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麗

隨著2017年第一季度在指尖流逝，全球各經濟體的經濟數(shù)據(jù)陸續(xù)公布。國際社會在去年年底就關注的美聯(lián)儲加息、英國脫歐、歐盟成員國大選等問題，今年春季一個也不少地到來。對于全球經濟而言，這些都意味著什么呢？

美國GDP增長3.5%很難

3月31日，美國商務部發(fā)布數(shù)據(jù)顯示，占美國經濟規(guī)模超過三分之二的消費者支出2月份僅上升0.1%，為2016年8月以來最小升幅。華爾街的一些主要銀行對此表示失望，進而下調對該國第一季度的經濟增長預測，從先前的1.5%到1.0%。摩根大通分析師Micheal Feroli在研究報告中指出，經濟表現(xiàn)不及預期的部分原因在于天氣溫暖抑制了1、2月份的公共事業(yè)支出，退稅支付遲緩也可能限制了消費增長。

可是，就在3月15日，美聯(lián)儲還成功加息25個基點。眾所周知，美聯(lián)儲的加息步伐一如該機構在公告中表明的一樣，只要符合三個基本條件，加息基本就成定局：宏觀經濟表現(xiàn)良好、失業(yè)率降低到目標水平、通貨膨脹率接近或達到2%。

外界質疑美聯(lián)儲動作太快，畢竟自從2014年退出量化寬松（QE）以來，第一次加息和第二次加息都是在全球關注下爭吵一年才完成的，但第三次加息，即2017年的首次加息竟然悄無聲息地就完成了。

“這沒有什么好爭論的，美聯(lián)儲的確是按照三個條件來做的，反倒是外界曾經一度的過多猜測讓加息這件事情變得比較神秘。實際上，這個機構很長時間的表現(xiàn)可以用‘按部就班來形容，沒有過多討論的空間?！敝袊鐣茖W院美國研究所經濟研究室副主任羅振興在接受《經濟》記者采訪時這樣說。

反倒是該國經濟增長速度，令羅振興更加關注。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曾在大選期間承諾，要通過各種必要手段讓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速度提高到4%，后來他親自改口，將前一數(shù)據(jù)定位在3.5%。羅振興指出，之所以有這個承諾，是因為在1950年到2010年期間，美國GDP的平均增長速度為3.5%?！疤乩势盏慕洕鷪F隊認為3.5%存在實現(xiàn)的可能性，但大部分美國主流經濟學家卻覺得這個目標比較高，不符合美國經濟發(fā)展的現(xiàn)實。”羅振興認為，從潛在增長力看，美國GDP增速維持在2%比較正常，再高就難說了。

因為特朗普一上臺就開出很多經濟政策“藥方”，外界開始有“特朗普經濟”的說法。這位新總統(tǒng)提出的諸多政策中，最受關注的有兩個：廢除奧巴馬醫(yī)改與稅收改革。3月24日，在新醫(yī)保法案被美國眾議院兩度推遲投票后，特朗普和眾議院議長Paul Ryan決定撤回醫(yī)保議案，意味著廢除醫(yī)改的失敗。

至于稅改的進展，羅振興目前也沒有更多消息。據(jù)他所知，減稅的措施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料想也不會一帆風順。盡管廢除醫(yī)改失敗令特朗普有更多精力對付稅改，可拋開共和黨內部以及共和黨與民主黨對這一問題的紛爭，稅改方案或許會因涉及個人所得稅、企業(yè)所得稅、遺產稅和邊境稅等太多方面而面臨更大阻力。

“稅改的邏輯是通過減稅刺激經濟增長，但外界也憂心這會導致貧富分化，基尼系數(shù)一旦增大，負面效果無疑會更令人擔心?！绷_振興這樣說。

歐盟已見風雨

盡管歐洲央行最新公報顯示，歐元區(qū)的經濟復蘇呈現(xiàn)穩(wěn)定狀態(tài)，2017年第一季度會為歐元區(qū)帶來強有力的發(fā)展勢頭，人們可能更樂意關注另外兩個事件的發(fā)展：英國宣布脫歐和荷蘭大選。

