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婷+董米飯

超模劉雯曾于2015年12月為時尚芭莎拍攝雜志內(nèi)封，照片以“尋找失落的中國美”為主題，畫面中美人嬌慵，手中變換的團扇更是引人注目，或輕扇，或掩面，舉手投足間盡顯東方美感。

這些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精致團扇，全部出自于姑蘇城內(nèi)的李晶之手。雖未至而立之年，但他已在團扇這方寸之間經(jīng)營多時。他說自己不是商人，只是一個“做團扇的匠人”。可細觀其團扇，卻難見匠人之氣，而多顯文人之質(zhì)?？粗哪切﹫F扇，仿佛能見到風流滌蕩的蘇州城內(nèi)，扇面后掩笑著的如靨佳人。

戲曲，踏上團扇之路

李晶收藏團扇，還得從大學(xué)說起。那時候李晶修的是管理學(xué)學(xué)位，卻喜愛戲曲，尤其是京劇昆曲。其中的頭面、道具更讓李晶著迷。正是籍著對戲曲的熱愛，他才萌生了收藏古玩器物的愛好。

在收藏的過程中，李晶得到了一把老團扇，因時隔久遠，他已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得到的這把扇子，只記得自己當時看到它的心情，“可惜了，是一把工藝上乘的清代團扇，但是扇面破損了?！睉阎锏男那椋罹L試找?guī)煾敌迯?fù)團扇，卻未能如愿。修扇子的師傅只告訴他，“這是緙絲扇面，現(xiàn)在很少有人會做?！?/p>

緙絲？經(jīng)過翻閱資料，李晶逐漸了解到它曾有過家家戶戶自給自足的輝煌時代，也曾作為皇家的御用織物，它以生蠶絲做經(jīng)線、彩色熟蠶絲做緯線，由緯絲按照預(yù)先描繪的圖樣，用小梭子分塊緙織而成。因為每種色彩的緯線都會和圖案中的經(jīng)線交織，但不貫通全幅，所以又有“通經(jīng)斷緯”之稱。雖然緙織機單人即可操作，但是在工業(yè)化生產(chǎn)的當下，人們幾乎無法從織法上分辨綾、羅、綢、緞，更何況拾起梭子織布呢。

一扇入行，面對往昔之美今日難現(xiàn)的緙絲團扇，學(xué)設(shè)計的李晶心有戚戚，決定以己之力，嘗試做緙絲團扇這一傳統(tǒng)手工藝品。

姑蘇制扇

對于這一決定，李晶的父親雖然沒有明確反對，但也并不支持，總覺得他做這些不太合適。加之李晶也做古玩收藏，每次回家，父親總會對他講，“你要小心一點，不要被人騙?！辈⒔ㄗh李晶回到老家找一份類似公務(wù)員的穩(wěn)定工作，但李晶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執(zhí)意要到蘇州做團扇。面對兒子的執(zhí)拗，父親最終讓步，并給了他十萬元作為學(xué)藝費。

揣著父親給的十萬元，李晶又和好友借了五萬，再加上自己之前的積蓄，他便只身來到蘇州，創(chuàng)辦了嗜閑居團扇工作室。在李晶眼中，蘇州這座古老的城市，保留了很多寶貴的傳統(tǒng)技藝，為自己做團扇創(chuàng)造了更多機遇與可能。

初到姑蘇，李晶的當務(wù)之急便是尋找做工精湛的緙絲老手藝人，而他們大多分散居住于蘇州的下轄市縣。李晶至今還記得自己去找第一個老手藝人時的情景，“先坐公交到鄉(xiāng)下，再轉(zhuǎn)小巴去村里，緙絲師傅站在村口接我，大概又走了幾百里地才到她家中，見到了紡織成品，算是正式見面?！甭?，一傳十、十傳百，緙絲老手藝人們都知道來了個做團扇的小伙子，很多人都愿意接李晶的扇面紡織活。

而一把完整的團扇，除了要制作扇面，還要制扇框、勾畫稿、制扇面、制扇檔、制流蘇、裱扇面。若要細分，則可能還會需要金銀鏨刻鑲嵌、烙畫、雕刻、結(jié)繩、大漆等更細致的工藝。有時甚至?xí)枰说骄琶麕煾?，才能完成一把做工?fù)雜的團扇。

幸而蘇州傳統(tǒng)工藝保留多且齊全，李晶有時也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上合心的師傅。因為要設(shè)計扇面圖案，他總?cè)ネ患掖蛴〉甏蛴‘嫺?，打印店的老板娘也滿心好奇：“你怎么總是打印這些花花鳥鳥？”李晶解釋說自己是做團扇的，老板娘就給他介紹了自家隔壁的老匠人，“他是做嵌銀絲的，你肯定用得上?！崩罹П愕礁舯诎菰L，并對老匠人的嵌銀絲活兒愛不釋手，遂將其納為工作室的一員。

