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愫英
夕陽西下,雪邦山上霧騰騰,遠遠望去,雪邦山就像在蘭坪縣城東邊立著的升斗,升斗里裝滿東西,白雪就像一塊塑料布覆蓋在上面。北高南低,南北走向的鹽路山脈,云在山脊上悠然散步。天空湛藍,云朵千姿百態(tài),或?qū)盈B旋轉(zhuǎn)而上,或天女散花般點點飄逸,或龍一樣升騰,或小兔般玩著躲貓貓游戲……
大雁啊大雁,你是否來自那遙遠的地方?你曾看見我日思夜想的父親?西風(fēng)瘦馬,奔馳在那古道……
彝族山歌從心底唱響,悠然飄蕩在鹽路山脈最高峰雪邦山上。
從古鹽鎮(zhèn)拉井街輻射出去的鹽馬古道,鹽路山是一條重要的通道,直達大理、麗江、保山、中甸等地。為了防止土匪搶劫過往馬幫、背夫,清末至民國時期,鹽路山設(shè)立哨卡,建蓋哨房,哨長負責(zé)護送馬幫、背夫安全順利到達劍川縣城。馬幫從拉井出發(fā),由各哨卡護送,護送任務(wù)從一個哨卡到另一個哨卡,層層交接下去。馬幫過哨卡自然要交錢,官府基本上不管,哨兵開支和報酬從馬幫交納的錢里支出。一年下來,如果護哨任務(wù)完成得好,官府就會獎勵400斤糧食,40至50塊錢,護哨路段復(fù)雜的地方多給一些,反之就少給一些。如果護哨任務(wù)完成不好,就會被官府處罰。
守護鹽路山哨卡的是富和山彝族年家人?,F(xiàn)年61歲的年再生父親年老大是第一哨長,副哨長是年家的劉三益(與年家同祖宗同家支,彝族漢姓隨意,沒嚴格要求同姓)。年老大于1943年病死在山神廟哨位上。哨卡上故事多,哨兵與土匪機智周旋的故事感人,但也有有極個別哨兵監(jiān)守自盜,就是哨兵裝成土匪搶劫馬幫鹽巴?;谶@個緣故,有一年舊縣長經(jīng)過鹽路山,縣長問年老大:“年老大,你看哨給做過賊?”年老大反唇相譏,問:“縣長,你當(dāng)縣長給讀過書?”
富和村民委員會黨支部副書記年樹發(fā),其父親常米地(又叫年務(wù)金)是雪邦山第二哨頭,負責(zé)守護的路段是二面山到鹽路山與大理州交界處,大理地界的由大理哨兵守護。此段路的第一哨頭是劉三益。1934年劉三益得腦膜炎死去,常米地接任第一哨頭的位置。富和彝族首領(lǐng)鐘老大聯(lián)合常米地、邱阿火、年老二、陸寶生等人參加彝族披氈隊,鐘老大是彝族披氈隊連長,常米地是排長,在滇西北工委領(lǐng)導(dǎo)下的通蘭人民自衛(wèi)大隊圍殲“共革盟”的江尾塘戰(zhàn)役中,彝族披氈隊因作戰(zhàn)機智勇敢受到表揚。后來他們追隨滇西邊縱七支隊政委王北光的隊伍,參加保山瓦窯堡戰(zhàn)斗,戰(zhàn)斗取得勝利后,彝族披氈隊解散返回富和山。
大雁啊大雁,你是否來自那傷懷的故鄉(xiāng)?你曾看見我魂牽夢縈的母親?紡線如虹,織布在那庭院……
云從雪邦山褶皺里生發(fā),歌聲從思緒專注里升發(fā)。鹽路山被人們比喻為背夫血淚、汗?jié)n以及拉井鍋底鹽與背籮摩擦遺漏的末子鋪成的一條鹽馬古道。在金頂鎮(zhèn)文興街,我采訪了金頂鎮(zhèn)老年協(xié)會終生榮譽會長李家驥老人和他的夫人張雙鳳。
張雙鳳大媽71歲,人清瘦。蘭坪解放后,15歲的她背著30斤鹽巴從拉井出發(fā)。從拉井到金頂文興街走一天,從文興街過沘江河翻越鹽路山到大理馬登,需要走一天,馬登到上羊岑需要走一天,上羊岑到劍川縣城需要走一天。當(dāng)時的米4分錢一斤,走山路一天吃一斤米根本不夠吃。每天走爛一雙草鞋,背夫路上帶著打草鞋用的草,一旦歇息下來就搓草鞋繩打草鞋,當(dāng)然一路上也有賣草鞋的。當(dāng)時的工作人員下鄉(xiāng)自己背著背包穿著草鞋,有空時也會自己打草鞋。戀人間送禮物,也是草鞋,不過草鞋里摻著布條和頭發(fā)絲。15歲的張雙鳳背一趟鹽巴只能賺5角錢,根本舍不得買草鞋穿,自然也是自己打草鞋了。
說起背夫經(jīng)歷,張大媽感慨萬分,說:“苦死了!”