3月29日，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正式啟動“脫歐之路”，在此4天前，歐盟國家還在紀念開啟歐洲一體化進程的《羅馬條約》簽署60周年。為了防止其他成員國效仿英國，歐盟目前普遍認為需要對英國“強硬”，提高其脫歐成本。消息顯示，歐盟委員會要求英國在2023年年底前支付630億歐元的“分手費”，而英國內閣主要大臣一致不同意。

英國國家統(tǒng)計辦公室3月31日公布的數(shù)字顯示，英國家庭儲蓄額在2016年年末下降到歷史最低點。復旦大學歐洲問題研究中心主任丁純教授在接受《經濟》記者采訪時指出，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xiàn)這樣的數(shù)據(jù)，不僅不能為脫歐提供信心，反倒給英國經濟亮了一盞紅燈。

丁純說：“不少人覺得脫歐會給歐盟整體經濟帶來沖擊，這樣反倒不如說脫歐給英國自身帶來的麻煩更多一些。截至目前，我們并沒有看到歐盟整體因為脫歐進程遭受經濟損失，倒是英鎊和英國經濟比較令人擔心?！彼J為，脫歐事件對英國經濟造成的負面影響或許將在2017年顯現(xiàn)。

當然，歐元也難以獨善其身。英國中央銀行下屬公司與匯豐銀行在4月3日發(fā)布針對全球80多家中央銀行的聯(lián)合摸底調查，結果顯示，出于對歐元區(qū)政局不穩(wěn)、經濟增長疲軟以及歐洲中央銀行負利率政策的擔憂，很多國家的央行正在拋售歐元、改持英鎊。對此，丁純指出，人們基于避險情緒做出的選擇不代表英鎊“萬無一失”，加上歐盟多個成員國迎來大選，上述央行的舉動可以理解。

實際上，荷蘭已經打響了歐洲大選之年的第一槍。荷蘭選舉委員會3月21日公布選舉最終計票結果，現(xiàn)任首相馬克·呂特領導的荷蘭中右翼政黨（自由民主人民黨）繼續(xù)保持第一大黨地位，極右翼政黨自由黨未能奪取組閣權。不少聲音認為，這個結果對于遏制在歐洲蔓延的民粹主義浪潮具有重要意義。

“荷蘭極右翼黨派的失利可以說是歐洲一體化的一小步勝利，但是荷蘭在歐盟的位置還不是最核心的，目前大家更關心的是法國大選，如果右翼政黨領袖、法國脫歐代表龐勒勝出，那可以說后患無窮，但若龐勒和她代表的黨派在大選中失敗，這將會是歐洲一體化的偉大勝利?！?/p>

丁純指出歐盟經濟整體長期緩慢復蘇，其“火車頭”德國的經濟表現(xiàn)比較亮眼，長期保持穩(wěn)定增長且貿易順差令人羨慕，但是，“這也有可能成為引起德國和美國之間貿易摩擦的導火索”。

日本制造業(yè)信心大增

日本央行在4月3日發(fā)布第一季度短觀報告，受惠于日元貶值和全球經濟前景好轉，日本大型制造業(yè)的景氣信心指數(shù)連續(xù)兩個季度增加，觸及18個月以來最高點。此前，日本國內不少經濟學家認為第一季度日本經濟增長會低于1%，不過，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經濟研究所經濟室主任張季風認為，從目前數(shù)據(jù)看，即使達到1%的增長也屬正常。

自從特朗普上臺之后，美元整體長期走高，日元自然貶值，對日本出口產生利好效應。不過張季風同時指出，出口轉好的勢頭或許難以長期堅持，畢竟美國在新任總統(tǒng)的帶領下對貿易保護主義的追捧盡人皆知。

