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賢輝

游湘黔古道

王賢輝

一條古道,幾多風(fēng)雨,三兩傳說,五花八門。

這是一條布滿時間塵埃的古商道,為大湘西曾經(jīng)的商業(yè)繁榮,歷盡了滄桑。

湘黔古道,東連寶慶（今邵陽）、長沙,西接洪江、芷江,一直延伸至貴州、云南。

當(dāng)年,古道上行人終日不斷,各類貨物源源不斷地從雪峰山深處,輸往整個大西南,沿途鋪面林立,旅舍夾道?？蓺q月悠悠,如今卻只能繁華歷盡是滄桑。

現(xiàn)在的洞口縣羅溪鄉(xiāng),依然還保有著十余里長的一段古商道,是寶慶人當(dāng)年走洪江的必經(jīng)之路,漫月經(jīng)年,古道尚未完全抖掉那過往的煙云和逝去的風(fēng)塵,殘留的青石板路、寶瑤驛站、思義亭、仙人轎等遺跡,將帶人們走進那滄桑古道上悠長的歷史長河。

“百年之后身還在,惟有古道沐斜陽?！碧ぶ潜粴q月打磨得光潔可鑒的青石板路,漫游古道,從洞口縣羅溪鄉(xiāng)走到洪江市龍門塘,仍能感受到古時的滄桑和苦難,每塊石板,都留下了山民們的腳印和苦澀的汗水。

洞口縣羅溪鄉(xiāng),位于雪峰山脈東南腹地,平均海拔1200米,素有“小西藏”之稱,有瑤、侗、苗、回、漢五個民族,有自己的民族語言、信仰習(xí)俗,有獨特的民族風(fēng)情,居住的房子多為木結(jié)構(gòu)吊腳樓,古樸典雅,富有民族風(fēng)情,有熬茶生活習(xí)俗,有四月八呷烏飯、十月初二罷稼節(jié)、十月十六盤玉節(jié)、十一月十一蘭姓老鼠節(jié)等節(jié)令。有保護完好的原始森林,有娃娃魚、穿山甲等珍禽異獸,有名貴藥材,有國家一級珍貴林種雪峰紅梭羅。高登山下的溪河旁,森林茂密,古木參天,奇花異草,隨處可見。沿線上下,是容納百川、碧水青山、壁立千仞、瀑布直落的大江風(fēng)景,還有驚險刺激的竽子塘漂流,美不勝收。

洞口塘,是古商道上的著名風(fēng)景區(qū),位于距洞口縣城四公里,又名雙壁巖,古名峽谷口。兩岸山峰屹立,平溪江水從峽口瀉出,形成深潭,故名洞口潭,景色秀麗,水清見底,是典型的峽山峽水風(fēng)光,既有長江三峽之幽,又有華山陡峭之險,更有衡山煙云之秀,變化萬千,綺麗多姿。

峽谷口,被綿旦起伏的群山拱抱著,群山又被風(fēng)雨剝蝕得千奇百怪,輕柔飄逸的山嵐,彌漫于自然空間,如煙如水如霞,一座座千姿百態(tài)的巖峰,似雕塑,凝聚著遠古的深沉。

古驛道沿著青石板路,兩邊有從明萬歷到清康熙、雍正、光緒年間大大小小的石碑十處,有“安民告示”、“ 禁漁通告”、“ 地界地契”、“ 修路修橋”、“ 捐款功德”等多種碑銘,清晰可讀。

在森林中前行,上有樹陰遮天蔽日,兩邊有蟬鳴不息,在崇山峻嶺上盤繞,有白霧在眼前沉浮翻滾,有蒼鷹在遠處沖刺翱翔,時隱時現(xiàn),迅如流星,動如閃電,懸崖峭壁,半邊依山,半邊凌空,抬頭云卷云舒,低頭深谷幽幽,置身這人間仙境,鳥語花香,空谷幽鳴,山泉叮咚,心曠神迷。