張大媽的母親也是鹽馬古道上的背夫,她母親從拉井背著鹽巴翻越鹽路山到大理、麗江,或從拉井經(jīng)過功果橋到保山。背夫背的鹽巴分公鹽和私鹽,公鹽蓋著公章。住在拉井的緝私隊經(jīng)常突襲拉井通往鹽路山的古道,搜查私鹽。緝私隊作惡多端,蘭坪歌謠里這樣傳唱:“緝私隊,老爺隊,太陽出來三丈遠,上操縮頭像烏龜;頭上戴著黃狗帽,腳下裹著爛綁腿。緝私隊,老虎隊,白天欺壓老百姓,攔路抓夫耍權(quán)威;夜里游逛務(wù)嫖賭,五毒俱全樣樣會。緝私隊,老笨蛋,鹽汞入鍋變?yōu)樗?,烈火熬煎不變味;你媽五更打草鞋,勸你即早把頭回?!?/p>
大雁啊大雁,你是否來自那熟悉的原野?你曾看見我敬愛無限的兄長?走馬如飛,狩獵在那山岡……
歌聲悠悠,歷史車轍里鋪滿情絲。
1948年5月,中共滇西工委成立。1949年5月,蘭坪縣城金頂和平解放;不幾天,拉井鹽廠護井隊和平交槍,拉井解放;6月,滇西北人民自衛(wèi)軍蘭坪和拉井后勤分部成立;9月,中共滇西北地委在大理州的劍川縣城召開代表大會,撤銷滇西工委,成立中共滇西北地委和滇西地委,成立滇西北人民行政專員公署,滇西北人民自衛(wèi)軍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滇桂黔邊縱隊第七支隊,被老百姓親切地稱為滇西邊縱七支隊。
在地下黨指揮下,雪邦山下的文興街于1948年成立少先隊組織,13歲的李家驥出任第一任少先隊指導(dǎo)員。少先隊的主要任務(wù)是宣傳,盤查路人,改造二流子等。
1949年,14歲的李家驥好奇地隨著后勤部的人到劍川的滇西北人民行政專員公署領(lǐng)槍,首次走上鹽路山,在鹽路山上爬了一段路后,李家驥的腳腫了起來,后勤部主任徐大剛(即羅鵬禧)見此,把自己騎的騾子讓給李家驥騎,在騾子旁邊保護著李家驥走。他們在劍川領(lǐng)了槍,回來的路上也是如此。
領(lǐng)槍返回文興街的路上,經(jīng)過鹽路山的救命房,徐大剛讓手下人練槍,打到對面的箐溝里。他親切地對李家驥說:“小鬼,你也打一槍?!崩罴殷K打了一槍,結(jié)果自己卻被震倒在地,引得大家笑了起來……
頭發(fā)花白的李家驥大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日子:1949年中秋節(jié)。滇西邊縱七支隊從鹽路山來到金頂,中秋節(jié)這天,部隊從文興街轉(zhuǎn)道金頂七聯(lián)再到保山。李家驥追趕部隊要求參軍,但因為年齡太小被拒絕,同村22歲的楊瑞琦被部隊接收,其弟拿著毛毯送出哥哥好遠,說:“阿哥,到部隊聽領(lǐng)導(dǎo)的話。” 楊瑞琦后來在保山寧昌地區(qū)民政局長的位置上離休。1951年,16歲的李家驥在蘭坪縣委管文藝。李大爹從文化系統(tǒng)退休后,熱心公益,出任金頂鎮(zhèn)老年協(xié)會會長,致力于軒轅黃帝故里的宣傳和建設(shè)。