從外部經濟環(huán)境看，從2016年年底到如今，一個季度的時間很難看出全球經濟會發(fā)生明顯轉變。“但是今年以來，歐洲的核心國家和多數(shù)亞洲國家的經濟表現(xiàn)向好，或許為日本提供了出口動力?！睆埣撅L如此分析。不過美國各項經濟政策實施前景并不明朗，日本對全球經濟的樂觀估計應保持謹慎態(tài)度。

坦白說，日本金融機構一直在“謹慎”的道路上沒有跑偏。3月下旬，為了緩解國債市場供應短缺局面，日本央行宣布通過回購的方式釋放1萬億日元本國國債。作為“安倍經濟學”的第一支箭，量化寬松是該國央行長期以來秉持的基本政策，回購國債也是長期手段。張季風告訴《經濟》記者，“最開始，央行制定的計劃是以每年70萬億日元的速度回購日本國債，后來增加到80萬億，這就說明市場的流動性非常不樂觀而央行不得不這樣做”。

整體上，他不看好日本“三駕馬車”在第一季度甚至以后的表現(xiàn)，指出日本消費乏力、投資欠缺。不過，他同時認為，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訪問美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投資海外的好機會。

2月中旬，安倍到訪美國，承諾未來10年內向美國投資約1500億美元到當?shù)鼗A設施建設和人工智能等領域。外界一度認為，安倍是為了討好美國新一屆政府不惜贈送“大禮包”，也為了博得特朗普關于“操縱匯率”問題的理解。張季風卻認為，“日本不是傻子，而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對《經濟》記者透露，這1500億美元的投資不僅包括日本計劃投資的部分，也包括已經簽訂合同的部分，還包括其他一些正在計劃之中的部分?！氨砻嫔峡矗毡臼侨ブг绹洕?，為美國擴大就業(yè)、刺激經濟增長做貢獻，實際上日本在將來得到的好處遠超過現(xiàn)在的投資。”

張季風強調，海外投資是日本的基本國策，日本政府目前處于有資金但無項目的境況，與美國的協(xié)議無形中創(chuàng)造了“風口”。畢竟，“投資家就是希望把錢恰到好處地投出去”，他這樣說。

拉美補償性反彈

與美國、日本或者歐盟都不同，拉美地區(qū)的經濟大多時候比較“沉靜”。一方面，自從該地區(qū)以巴西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的表現(xiàn)不似從前亮眼后，拉美不同國家迎來了經濟上的低潮。另一方面，從全球經濟體量看，這個地區(qū)所占比重本不大。但是2017年以來，拉美經濟總體勢頭好轉，上升的步伐反倒值得關注，此外，墨西哥和美國之間關于北美自由貿易協(xié)議的修改也招來外界興趣。

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副所長孫巖峰告訴《經濟》記者，拉美的表現(xiàn)有內外因素。從外部環(huán)境看，阿根廷和巴西等是大宗商品出口國，如今國際大宗商品市場出現(xiàn)一定程度反彈，這些國家自然受益，出口向好。從內部看，拉美地區(qū)的很多國家都在針對各自的經濟困局進行改革。自2016年開始，巴西和阿根廷等國家先后出現(xiàn)政權更替，中右翼政權上臺后，采取放松管制、吸引投資的手段刺激經濟，釋放了一定的經濟活力。

“不過我們也需要認識到，這種反彈是補償性的，因為過去兩年中，拉美地區(qū)的經濟表現(xiàn)太糟糕，2015年巴西GDP負增長3.5%，2016年為負的3.8%，阿根廷2016年也是負的，2.3%。而且當前的反彈其實比較脆弱，從最新數(shù)據(jù)看，巴西政府已經把2017年的GDP增長預期從1%下調到0.5%，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巴西在2016年第四季度吸引外資的能力比2015年同期還要低一些?！?/p>