到目前為止，李晶的工作室大約有二三十位師傅，每人各司其職，最終由李晶統(tǒng)籌全局。他既親自參與團扇的制作、考慮各個工藝部件的美學(xué)搭配，還負責市場銷售、郵寄收發(fā)貨物。由于師傅們都在自家做活，為了提高效率，李晶也教會了他們?nèi)绾问褂梦⑿?、快遞。得益于此，現(xiàn)在李晶與師傅們交流想法、傳遞圖片、寄送扇面再也無需一趟趟親自下鄉(xiāng)。

在李晶眼中，團扇雖小，但卻蘊藏了很多傳統(tǒng)工藝：扇面不單只有緙絲，還可以嘗試絲、絹、綾羅等材質(zhì)，輔之以書畫、刺繡；扇框材質(zhì)多樣，形制各異，有長圓、葵花、梅花、六角、匾圓之形；扇柄亦有竹木牙角之分，可配之以精致的回龍須。這些搭配組合在一起，就會誕生許多奇妙的樂趣。

傳承，青年手藝人的擔當

說起緙絲這些傳統(tǒng)工藝，我們的固有印象是長髯鬢白的長者，踽踽獨行得傳承著那些古老美麗卻又瀕臨失傳的技藝。年輕的李晶認為他該有作為青年手藝人的責任擔當。在傳承傳統(tǒng)的同時，他融合了自己的設(shè)計理念，從畫稿到配色，從單純的“工藝”進化成了“設(shè)計師的工藝”，在團扇這樣的“懷袖雅物”之上完美呈現(xiàn)，讓這些傳統(tǒng)的工藝有了實用性，也更符合年輕人的審美。

創(chuàng)新和改進無處不在，目前市場上的團扇過于單一，在形式上不過是帶包邊的框、湘妃竹、云竹或是紫竹。其實傳統(tǒng)中還有更多可以發(fā)掘的美，單就扇柄而言，李晶的扇柄多數(shù)采用竹質(zhì)或者珍貴硬木，湘妃、鳳眼、梅鹿、紫竹、玉竹等等；同時可以同時配合的工藝還有金銀鏨刻鑲嵌、烙畫、雕刻、結(jié)繩、大漆等等。就扇面而言，除了緙絲，也做刺繡、章絨、宋錦，甚至是老的綾、羅、紗等他也都樂于嘗試。單就一個扇綴，除了人造絲他也有更多的嘗試，真絲配老物，玉器、翡翠、牛角、老銀，甚至一個多寶串都不為過，在審美訴求上他從不苛刻壓抑自己的創(chuàng)意嘗試。李晶覺得，古老的緙絲不僅僅只是進入博物館或者教科書上，而是進入了大眾的生活。比起一味地保護，這樣的傳承更有生命力。

微商經(jīng)營，走向大眾

美得不可方物的團扇，何以食人間煙火、走向大眾呢？李晶走的是微商路線。他2010年開網(wǎng)店，同時也在微博、微信上出手團扇。最開始時，都是他一個人在打包、發(fā)快遞。

今天的李晶，網(wǎng)店已有2.6萬的關(guān)注量，而他本人也擁有著6.8萬的微博粉絲、5000的微信粉絲。主業(yè)做團扇之余，李晶也從事收藏，從老珊瑚、文明杖，到小硯屏、帽后飾……收藏范圍之廣令人咋舌。俗話說“以藏養(yǎng)藏”，他也時常在微博、微信出手藏品，即便有時他會在正文提示“價格不便宜”，但是往往照片剛剛發(fā)布，物件不出十分鐘就被一搶而空，常有網(wǎng)友在評論區(qū)哀嚎，“這賣得太快！”

也會有人私信李晶，請他做團扇的定制業(yè)務(wù)，于此，李晶也會犯難，“要是關(guān)系很近的，他信任我，我就做了。一般不做定制，因為個人審美不同，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的作品改得面目全非?！钡鎸Χ械臉I(yè)務(wù)要求，李晶則樂于接受。一個拍攝宋代電視劇的劇組曾經(jīng)向他借團扇，一聽對方提到“宋代男子皆執(zhí)團扇”，他當即簽下合同，“很多人都認為只有女子才用團扇，其實不然，折扇到宋代還沒有出現(xiàn)呢。遇到懂行的人，當然樂意合作?！?/p>

不僅顧客看上了他的扇子，時尚芭莎雜志也對其團扇格外鐘情。那時攝制組想要拍攝一組能夠展示中國傳統(tǒng)美的照片，遂向李晶的朋友借取古董發(fā)飾，并問其是否有好的團扇淘寶商鋪推薦，朋友一笑，“這次拍攝，請的是大牌名模劉雯，穿的是高定禮服，戴的是古董老銀發(fā)飾，團扇怎能不講究？”于是便把李晶的團扇介紹給了攝制組，雙方商談融洽，當即租賃了幾把團扇，成為照片中美人手里的點睛之筆。

即便眾人皆為其團扇傾倒，李晶個人依舊追求低調(diào)，沒有任何超乎常人的銷售盈利渠道，若非說他有什么秘訣，大概唯有“作品”兩字而已，“代代都有能工巧匠，不同時代也各會有或受歡迎、或不受歡迎的工藝品，我更多專注于作品本身，”李晶說道，“作品好了，自然能得到顧客的青睞?！?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5/27/xdqn201705xdqn20170535-4-l.jpg" sty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