李大爹家寬敞明亮的房屋建在高處,站在屋前臺地上看,蘭坪縣鉛鋅礦開發(fā)后新興起來的文興街城鎮(zhèn)盡收眼底。李家房屋背依二五山,離金頂鎮(zhèn)文興街老年協(xié)會籌建的軒轅祠不遠。軒轅祠的籌建,跟地理地圖測繪科學(xué)工作者扶永發(fā)先生有著淵源關(guān)系。1992年,扶永發(fā)先生在其專著《神州的發(fā)現(xiàn)——〈山海經(jīng)〉地理考》里公布了一個驚人的觀點:《山海經(jīng)》記載的“軒轅臺(丘)”所在位置,就在蘭坪縣金頂鎮(zhèn)所在地文興街西面的二五山臺坡上。
軒轅黃帝故里的鹽馬古道,絲絲氣息穿過現(xiàn)代化建筑飄向我?!岸迳筋^金鼎寺,十三村角營盤街”,鹽馬古道之旅,一種情結(jié)駐留心間。
告別李大爹和張大媽,走在寬闊大道上,往來車輛川流不息。我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云霧繚繞的雪邦山,鹽路山的故事書寫在歷史往事里。
華燈初上,蘭坪縣城廣場上熱鬧非凡,人們跳著歡快的舞蹈。鹽路山哨卡上唱響彝族山歌,從夜的深處飄來,漸漸融合在白族霸王鞭舞蹈的旋律里:
大雁啊大雁,你是否來自我思念的故鄉(xiāng)?你曾看見我故鄉(xiāng)的河流山川?風(fēng)兒輕吹,田野盡是金黃。
滄東橋懷舊
夕暉在初春的田野鍍上一抹金黃,炊煙裊裊上升飄散瀾滄江峽谷。東岸的營盤街和西營村沐浴霞光,暖暖的色調(diào)隨著夕陽的光芒漸次變化。隨著最后一抹金黃從田野消失,黃昏悄然從橫亙在瀾滄江上的滄東橋和甸尾橋漫過,在被譽為蘭坪縣“糧倉”的大甸壩稍作休息,沿著層層梯田順坡而上,把西營村和營盤街擁在懷里。瀾滄江峽谷宛如現(xiàn)代黃土高坡翻版,公路四通八達,蜿蜒如大地曲張的經(jīng)脈。山峰俊朗,電線塔衛(wèi)隊般站立在山崗上,清代抗法英雄楊玉科報效桑梓修筑的鹽馬古道融入暮靄,瀾滄江洄水灣一個接連一個。站在梭羅寨后山田埂上,我默然欣賞瀾滄江峽谷夕照的景致。
作為云南省33個古鎮(zhèn)之一的營盤鎮(zhèn),其歷史難以抹去鹽馬古道的痕跡。
滄東橋是怒江州境內(nèi)瀾滄江峽谷最古老的人馬吊橋,東面緊鄰古鎮(zhèn)鹽鄉(xiāng)拉井,北接迪慶州維西縣維登鄉(xiāng),南連大理州云龍縣表村鄉(xiāng),西與怒江州的原碧江縣接壤,是麗江、大理州的鶴慶、劍川等地商旅進入怒江的必經(jīng)之地。初始,瀾滄江上沒有人馬吊橋,普遍的渡江工具是溜索,此外就是竹排,灘多水急,暗礁林立的瀾滄江古渡不知演繹了多少人間悲劇,于是便有了營盤鎮(zhèn)家喻戶曉的仙人造橋的神話故事。神仙造橋半途而廢,善良的百姓冠以的結(jié)尾,無外乎譴責(zé)人性的貪婪導(dǎo)致神力無為,對瀾滄江天塹一籌莫展。橋,成了瀾滄江兩岸百姓的夢想。