洞口塘最動人的時候是夏天,那風(fēng)的清爽,泉的甘涼,溪的潤潔,山的靈秀,無不令人神往。

旭日東升,如碧濤萬傾的林海中,飛出一只金鳥,萬道斑瀾溢彩的金光,落在巍巍雪峰的翠微上,險巔連綿,清幽清翠,綠如碧海。

山洞處壁立千仞,碧澄澄的平溪江,越過無數(shù)石峰險阻,沖破雪峰脈骨,險峰腰折而斷,如二龍俯首,戲水搶珠,驚心動魄。

碧玉之溪,依山樓榭盤盤,石中清流滴滴。怪石藏秀,奇狀嶙絢,如藏龍臥虎、惡獸猛禽,欲撲欲奔,欲飛欲騰,攀崎嶇幽徑而上,飛彩凝暉,變幻多姿。

相目環(huán)視,頭頂彩云,身臨碧水,霞映澄塘,綠煙繞云,鳥鳴旋舞。

足下白霧似奶,從千峰萬壑中翻騰浪涌而來,漫繞峰腰,如仙子裊娜曼舞,若飛若揚,峰頂之上,彩云飄忽變幻,或青狗灰鵝,或桃紅柳綠,芳魂艷魄,悠悠如仙。

山麓溪旁,石板曲曲,芳草萋萋,那是千年湘黔古道,曾東三湘,西連夜郎。

洞口一旁,有一山泉,甜潤清爽,神氣清新,洞穿石壁,似是刀銼斧劈而成。入洞,頓覺涼風(fēng)習(xí)習(xí),爽潤無比,被稱空穴來風(fēng)、逍遙仙洞。

過洞,似入桃花源,另有洞天,水是眼波橫,山是眉相聚,盈盈一水,青山相對,逶迤而行,漸入佳境。

峰回壑轉(zhuǎn),泉泉澗澗,青山石峰險壑間,碧潭汪汪,水清玉潔。此潭此水,暢游其中,如瓊漿滿泛,玉液濃斟,一身疲憊,一生煩惱,皆隨波逐流,心廣神怡。

激流之處,卵石歷歷,小小青魚,鬼怪精靈,將身伏于卵石之上、清流之中,愜意清爽。四周波浪起伏,水鳴鶯鶯,令人如癡如醉。溪上煙波對斜輝,水邊杜鵑半枝橫。

上得岸來,己是：滿目青山落夕照,一啼斜陽送燕歸。

洞口縣山門鎮(zhèn)清水村,西北角約兩公里的山腰上,有一塊面積約五十平方米的凹地處,群山壞抱,上面懸崖峭壁,下面潺潺小溪。

相傳,有位采藥山民,一天路過此地,忽聞一種奇特的香味樸鼻而來,他感到非常好奇,為了探個究竟,他查看這里所有花草樹木,均不得要領(lǐng),最后,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香味是來自腳下的土地。

這種香味,一年四季,隨氣溫變化而變化,早晨露水未干時,香味顯得格外濃,讓人陶醉；太陽似火的中午,則又變得微香；黃昏天陰或雨后天晴時,香味又漸漸變濃。

消息傳開后,人們都紛至沓來,總想尋個究竟,但始終沒有破譯。

古驛道上有個“思義亭”,是個給路人歇腳的涼亭。

相傳,道光十六年（1836年）,鄉(xiāng)賢陳再輝,仗義疏財,舉家資修建,名曰“施義亭”,意為施舍行善,以義相投。過路行人,在離開寶瑤地界過亭西去時,在此亭思念銘感一番,瑤民們便將其改名為“思義亭”。思義者,乃思念捐資修亭的義舉也。

思義亭,建筑面積66平方米,磚木結(jié)構(gòu),四面青磚齊檐,內(nèi)以四排木柱支撐屋檐,兩端古碑坊式造型,高約7米,牌坊正中嵌“思義亭”三個大字,旁邊繪有山水畫圖,栩栩如生。湘黔古道穿亭而過,亭內(nèi)地面卻全是用圓形、半圓形的各色小石扎插而成,鋪設(shè)出云彩、鼓鑼旋、銅錢花等各種圖案。

