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泉梅

曲曲折折的羊腸小道是我對老家的記憶。

下雨了，水滴在卵圓的水洼，激起點點銀光。鴿子飛起，綠映白處隨風去，日光流轉，畫下一道淺圓，那依舊是梨花下的笑容，反復出現在腦海里，這是我對老家的路的記憶。

我6歲開始上學，這條路便是一年四季天天行走的路，春天綠油油的麥苗，粉得醉人的桃花，夏日捕蟬讓綠枝搔弄我的臉頰，秋天舉一片枯葉也可以玩很久，用手捧住冬雪到學校猛然發(fā)現已消失不見……每天必經的路，是我和其他孩子一起快樂成長的路。

但，那么長的路對我來說，還太遠，所以父母一提到讓我自己走那條路，我便大呼小叫，佯裝無法行走。

剛上學時，父母天天接送我， 但人總要長大，路是要自己走的，總不能讓父母接送一輩子吧。記得有一個下午，刮著風，放學了，沒人接我，我倔強地等，可是沒有等到有人來接我。后來，我覺得應該走了，不記得走了多久，天色將暗，走過我最喜歡的花叢也沒注意，我有點慌了，好像走在一條無盡的路上。我加快路步，一步，兩步，跑了起來，好像后面的黑暗會把我吞噬一樣。我摔倒在地，只想哭，不想起來，過路的剃頭匠將我扶起來，幫我拍打灰。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記得剃頭匠的嘆息，樹葉沙沙的響聲，雞鴨豬狗的叫聲，和一個小孩的哭聲。

到家，父母看我滿臉淚痕和擦傷的手，很心疼。 慢慢我長大了，離家，求學，走的路寬闊了許多，但缺少了那鳥鳴，那綠色，那抹陽光，那老家路的影子。

梨花開了又謝，我，又站在那路口，卻不知路在何方。

城鄉(xiāng)一體化的鐵騎下，昔日橫七豎八的毛坯房變成整齊劃一、鱗次櫛比的單元樓，小商小販，如風逝去；曾經的小路，變成了陽光大道；再也沒有坐在父親肩上看人擠人了，人與人的距離遠了，心也遠了。

那條路，喚起我很多記憶，我又想哭了，我又將這路走了一遍。瀝青鋪的路面，彌漫著車輛的尾氣，這次我知道我走了多久，不過已沒有了樹葉沙沙的響聲、雞鴨豬狗的叫聲……

一滴淚落下，落在那卵圓的水洼。我在問自己，我的路在何方？路在腳下，路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