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萍

2017年1月18日，央視推出全新文化欄目《朗讀者》。第一期節(jié)目中，著名表演藝術(shù)家斯琴高娃，飽含深情朗讀《寫給丈夫》，主持人董卿和電視機前億萬觀眾熱淚盈眶。從2014年起，斯琴高娃淡出觀眾視野，由此引發(fā)外界種種猜測。其實，斯琴高娃既沒出現(xiàn)人生變故，婚姻也未亮紅燈。只因丈夫步入耄耋之年，她也進入暮年，晚年她要與丈夫相依相伴，互相支撐……

雙料“影后”遠嫁瑞士

1984年，斯琴高娃主演香港導演嚴浩執(zhí)導的影片《逝水流年》，一舉奪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此前，她已因在電影《駱駝祥子》中扮演“虎妞”，成為中國電影“金雞獎”、“百花獎”的雙料“影后”，名滿天下。表面風光的斯琴高娃，背后卻隱藏坎坷與艱辛。當時，她與丈夫因性格不和剛辦理離婚手續(xù)，和女兒租住在海淀區(qū)一處平房里，內(nèi)心烙滿傷痛。

著名導演凌子風積極勸說斯琴高娃，在感情上重新開始。在凌導家的客廳里，斯琴高娃見到一個英俊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眼神清澈明亮，外表斯文儒雅，一看就是個有學問有涵養(yǎng)的人。凌子風向斯琴高娃介紹，他叫陳亮聲，祖籍浙江，大她16歲，離異單身，是瑞士著名華裔音樂指揮家，在瑞士日內(nèi)瓦青年交響樂團任指揮，同時擔任當?shù)匾魳穼W院的教授。

陳亮聲熱情與斯琴高娃打招呼：“我早就認識你，不過是在銀幕上，你扮演的‘虎妞讓我過目難忘。”接著，他一口氣說出斯琴高娃的身高、飲食喜好及從藝經(jīng)歷。陳亮聲講一口標準流利的普通話，語言風趣幽默，不時還配合瀟灑手勢。

在陳亮聲感染下，斯琴高娃一改往昔的沉郁，愉快與他談電影、音樂及人生，彼此竟有著相同的藝術(shù)理念和價值觀。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分別時雙方都有些戀戀不舍。當時，陳亮聲應邀在中央音樂學院講學，沒課的時候經(jīng)常去看望斯琴高娃。

這年10月，斯琴高娃的母親吳云因糖尿病惡化，從呼和浩特來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住院。住院要繳2000元押金，斯琴高娃沒有積蓄，四處向同事和朋友借錢。好不容易湊夠住院費時，院方財務人員告知斯琴高娃，有人已替她媽媽繳了費。斯琴高娃疑惑地來到病房，只見陳亮聲坐在床邊陪母親說話。一見面，陳亮聲就責怪斯琴高娃：“我從凌導那里得知你遇到困難，就趕了過來，有難處為什么不告訴我？”多少年了，所有的苦和累，從沒人為自己分擔；而今陳亮聲的溫暖關(guān)懷，讓斯琴高娃熱淚盈眶。

兩個月后，陳亮聲結(jié)束中央音樂學院的講學，準備返回瑞士。臨行前，他來到斯琴高娃租住的平房告別。推開門，只見她正從院子里將一塊塊煤球往平房里搬。斯琴高娃額頭沁滿汗珠，兩只手沾滿煤污。陳亮聲感慨萬千：家喻戶曉的雙料“影后”，竟自己動手搬煤球，不敢想象！陳亮聲挽起袖子，與斯琴高娃一道將300塊煤球搬到平房里碼好。這個男人的溫和細膩，讓斯琴高娃重新對愛情婚姻有了向往。

1986年10月，斯琴高娃與陳亮聲在北京舉行婚禮?；楹螅o別親人，隨丈夫遠赴瑞士定居。

回國拍戲夫妻分居

然而時間一長，斯琴高娃閑適婚姻生活的天空開始飄過朵朵陰云。陳亮聲雖在中國出生長大，但19歲赴美國留學，31歲在瑞士定居，歷經(jīng)30多年西方文化的浸潤，他的生活習慣、行為方式完全西化。斯琴高娃是地道的中國女性，東西方文化差異開始在這個跨國家庭發(fā)生碰撞。