據(jù)說,這些小石都是從六十多里遠的洪江羅卜彎運來,經(jīng)嚴格篩選,形狀、大小、厚薄相似,每塊小石長約六厘米,厚約一厘米,全系斜插。按亭子建筑面積六十六平方米算,共有小石七萬三千余塊,這些小石,要用等額數(shù)量的銅錢方能換取。當(dāng)年建亭者陳再輝本想用銅錢扎插鋪設(shè),但恐招人盜竊,損壞路面,故以錢換石,方成此百年不毀之路。

思義亭上有幅楹聯(lián)：

莫忘吃杯茶再去

且緩待幾陣風(fēng)來

這幅楹聯(lián)是出自何處呢？

相傳,唐朝天寶年間（742—755年）,詩家天子王昌齡（字少佰）被貶龍標(biāo)縣尉（今洪江黔城）,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愁,憂國憂民,忠心耿耿。在任期間,為政以寬、愛民如子,深受百姓愛戴。

有一次,溪寶瑤古寨的一位讀書人,送山貨到洪江,聽說龍標(biāo)縣城來了一詩家天子少佰,又是愛民如子的好縣尉,就想請他為正在修建的古道涼亭題字作對,于是慕名來到龍杯縣衙。衙役把來人意圖轉(zhuǎn)告后,王縣尉果真召見了讀書人。讀書人把家鄉(xiāng)美景說得如詩如畫,王縣尉聽了如癡如醉,興致勃勃,當(dāng)即答應(yīng)第二天隨同讀書人去湘黔古道踏青游覽一日。

進入溪山區(qū),王昌齡執(zhí)意下馬步行,當(dāng)走到山坳上,在新修的涼亭歇息時,一陣山風(fēng)吹來,人頓覺心爽神怡,一杯茶水進肚后,王昌齡脫口說出“莫忘吃杯茶再去,且緩待幾陣風(fēng)來”。讀書人欣喜,趕緊記錄下來,后請木匠刻成匾對,掛在思義亭內(nèi)。稍稍歇息后,他們又一路向前,王昌齡在路邊的一塊狀如刀削的巨大石頭邊停下腳步,觀看有人鑿刻在石頭上的一行行小字,他高興地向讀書人說：“這里山青水秀,如若仙境,人生于此,必定長壽也。”說完就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在大石塊中央畫了個“壽”字。讀書人后來請來石匠,依筆畫刻下來,保存至今。

王昌齡進入寶瑤古寨驛站,熱情好客的瑤家人,拿出了珍藏的甜酒和熬茶款待。他盡興而來,滿載而歸,足跡踏遍瑤山,美名流傳至今,給湘西古道增添了一道奇麗的風(fēng)景和濃郁的文化氣息。

寶瑤山有上合理、下合理兩個村,上合理稱寶瑤村,同為瑤族聚居地,但上合理,即寶瑤村的人,不會說瑤語,下合理人會說,因為古時的寶瑤村過往的客商多,受外來文化影響。

驛站旁邊有兩棵高大無比的古杏樹,距今已有兩千年歷史,兩杏樹左雌右雄,枝葉繁茂,人稱“鴛鴦銀杏”。傳說過去年代,因樹干長得過于挺拔,過于張揚,為了安全,有人將雄樹的頂尖砍掉一截,但后來那雌樹竟然長達十余年都不結(jié)銀杏果子,以示生氣和不滿。

這個優(yōu)美而動人的傳說,讓人唏噓不己,感嘆萬千。這兩棵充滿人間溫愛愛情的人性之樹,足以令當(dāng)今一些男女慚愧不己。

沿著這條古道,前輩山民們,不顧辛勞,長年累月地用肩挑背扛,將大山里無窮無盡的茶葉、煙葉、藥材、獸皮、山果、木炭等物產(chǎn),運送到大山外去,換回他們急需的食鹽、布匹、百貨等日用商品。然而,正是他們的忙忙碌碌和艱辛含苦,才刺激湘西的繁榮和發(fā)展,才形成洪江古商城和洪江商幫,才有最早一代的湘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