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雙南：科學就是刨根問底
——空間科學部首席科學家央視勵志開講

他在大學期間讀了一本對他影響巨大的書——諾貝爾獎獲得者史蒂文·溫伯格寫的《最初三分鐘》。書中介紹了宇宙大爆炸后三分鐘的時間里發(fā)生的奇妙景象，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科學的巨大威力。

我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主題是科學，科學知識大部分是從書本上來的。一本和科學有關的書對我來講意義非凡，這本書是諾貝爾獎獲得者史蒂文·溫伯格所寫的《最初三分鐘》。

科學可以解決人類一直想解決的問題

上世紀80年代末我讀到這本書，那時我已經(jīng)做研究生了。這本書給我非常大的震撼，是什么呢？仰望星空，可以看到非常多的星星，這些物質是哪里來的，宇宙是怎么起源的，這些問題哲學家們問了兩千多年。在這本書里講到一個理論叫大爆炸理論，這個理論說，在宇宙大爆炸之后，僅僅三分鐘的時間，就形成了后來的恒星等物質。所以，哲學家們問了兩千多年的問題被科學家們這么簡單地回答了。這對于我來說是個巨大的震撼，科學的威力這么大，它可以解決人類一直想解決的問題。

我1984年從清華大學畢業(yè)，覺得書讀得顯然不夠多，怎么辦？接著在科學院讀了兩年的研究生，還是覺得書讀得不夠多，知道的東西也還是很少，于是我出國留學，到英國去讀書。到英國才發(fā)現(xiàn)，我書讀得真的是不夠多。為什么？在我和同事們一起討論我們的研究的時候，他們經(jīng)常問一個問題：“這里面有什么科學原理？”每次聽到這個問題我都一臉茫然，我知道什么是天文，什么是物理，什么是化學，我就是不知道科學是什么。這讓我想起來，我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從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大學、研究生，最后到英國留學，竟然從來沒有人教過我什么是科學，我學了很多科學知識，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科學精神是什么，科學方法是什么。

“原來你并不比我們知道的多”

我給大家講兩個故事，一個是跟孔子有關的，叫作兩小兒辯日。這兩個小孩兒在吵架，孔子發(fā)現(xiàn)了，就好奇地走過去看看這倆小孩兒在干啥，其中一個小孩兒說，孔先生您是個圣人，您什么事情都知道，我們兩個現(xiàn)在吵架，吵不出結果來，您給判一判。一個小孩兒說，肯定是早晨的時候太陽離我們近，因為早晨太陽看起來很大，大就表明離我們近；另外一個小孩兒說，不對，早晨的時候特別地涼，中午的時候很熱，熱顯然是離我們近嘛，只是看起來小一些?？鬃右幌脒@麻煩了，兩個小孩說的都有道理，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兩個小孩兒就嘲笑孔子，原來你并不比我們知道的多。但事實上到底是太陽早晨離我們近，還是中午離我們近，必定只有一個答案。我們今天知道一樣近，但是為什么早晨涼，但是看起來大？為什么中午看起來小，但是很熱呢？這里面有大氣科學問題，有測量學的問題，有傳熱學的問題，各種各樣一系列的問題，但是兩千多年來，我們沒有去刨根問底，追問背后的道理到底是什么。這是典型的以詭辯代替刨根問底，以贏得辯論代替追求真理。

我們覺得杞人憂天是無稽之談

第二個故事更加膾炙人口，叫杞人憂天。杞國有一個人，他整天擔心天塌下來把他砸死，以至于寢食不安。他有一個朋友開導他說，你這個人真是沒事找事，我們每天行走很自如，呼吸自如，天顯然不會塌下來。但是天上的星星為啥不掉下來呢？然后這位朋友又開導他，星星啊就是光，光怎么會掉下來呢？就算是光掉下來，砸著你也沒事啊，對不對？那人又說，地要是萬一陷下去怎么辦？朋友說，你跺一跺腳，這個地就是一大塊東西，結實得不得了，根本不可能掉下去。所以結論就是：因為天不塌，所以天不塌，因為地不陷，所以地不陷，不要擔心。這位朋友一聽，哈哈，沒事了。這個故事到此就結束。事實上，為什么天塌不下來？為什么星星在天上跑卻掉不下來？西方人追問這個問題，產(chǎn)生了牛頓力學，我們不追問這個問題，覺得這個問題是無稽之談。其實這些問題都是嚴肅的天文學問題、力學問題、大氣科學問題、地球科學問題，一系列的科學問題。兩千多年來，我們都還用杞人憂天這個成語來嘲笑異想天開、不切實際的人。這個故事又告訴我們，以自圓其說代替刨根問底，因為不塌所以不塌，因為不陷所以不陷，以實用主義代替追求真理，既然沒塌下去，為什么擔心塌下去呢。大家想一想，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是不是經(jīng)常有這樣的事情？

我們沒有追問科學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問題？這和科學史上一個非常有名的問題是有關系的，這個問題叫作李約瑟難題。李約瑟是英國的一個學者、歷史學家，他研究中國的科技史得到了一個結論，中國古代的文化和技術都比西方先進，而且先進得很多，但是科學不是在中國產(chǎn)生的，他問為什么？

我們經(jīng)常講，中國古代有輝煌的科技成就，例如古代的四大發(fā)明，這四件中國古代輝煌的成就全部都是技術，沒有任何科學。我們沒有刨根問底，追問這些技術背后的道理是什么。如果要追問的話，指南針背后的科學是什么？電磁學；造紙術背后的道理是什么？化學；活字印刷術背后的道理是什么？自動化科學；火藥是什么？化學。如果我們追問這些發(fā)明背后的道理，把它搞清楚，我們中國的科學早就領先了，落后的技術給我們中國帶來的是什么，我想我們大家都是知道的。這也是我們對科學和技術不能區(qū)分的一個例子，我們認為好的東西，就是科學的東西，但我們并沒有真的知道科學到底是什么。

到底什么是科學？科學簡單來講，就是刨根問底四個字?？茖W本身還有三個性質，我把它叫作科學的三個要素，分別是科學的目的、科學的精神、科學的方法。我國是航天科技大國，去年我們發(fā)射衛(wèi)星的次數(shù)跟美國是持平的，但是我們用作科學研究的比例卻非常小。但是好在現(xiàn)在我們國家逐漸認識到科學的力量了。在今后的一段時間里，我相信，我們在使用先進的航天技術做科學探索這件事情上應該會做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好。這實際上也是我十幾年前回國的一個原因。我覺得中國的未來，肯定會給我們研究人員提供越來越多的機會。

李雪源據(jù)央視綜合頻道《開講啦》節(jié)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