陳亮聲的前妻阿格里奇是瑞士著名鋼琴家，兩人育有一女。雖離婚多年，但陳亮聲還經(jīng)常參加前妻的家庭Party；前妻及現(xiàn)任丈夫過生日，陳亮聲也會帶著禮物趕過去祝賀。作為東方女性，斯琴高娃難以接受，委婉勸丈夫：“大家都有各自家庭，別互相打擾了，還是保持距離好?！标惲谅暬卮鸬溃骸半m然婚姻不存在了，但我和前妻還是朋友?！贝螖?shù)一多，斯琴高娃與丈夫摩擦頻起。

此后，飲食習慣、消費觀念，甚至連在花圃里種什么綠色植物，都會引發(fā)夫妻沖突。隨著矛盾擴大，斯琴高娃的美好心境喪失殆盡。1991年3月，她黯然向丈夫提出：“咱們在一起不合適，還是分開吧。”陳亮聲反問道：“撇開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你給我打多少分？”斯琴高娃氣惱地說：“最多80分。”陳亮聲樂了：“這就夠了，說明你還是認可我這個人。”

陳亮聲周游過4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人生閱歷豐富。他誠懇與斯琴高娃交心：“我見過不少跨國夫妻，都有這樣那樣的矛盾，我們之間有摩擦也很正常。別輕易說離婚，這是對自己和對方的不負責任。我們也別指望改變對方，完美婚姻只是人的向往，是非常理想的東西，其實并不存在?！?/p>

斯琴高娃迷惘心境豁然開朗：是呀，自己抽煙、喝奶茶，在家里烤羊肉串，丈夫從未阻止。第一次婚姻解體后，兒子孫鐵判給了前夫，女兒孫丹跟隨自己生活。這些年，自己將身邊積蓄都給了一雙兒女，丈夫沒一句怨言。陳亮聲說得對，異國婚姻需要互相體諒包容，求同存異；有些習慣難改，只要不傷害彼此感情，就讓它們存在吧。

一番真誠溝通，化解了夫妻倆的隔閡。此后每當出現(xiàn)分歧，斯琴高娃就換位思考：丈夫在國外生活多年，將他改造成中國式丈夫，是將婚姻推入黑暗。陳亮聲一如既往包容斯琴高娃，妻子習慣靠在床上抽煙，為凈化空氣，他在臥室安裝了一臺空氣凈化器……正因為斯琴高娃夫婦懂得求同存異，互敬互諒，他們的跨國婚姻終于闖過了磨合期。

雖在瑞士定居幾年了，但斯琴高娃仍無法用英語與鄰居正常交流，當?shù)睾苌儆腥苏J識這位中國著名演員。她整天一個人宅在家里，心里涌滿思鄉(xiāng)愁緒。一次，劉曉慶、陳寶國等一幫國內(nèi)著名演員來瑞士參加文化交流活動，斯琴高娃做東請他們吃西餐。劉曉慶惋惜地對斯琴高娃說：“你不出去拍戲，天天在家里修剪花草，圍著灶臺做飯?zhí)上Я??！彼骨俑咄匏查g熱淚盈眶。平心而論，自己息影這些年，雖在瑞士過著優(yōu)越生活，但內(nèi)心一直有種灼痛。斯琴高娃知道，其實自己骨子里不甘心，有個聲音始終在心里吶喊：“回歸影壇，只有在銀屏上，你才能展示生命的風采與魅力！”

回到家，陳亮聲見斯琴高娃滿臉憂傷，關(guān)心地問：“你怎么了？”斯琴高娃哽咽著對丈夫說：“我是演員，還是離不開觀眾與銀屏。我的根在中國，只有回到那里，才像魚兒回到了水里。亮聲，我想回國拍戲?！迸c斯琴高娃一樣，陳亮聲也癡迷藝術(shù)，能體會妻子內(nèi)心的落寞。他動情地說：“愛一個人，就要讓對方快樂幸福，我支持你?！?991年6月，斯琴高娃在息影5年后復出影壇，從瑞士趕回北京拍攝影片《香魂女》。從此這對跨國夫妻，開始了漫長寂寞的異國分居生活。

晚年與丈夫互相支撐

《香魂女》在全國公映后，榮膺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金熊獎”，斯琴高娃再度萬眾矚目。此后她片約不斷，短短4年主演了《老人與狗》、《太后吉祥》等十多部影視劇。4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斯琴高娃與丈夫團聚時間不足3個月。

為彌補對丈夫的虧欠，每次拍戲結(jié)束返回瑞士的家，斯琴高娃柔情似水：她親手給丈夫做漢堡、牛排；戴著太陽帽在花園里修剪草坪，包攬一切家務。陳亮聲與前妻的女兒已結(jié)婚成家，斯琴高娃經(jīng)常將繼女一家接到家里，讓丈夫享受天倫之樂。