修建滄東橋,竟是經(jīng)歷了起起落落。舊政府時期,蘭坪縣長就修建滄江鐵索橋給省政府呈文直到工程告竣完成,整整十二年。蘭坪解放后,于1953年改滄東橋鐵索為鋼索橋,更換橋面板,第二年修建木橋,即營盤人馬吊橋,這就是滄東橋的前身。解放怒江時,蘭坪、大理等地的支援物質(zhì),過滄東橋,翻越碧羅雪山鳥道,源源不斷運入怒江。歷屆蘭坪縣及營盤鎮(zhèn)領(lǐng)導(dǎo)非常重視瀾滄江人馬吊橋的新建和維修。我所描繪的滄東橋,實際上是在1981年9月洪水扭斷鋼索后,蘭坪縣重修于第二年投入使用的鐵鏈橋。滄東橋的橋墩共有四個,平分在江的東西兩岸,左右橋墩上分別有4股鋼索連接著橋,橋面兩旁豎立26根鋼管成護欄,兩邊有2股鋼索拉著橋身,橋面鋪著鋼板。
我在西營村長大,對滄東橋懷有深厚的感情。
每當(dāng)雨季來臨,瀾滄江沖來許多柴火,我和姐姐披著塑料布背著竹背簍,手里拿著竹勾,跟著阿爸阿媽到瀾滄江邊撈柴,路過滄東橋,我看到橋面鋪的木頭板被雨淋得濕漉漉的,想起背著濕柴回家,從瀾滄江邊往西營村走,不斷上升的山坡讓我背簍里的濕柴越來越重。滄東橋是不是也如我背濕柴的感覺,雨水讓其橋板的負重越來越重?雨中的木橋板,會不會也如泥濘的山坡讓過往的馬蹄打滑?想著想著,我就不由自主走上了滄東橋。姐姐在雨簾中喊,二妹,你走錯方向了。我回頭笑笑繼續(xù)前行,風(fēng)雨飄搖的滄東橋讓我不敢看橋下怒吼的瀾滄江,但不想在親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膽怯,強撐著往前走。阿爸對姐姐說,你妹妹好奇雨中的滄東橋哩。阿媽說,二女兒被我們嬌慣壞了。姐姐走上橋來,牽起我的手說,別怕,有姐哩。我在姐姐的牽手下,把雨簾中的滄東橋走了個來回。
阿爸阿媽常帶著我過滄東橋去梭羅寨走親戚。瀾滄江兩岸方圓幾里,居住著白族那馬人支系,村村寨寨傳得神乎其神的神算子就住在梭羅寨。有一年我跟阿爸阿媽和姐姐在江邊打撈柴,洄水灣沖來一具死尸,在我身邊轉(zhuǎn)悠好長時間才隨著江水順流而下。那晚著寒的我回到家就病倒了,發(fā)高燒說胡話。阿媽說我肯定被死尸嚇著了,請醫(yī)打針的同時,讓阿爸過滄東橋去梭羅寨請神算子為我驅(qū)鬼,于是就有了我家捐功德在村東頭搭建木橋的往事。
秋收過后,瀾滄江峽谷來了許多馬幫,滄東橋上整天響著過往馬幫的鈴鐺聲,山歌飄蕩瀾滄江峽谷。被卸掉馬鞍的馬匹自由散漫在江兩岸的田野里悠然吃草,田頭地角開放著一頂頂五顏六色的帳篷,馬鍋頭靠在馬鞍上抽著旱煙,煙霧飄送茶香飯香,藏族馬幫的營地飄來酥油茶和糌粑的特殊味道。這時節(jié),成了我們勤工儉學(xué)的最佳時光,村里的孩子放學(xué)后常常去割草賣給馬幫,我跟著姐姐天天去割馬草。
江西岸滄東橋下,巉巖上草青青,隨著江風(fēng)誘人地舞蹈,一直在江東岸割草的姐姐眼饞了好久。有一天下午放學(xué)后,姐姐終于帶我過滄東橋,從橋墩的鋼索下經(jīng)過,下坡到滄東橋下。橋下的土坡到巖巉間長著綠油油的草,我們背著背簍小心翼翼地割起草來。豐茂的草讓姐姐和我越割越開心,姐姐輕輕地哼起了校園歌曲,我也合著她的歌聲唱了起來。
