眼一瞧,嗬,好消息,是程大哥打來的!
這程大哥是酒桌上認識的朋友,吃不住馬惠軟磨硬泡,自己買下上千元的產(chǎn)品,還承諾近一兩天介紹鐵哥們買??磥磉@是事情成了,電話真是時候!讓同事們聽聽,我馬惠這產(chǎn)品多火,你們還好意思不支持我?
“你叫馬惠吧?”
怎么是個女的?馬惠說:“我不認識你?!?/p>
“可我知道你!”那女人氣勢洶洶,“你個騷貨,用什么方法勾引我老公買你那么多假藥?我就在你樓下,你馬上給我滾下來!”
馬惠大腦一片空白,她想把電話關(guān)掉,哪知道,慌亂中按錯了這新款手機的調(diào)音鍵,那叫罵聲傳進了好幾個辦公室……
這回哪里躲
齊誠這人好喝又摳門,平時總蹭吃別人的,輪到該他做回東時,總是這借口那緣由地推開了,因此在圈子內(nèi)口碑最差。endprint
這個星期天,齊誠剛出家門就遇見幾位老同學(xué),大家不約而同地嚷著要他請客:“這回你哪里躲?你走到哪兒大家跟到哪兒,圖的是吃個稀罕?!?/p>
齊誠的脫身計還沒考慮完善,電話響了,是老班長打來的:“齊誠嗎,你趕緊來聚賢莊酒店。中午咱陪柳老師吃飯,凡能聯(lián)系到的同學(xué),麻煩你通知一下?!?/p>
真是吉人天相!你們不是要啃我嗎,都乖乖地陪老師去吧。齊誠鄭重其事地把老班長的意思轉(zhuǎn)達一遍,大家就同去了聚賢莊。
一進門,發(fā)現(xiàn)高朋滿座,橫幅高懸,原來是柳老師過大壽。班長對齊誠一行說,老師大壽不容易,大家每人怎么也得掏100塊錢意思意思,只當(dāng)吃飯AA制了。
齊誠腦門上的汗唰地就出來了。大家都掏錢,況且是老師的生日,哪能轉(zhuǎn)身就走啊。老齊眼睛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了同來的高峰。高峰這小子上周打麻將欠他50元呢,何不借機討回來。他悄悄跟高峰說,自己沒帶錢,借100吧。高峰很痛快地掏給他一張大鈔。老齊心里這才平衡了一些,剩下的那50元,你慢慢等我還吧。
老同學(xué)當(dāng)然坐在一桌。同學(xué)們你一嘴我一嘴地數(shù)落,說這多年沒吃到齊誠請的飯,真是死不瞑目呀。齊誠才不管那些,你說你的,我喝我的,我掏錢了呢。幾杯酒下肚,突然聽到身邊一位提示:“老齊,你的錢掉了?!饼R誠一低頭,心突突地狂跳:今天怎么這樣走運,真有一張疊了四折的百元大票躺在他腳邊,他很麻利地彎腰撿起,揣進了褲兜。剛揣好,卻聽對面的老汪說,我想起來了,武明鳳同學(xué)讓我代繳100元呢。說著掏自己口袋,詫異地自言自語道:“咦,哪兒去了?剛才我捏了捏,它還在呢?!?/p>
有人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老齊撿的那錢,可能不是他掉的?!?/p>
齊誠趕緊爭辯:“他坐對面,錢又不長腿,怎么會跑我這邊來?”
老汪回憶,他那張錢里夾著一張動物園門票。
“老齊,掏出來看看,你不就清白了嗎,要不然,大小也沾個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嫌疑呀?!?/p>
事到如今,老齊想不掏都不行了,盡管他明知道那錢不是他的。錢掏出來,老班長接過,當(dāng)眾一打開,笑逐顏開:“有門票。是老汪掉的,誤會誤會?!?/p>
齊誠感覺所有的人都拿眼睛剜他,剜得他背上難受無比。然而,同學(xué)們?nèi)匀桓F追猛打:“老齊,你剛才朝高峰借錢呢,自己口袋空不空沒數(shù)嗎,怎么可以撿別人的錢往自己兜里揣?”
“什么呀?!饼R誠忍無可忍,這些人如此尖刻,一個個保準(zhǔn)短壽!“高峰他欠我麻將錢,我討回來不應(yīng)當(dāng)嗎?誰說我口袋空?”他順手往另一個口袋里一掏,掏出厚厚的一沓錢,“看好了,這是紙嗎?”
“哇!”鄰桌幾個女生摻和了過來,“齊誠同學(xué)這么富,晚上咱就吃他,不醉不歸!”
吝嗇鬼齊誠腦袋嗡嗡亂響。女生們最難對付,這下完了,想躲也躲不過了。他想,剛才的一切怎么如此巧合,不會是他們合伙算計我吧?