近兩年，墨西哥堪稱拉美地區(qū)最特別的經濟體。在南美經濟不景氣、負增長的整個期間，墨西哥經濟一直保持2%左右的正增長。但從特朗普在美國大選中勝出開始，墨西哥比索應聲而下，大幅度貶值。為什么？因為大家都知道特朗普對墨西哥并不友好。當特朗普提出修墻、驅趕移民、限制外匯、增加進口稅這些對墨西哥無一例外利空的政策后，后者的經濟開始下滑，貨幣暴跌，美元兌比索從1∶10到1∶21。

孫巖峰對《經濟》記者透露，僅因為特朗普當選這一件事，墨西哥經濟就被認為在2017年會下滑至少0.7個百分點，更不用說美國提出修改美、加、墨三國間的北美自由貿易協(xié)議。

“墨西哥的經濟結構是北美自貿協(xié)議成立之后經過30多年形成的，該國出口有90%針對美國，對后者高度依賴，一旦重新談判，其對墨西哥的影響范圍至少是未來10年，若墨方不再享受稅收優(yōu)惠，可能將會面臨巨大經濟沖擊?！睂O巖峰如此強調。

墨西哥不會坐以待斃，其他拉美國家也不會。特朗普上臺后對貿易保護主義、孤立主義的追捧令拉美各國不同程度地將發(fā)展戰(zhàn)略轉向歐洲與亞太地區(qū)。智利、秘魯和哥倫比亞等環(huán)太平洋國家將中國、日本、韓國作為主要貿易伙伴，提出“亞太戰(zhàn)略”；阿根廷、巴西等則多面出擊，和中國搞好關系的同時增進與歐洲的貿易往來。總之，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是它們的計劃原則。

中國受國際投資者看好

4月6日，《金融時報》網(wǎng)站報道指出，中國股市大軍回歸，積極的市場情緒傳遞給國際投資者。而國際金融協(xié)會（IIF）公布數(shù)據(jù)顯示，在3月份，中國迎來了3年以來的首次凈資本流入而非流出，在流向新興市場的國際資金中，中國持續(xù)占據(jù)主導地位。報道認為，中國股市的好轉甚至讓國際大宗商品跟著受益，而那些營收對中國市場有著最大敞口的西方企業(yè)也一并享受利好。

“我一直對中國經濟很有信心，也非?？春迷蹅兊慕洕蝿??！敝袊鐣茖W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經濟學家谷源洋在接受《經濟》記者采訪時這樣表示?！肮墒械暮棉D是國內整體經濟形勢表現(xiàn)不錯的信號，這說明第一季度國內經濟基本面保持穩(wěn)定，因此有些機構甚至認為我國第一季度GDP增長會達到6.9%，不過經濟下行壓力仍然不小?！?/p>

谷源洋指出，中國近兩年的GDP增長以0.2個百分點的速度遞減。2015年，中國GDP增速為6.9%，2016年為6.7%，2017年兩會期間制定的GDP增長預期為6.5%。國內外廣泛關注的是，明年甚至后年，這個數(shù)字是保持不變還是繼續(xù)降低。如果不變，意味著中國經濟將進入L型的水平方向，GDP增速探底后保持平穩(wěn)，對中國的經濟計劃來說會是個好消息；若再下降，說明經濟增長探底尚未結束，中國政府就需要在不同領域做出更多努力才行。

他提醒《經濟》記者，GDP增速放緩和國際經濟形勢收緊兩個因素讓國家把依靠出口拉動增長轉向擴大內需上，但民眾口袋里的錢沒有明顯增長，房價又居高不下，人們最先想到的是存錢而非消費。

當前，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尚未對亞洲國家的出口造成明顯壓制，有分析師認為當前可以看做特朗普在貿易政策上松口的表現(xiàn)。考慮到這位新總統(tǒng)在政治和經濟上的獨特模式，中國股市和經濟不得不考慮一旦特朗普承諾的貿易保護政策真正落實，作為高度依賴外包產業(yè)的經濟體，中國將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