優(yōu)美高亢的藏族調(diào)子突然在瀾滄江峽谷響起來,將我們的歌聲打斷,一隊馬幫從江東岸的箐谷冒出頭來,“叮咚叮咚”的馬鈴聲向滄東橋而來。
“姐!”我害怕地變聲叫。
姐姐迅速地把我拉在一塊巖石后,低聲說:“藏好,別出聲?!痹捯魟偮?,她已將我的背簍取下,與她的背簍藏在草叢里。
藏族趕馬人的腰間掛著一把小刀,穿著靴子,獨特的服飾和裝扮,使得高原漢子的剽悍和粗獷一覽無遺。因與藏族趕馬人語言不通,加之他們的穿著打扮與當(dāng)?shù)厝瞬灰粯樱r候的我們特別害怕藏族馬幫,割的馬草不敢賣給藏族馬幫,遠遠地見到藏族馬幫過來,就躲藏起來或者繞道行走。
藏歌飄遠了,馬鈴鐺聲也聽不到了,我們背著草走上滄東橋。夕陽暖暖地灑在身上,江面跳蕩金色的光點。橋身微微搖動,就像搖籃般讓人心醉。
走到江東的橋墩下,我們與一位年輕的藏族馬鍋頭不期相遇。
“別害怕,小妹妹,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彼麑ξ覀兾⑿Γ砬念^發(fā)下一張黑紅的臉和顏悅色。他從我的背簍里抽了一棵草,放在鼻尖下聞了聞,由衷地贊道:“好鮮美的草!小妹妹,把你們的草賣給我們的馬幫吧?”
我嚇得往姐姐身后躲。姐姐壯著膽子說:“你們的馬幫早就走了?!?/p>
“哈,不遠,就在那邊駐扎著?!彼α?,臉上蕩漾陽光。
隨著他的手指往江西望去,果然西岸的田野里有馬匹吃草,幾個人忙著在路邊搭帳篷。
“我們不賣,說好了給住在村里的馬幫割草的。”姐姐紅著臉說。
“真遺憾?。∵@么好的草,我們的馬無福享受啰。”他對我們揮揮手,親切地說:“小妹妹再見?!?/p>
我們走了幾步路,聽到身后響起歌聲,不由回頭望,但見年輕的馬鍋頭健步走在滄東橋上,他的歌聲渾厚而又溫馨。聽不懂他唱什么,但我們能從旋律里感受到他的豪爽和快樂。我和姐姐聽著歌聲斷定,這是一位善良的人。
“姐姐,藏族大哥不想家嗎?”走到村尾魁星閣旁,我們坐在坎臺上休憩,我傻傻地問。
“傻,怎么不想家??!但人家想家裝在心里頭,生活的歌聲不一定唱苦調(diào)?。 苯憬阏f。
我不怎么理解姐姐說的話,讀初中的姐姐懂得的道理比我多,但我記住了一位藏族大哥陽光般的笑容和快樂的歌聲。
參加工作后,我離開西營村,離開瀾滄江峽谷,定居在怒江畔。每每回西營村探親,我都要帶著孩子穿過村莊,從魁星閣旁的小路往滄東橋而去。孩子跑在滄東橋上,銀鈴般的笑聲灑落瀾滄江。
割馬草勤工儉學(xué),對于孩子來說是在聽媽媽虛構(gòu)故事……
走在滄東橋上,江水聲在夜色里分外響,橋頭人家的燈光將鋼索吊橋的風(fēng)姿描繪。瀾滄江兩岸村寨的燈光星星點點,夜幕深處傳來《瀾滄江情歌》的歡快旋律。與滄東橋遙相呼應(yīng)的甸尾橋,不時有車通過,車燈光柱在夜色里耀眼。
“叮咚叮咚”,馬鈴鐺聲聲響在記憶深處。
責(zé)任編輯 陳 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