電話和教授
編劇胡先生接到北京某影視公司的邀請,說他的一個劇本通過拍攝論證,邀他近日進京去簽署協(xié)議并根據(jù)導(dǎo)演意圖對劇本進行微調(diào)。胡先生興沖沖去了那家公司。公司在某幢寫字樓的19層,再樓上是臥室和電腦,出門不方便,公司派副導(dǎo)演負責(zé)老胡的起居。
胡先生到達北京的第二天,南方來了個教授,說是到商務(wù)部領(lǐng)一個論文獎。因為認識公司老總的朋友的朋友,便也借住在這里,成為了胡先生的鄰居。
當(dāng)天,胡編劇和副導(dǎo)演在樓里吃過晚飯后,只見教授夾著一只皮包、兩本論文合訂本和一個大紅證書,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了,還很大度地吃他倆的剩飯。胡先生好生奇怪,教授有那么高的學(xué)問,怎么不曉得把三個本子裝入皮包里拿著更得勁這個普通道理呢,顯然是想讓人們看到他的榮譽吧。翻開他的證書,無非是某篇論文在某年度被評為優(yōu)秀論文,估計全是榮譽,跟金錢沒關(guān)系的。老胡始終想不清楚,這東西若是換了他,掩藏還來不及,為什么還要刻意讓人發(fā)現(xiàn)呢?
這個晚上,胡先生與導(dǎo)演交換了一點兒看法,回樓上想修改劇本,卻看見教授正伏在網(wǎng)上查找北京的公交線路。老胡不得不回房間等候。好不容易盼得教授從網(wǎng)絡(luò)下來,但胡先生還是不能接手用電腦,因為電腦邊上是公司的電話,那教授改打電話了。教授掏出一個記著許多精英電話號碼的厚本子,開始逐個通話,十分無私地把獲獎這個消息與同學(xué)、朋友分享。從晚上八點開始,大約通話到零點,直到胡先生漸至昏睡過去,還沒有罷休。
次日傍晚,這位教授汲取了昨天的教訓(xùn),恰趕著飯點準(zhǔn)時回來??赡芤驗椴皇鞘o?,抑或是他中午飯根本沒吃,教授這頓吃得很多。這讓胡先生得以乘虛而入,搶先上樓,因為劇本修改只剩下一小截尾巴,胡先生想抓緊做完。老胡想,我占著這地方,你今晚還好意思打電話嗎?
然而教授畢竟是教授,他見胡先生占著椅子,索性搬來一把坐到他身邊,然后抓起電話。此時,他想起了禮節(jié),明知故問似地問老胡:“不妨礙你吧?”老胡只好含糊地點點頭。先禮后兵,教授就飛快地按電話鍵。
聽人打電話是極不禮貌的,可是教授的電話你想不聽都不行,黏黏糊糊沒完沒了,雖然內(nèi)容幾乎與昨天一樣,可是受眾換了,教授因此一點兒陳舊感都沒有。胡先生天天怪妻子嘮叨,可如果妻子的嘮叨能比得上教授的一半,老胡也許早離了婚!折磨呀!胡先生一邊聽著教授的電話,一邊囑咐自己,切不可生氣,度量是測試一個男人品位的標(biāo)準(zhǔn)。
可是思維集中不起來,于是劇本越改越不順。大約一個小時后,胡先生的電腦突然關(guān)機。這是怎么回事?老胡低頭一看,原來那教授蹺著二郎腿說話,腿隨著電話的節(jié)奏亂動,腳趾不自覺地頂?shù)搅穗娔X開關(guān)上!
胡先生事先沒想到存盤,現(xiàn)在他知道今晚白忙活了,就起身悄悄回了臥室,跟自己生氣去。而電話旁的教授已經(jīng)漸入佳境,對于胡先生的離開毫無反應(yīng)?;蛟S他認為這個人在這里影響他通話,早就該離開,因為受眾中有許多女性呢。
胡先生決心看這位教授的電話究竟能打到多久。
時間已過23點,期間老胡夸張地去了兩次廁所,故意把門弄得挺響。然而,教授仍然旁若無人地聊,并且聲音漸高,教授大約是恢復(fù)了課堂上的豪氣吧。
終于,胡先生的嘗試失敗,一覺醒來,是早晨5點半,只見電話旁沒了人,整個大廳燈火輝煌,他只好起來,把燈光逐一關(guān)閉?;貞浧饍蓚€晚上教授打電話時房間的電視一直開著,這滿大廳的電燈也有耗電近千度吧。任何人也很難把出門擠公交、晚飯都舍不得在外邊用的人與這種奢侈舉止聯(lián)系在一起……
做人這道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然而,教授腦袋里該裝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哪有地方容納這種小兒科的東西?胡先生只好苦笑無言了。
第三個早晨,教授一如既往地出了門。胡先生掃一眼他洞開的房間,被褥凌亂,東西全拿走了。
老胡長出一口氣,到底撤了呀。恰在這時,電話驟響,胡先生試探著接起來,竟然是教授。聽說副導(dǎo)演還在樓上睡覺,教授在電話里讓胡先生轉(zhuǎn)告,他原定住兩天就走,可臨時又有一件要事要談,還要再住一周。他提醒的目的是擔(dān)心下班時沒人值班,他進不了樓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