每次離開瑞士回國拍戲前，斯琴高娃將家里的地板、家具擦拭一遍又一遍；把餃子、牛肉、羊肉、湯圓等分別包好，放進不同的瓶子里，并在瓶子外面貼上標簽，然后塞進冰箱里，以便丈夫一目了然就能找到。想到一別又是幾個月，每次斯琴高娃都依依不舍，眼里涌淚，經(jīng)常是陳亮聲將她哄往機場。

分居生活好寂寞，分居的日子好無奈。擔心長期聚少離多稀釋夫妻感情，2006年，斯琴高娃與陳亮聲約定：夫妻倆每兩個月團聚一次。此后，遇到妻子拍戲忙，不能回瑞士，陳亮聲就飛到國內(nèi)探班。

而每拍完一部戲，斯琴高娃推掉國內(nèi)一切應酬和活動，匆匆趕回瑞士陪伴丈夫。相處時間太短暫，陳亮聲抓緊一分一秒疼妻子：北京與日內(nèi)瓦有7個小時的時差，他幫斯琴高娃倒時差，調(diào)整作息規(guī)律，與妻子的生活同步。斯琴高娃上鏡要求保持身材，陳亮聲禁止她吃甜食；每隔兩天他就給斯琴高娃稱體重，只要體重超標0.5公斤，陳亮聲就陪斯琴高娃在院子里快走，消耗多余的卡路里。熱愛生活的他還親手釀葡萄酒，做蘋果醬，讓斯琴高娃帶到劇組與同事分享。

分別的日子，斯琴高娃幾乎每天與丈夫通國際長途。很多女演員的跨國婚姻紛紛解體，而斯琴高娃與陳亮聲的感情卻越來越融洽。經(jīng)常有媒體和朋友問斯琴高娃幸?；橐龅拿卦E，她送給對方12個字：“理解包容，求同存異，互敬互諒。”

一晃斯琴高娃與丈夫的跨國分居生活，持續(xù)平穩(wěn)地走過了20個年頭。漫長的20年里，在陳亮聲支持下，斯琴高娃為億萬觀眾奉獻了一系列經(jīng)典之作，成為影壇不老的常青樹。

2013年，陳亮聲已80歲，精神還算矍鑠，感情變得更脆弱，對斯琴高娃有了深深依戀。這年9月，斯琴高娃準備回國內(nèi)拍攝電視劇《大宅門1912》。見妻子拖著拉桿箱出門，陳亮聲突然淚流滿面：“我80歲了，真害怕哪天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彼骨俑咄薜男囊欢叮茄?，自己與丈夫分居20年，最美好的年華都在分居中度過；現(xiàn)在兩人都步入晚年，即便丈夫活到100歲，他們也只有20年的相守時光。斯琴高娃也傷感起來，含淚對丈夫說：“這些年我沒盡到妻子的責任義務，疏遠冷落了你。以后我每年只拍一部戲，其余時間守在你身邊。”

斯琴高娃說到做到，從2014年開始，她一年只拍一部戲。3月，斯琴高娃在日內(nèi)瓦大學醫(yī)院，治好了折磨自己多年的腿傷。此后，她每天早早起來慢跑健身，還練瑜伽、游泳。堅持半年后，斯琴高娃多年的血壓、血糖恢復正常，身體素質(zhì)大幅提升。

2015年，斯琴高娃辭去保姆，親自擔任丈夫的保健醫(yī)生和廚師，一日三次督促丈夫服藥，每天為他測血糖血壓。她禁止丈夫喝酒、熬夜，晚上10點準時熄燈睡覺。陳亮聲牙齒不好，腸胃功能弱，斯琴高娃給丈夫榨鮮果汁，將羊肉、牛肉剁成食糜，方便丈夫進食。有時陳亮聲應邀赴國外講學，斯琴高娃陪便同前往。不僅如此，斯琴高娃還陪丈夫短途游，與兩邊親人團聚，晚年生活精彩紛呈。

2017年，陳亮聲已84歲，斯琴高娃也68歲了，但夫妻倆面色紅潤，精神矍鑠，心態(tài)年輕，絲毫看不出是一對暮年夫妻。斯琴高娃與丈夫約定：幸福過好每一天，攜手迎百歲！火熱溫情在陳亮聲心中流淌……

責編/方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