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秦

1

大學(xué)快畢業(yè)時，班里的同學(xué)一起吃了頓飯。

班長站起來，鼓動著大家碰了杯，然后開啟了新的話題。

記得當(dāng)初為什么選擇Z大嗎？

有人吵吵著說，父母不讓出省，而Z大是省內(nèi)最好的大學(xué)。有人怏怏不快地回答，因為沒考到心儀的學(xué)校就胡亂地選了一個還湊合的Z大。有個小個子女生紅著臉站起來說，因為是和喜歡的人的約定……

到了宋央，她歪著頭，笑了，她說，因為喜歡啊。

2

喜歡什么呢？

宋央也曾經(jīng)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能喜歡什么啊？這里距離自己的家要十幾個小時火車的車程，要好的朋友、同學(xué)都留在離家很近的學(xué)校，她大一剛來的時候，還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幾天，幾乎將膽汁都給吐盡了。

難得出去逛一逛，從公交車下來，就發(fā)現(xiàn)包包被劃了很長的口子，錢包身份證銀行卡手機全都被偷光光。

被盜得一干二凈的宋央站在深秋的街頭，借了好心女生的手機，撥打了她唯一知道的號碼。喬楓趕來時，宋央已經(jīng)擦掉所有脆弱的眼淚。

她跟在喬楓后面，看著喬楓帥氣的后腦勺，卻始終不敢靠太近，到了紅綠燈路口，喬楓回頭看她，招呼她走快一些，然后開口同她講話。

“你也在這里念大學(xué)?。慷既齻€月了，怎么不早些聯(lián)系我？我還以為我們同鄉(xiāng)的只有我一個人?！?/p>

宋央點頭，微笑，搖頭，這一連串的動作便是對他的回應(yīng)了。

忽然，喬楓又開口：“話說，你為什么千里迢迢來這里念書啊？”

“因為喜歡?！?/p>

喬楓聳聳肩笑笑：“喜歡什么??？”

她盯上了喬楓的眼睛，微微揚起了嘴角?！熬褪窍矚g啊?！眴螁我驗檫@里有一個你，無可比擬。

3

那時候，喬楓跟網(wǎng)戀兩年的女朋友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

那個比喬楓大兩歲的女生，宋央見過，在人群里，她挎著喬楓的胳膊，眼角明媚了整個秋天。

宋央靜靜地站在人群對面，看著他們越走越遠(yuǎn)，然后也笑了。

后來，喬楓跟那個女生分手，宋央也是知道的。

夜里，她習(xí)慣性翻他的動態(tài)，發(fā)現(xiàn)他的個性簽名改了。

高考填志愿期間他換了，有緣千里來相會?，F(xiàn)如今變作了，我就是個臭傻子。

宋央想，他哪能是臭傻子呢？明明是個香餑餑啊，她擠破頭都到不了他跟前。

4

宋央長得也不錯，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好歹也是被人一路追到大的，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地過了十七年，都沒讓誰追到，到了最緊張的高三，忽然掉了鏈子。

因為學(xué)校的元旦晚會，有個人唱了一首歌，好聽且不說，最重要的是，那個人唱了歌之后，還帶了個飛吻。

宋央坐在中間，覺得那個飛吻落在了自己的臉頰，虎軀一震，自知晚節(jié)不保。

她平日話并不多，那日也巴巴地找唱歌的男生講話，結(jié)結(jié)巴巴地告訴他，自己叫宋央，三年七班，學(xué)習(xí)挺不錯。

5

畢業(yè)的時候，喬楓約她最后吃一頓飯，兩個人吃得都很飽，肚子鼓鼓的，然后軋馬路。喬楓說起，這四年里，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條馬路，車少，灰塵也少。末了，又轉(zhuǎn)頭問宋央，你呢？

宋央沒回答，喬楓也沒深究，兩個人就這樣走啊走。

過了一會兒，她先開口，喬楓。你唱歌真好聽。

啊？

真可惜你是個香餑餑。

她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了。

喬楓打趣說，你一直是謎一樣的女子，她聽了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兒，然后又問喬楓，找好工作了？留在Z市？喬楓說，是，不走了，就這樣，想定下來了，生活和感情都是。宋央點點頭，這四年，謝謝你啊。喬楓問，謝什么？

她說，謝謝你請我吃飯。他點點頭，略微想了一下，確實請你吃了不少飯。

她又說，謝謝你請我吃飯，我很開心，這四年來都是。宋央又說，除了吃飯，還有陪我一起坐火車，一起去游樂場，一起去圖書館占座。

喬楓說，這么傷感干啥？

宋央說，哭離別啊。宋央說著，眼淚果真掉下來。喬楓手忙腳亂，你怎么說哭就哭?。?/p>

宋央說，因為離別來得太突然啊，我走了，今晚就走，想去哪去哪，不會回Z市了，你得再唱首歌給我聽。

喬楓問，唱什么？

宋央說，唱我最喜歡的那首歌，唱我最喜歡的那句歌詞。

那是什么？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歡你。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樂里，我最喜歡你。

我還沒唱呢，你上哪兒？

我最喜歡你，我最喜歡你！

宋央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叫，聲音大得像是在罵街。

6

誰還沒有一個喜歡的人呢？

把他仔仔細(xì)細(xì)滴水不漏地藏在心事里，藏在晦澀的歌詞里，藏在一同吃過的飯里，藏在那十幾個小時顛簸的歸鄉(xiāng)路程里。

我說離別要哭，你卻不懂哭什么。

只是因為啊，你說的離別還會再見，而我說的離別是即便再見，我也不會再要你唱歌給我聽，不會再問你會不會降龍十八掌，不會再……再……喜歡你。

（珞子摘自簡書圖/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