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亞妮
從一浪高過一浪的忙碌中抬起頭來時,這個秋天已經(jīng)杳無蹤跡了。
對秋的依戀,還纏綿在曾經(jīng)思秋、品秋的涂鴉中?;蛘撸€停留在西域那片金黃得醉人的白楊林畔,并載著她,穿越萬水千山,一路飛向心儀已久的胡楊林。
而季節(jié),是不會為遐想停留的,即使片刻也不會。樓前的銀杏樹,終于飄落下了最后一枚金黃的小扇子。它不會知曉,有一雙熱切的目光,從滿樹璀璨開始,就癡迷于這份生命的輝煌。欣賞在眼,捕捉在心,珍藏在鏡頭里,玩味在行走間。盡管行色匆匆,盡管步履沉重,可不妨,心田中偶爾也能滋養(yǎng)出這一絲絲的輕盈。
當銀杏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當草坪里只留下三葉草的青綠外,皆是大片大片的枯黃、褐灰時,“草木搖落露為霜”的秋,已然遠遠地被時光棄之身后。
大自然鐵定的法則,激起了內(nèi)心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多少美景不曾賞,多少秋風不曾吟,多少往事不曾打包,多少心情不曾整理。日子,就這樣挪移著過去了,在朱自清《匆匆》的文筆間,在高爾基《時鐘》的滴答聲中,在林清玄的《和時間賽跑》里,在梁實秋進行《時間即生命》的思索中。
而我,卻不曾深深地思索過,因為總也來不及。憂傷以及快樂,都在秋的天際,悄悄飄散,默默滑落了。待我伸手想要捕捉,只徒留下一片記憶的廢墟,惹來暗自神傷。
人生,是否也如窗外的四季呢?少年時,我們無知無畏,我們迎著朝陽上學、求知、前進,世界在我們眼里是簡單而美好的,生活在我們心里是陽光且燦爛的;青年時,我們意氣奮發(fā),我們用銳氣和激情開辟著屬于自己的人生之路,我們用夢想和執(zhí)著探索向未知的旅途;中年時,我們漸趨安寧,曾經(jīng)牽引“航向”的我們,已被那些零零總總、有形無形的“航線”所牽引,背負著責任與收獲,順勢而行;老年時,我們淡然頷首,我們會懂得“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的真諦,我們會珍惜“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可貴。
恰如大自然四季的各具特色、異彩紛呈,人生的四季也是回味無窮、絢麗多姿的。從青澀走向繁盛,由成熟走向安寧,這一點一滴的累積,就構(gòu)成了縱橫交錯的人生軌跡。只可惜的是,跋涉在某一個坐標點上時,人們的眼光多多少少會有淺薄和短視的偏差。
看過一個問卷調(diào)查,71%的成年人最懷念的是少年和青年時。且不管這調(diào)查定位是否科學,且不論這數(shù)據(jù)是否精準,就以這人生四季的懷念說開去。要知道,當我們走過花季雨季,帶著無比眷戀之情追憶起的日子,曾經(jīng)也帶給了我們度日如年的沮喪。試問,誰沒有為讀書辛苦過,為考試焦慮過?誰沒有為小伎倆被老師和家長識破而沮喪過?誰沒有被丘比特之箭灼燒過?誰沒有為無法自由自在、我行我素而煩惱過?
可時光是個神奇的魔術(shù)師,當年那些讓我們“難堪”、惹我們“糾結(jié)”的零零碎碎,一轉(zhuǎn)身,成了經(jīng)年之后我們心靈深處最珍貴的回憶。
行走在生命之秋中,當成年人背負著“上有老下有小,中間夾雜著你和我”的沉重的“殼”,如蝸牛般緩緩爬行、苦不堪言時,這種有事可做、有情可依、有忙可亂的景狀,或許又會成為數(shù)年后,華發(fā)蒼顏的我們靜穆夕陽時,最溫暖最欣慰的緬懷。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而我們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復(fù)返。即使靜靜守候在原地,即使固守在相約的地點,我們依然永遠無法撿回那枚已逝的銀杏葉。我們能邂逅的,只是一路向前、不斷美好的自己。
秋天不回來,所以賞秋要及時;秋天不回來,所以要笑迎風雪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