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龍江·蘇群
“冰上釣魚單線拽”之“撅達竿”釣法
文/黑龍江·蘇群
“撅達竿”釣法是過去老東北漁人普遍采用的釣魚方式。當時釣“撅達竿”的都是用一根2米長短的柳條棍斜插在河邊,把釣線系在梢頭上,線那頭再綁上枚鉤子,鉤子上穿一只大夜蛾。夜蛾離水面也就寸把高,它的高度是漁人通過在釣線上打活扣子來調(diào)節(jié)的。想讓誘餌離水面低一些,活扣就打得短一點,想讓它離水面高一些,活扣就打得長一點。
穿在鉤上的夜蛾會間歇性地掙扎、撲騰,漁人以此來引誘水中的魚捕食。大魚躥出水面吞下夜蛾后轉(zhuǎn)體下落,身體的重量會拉開線扣兒,帶動柳條棍一滯,魚鉤隨即刺進魚嘴,這就是釣“撅達竿”。
東北有句俚語說“冬釣單線拽,夏釣撅達竿”,可見這“撅達竿”都是用在水面上的,沒聽說過在冰上也能釣,但何叔說能釣就是能釣。這老小子從來就沒有掉鏈子的時候。
天尚未明,我和何叔就拉著爬犁出了鎮(zhèn)子往北走,不大一會兒就拐下河堤,上了冰面。出行的前兩天下了場大雪,昨兒個大雪停了,又刮了一整天的白毛風,河面上的積雪都被狂風掃到河灘上去了。爺兒倆一路上嘮著嗑,不知不覺走出去七八里地。
我們的目的地是鎮(zhèn)子北端的一個小崴子,河床左側(cè)緊貼著崖壁,右側(cè)毗連著大面積的平灘,平灘上密匝匝地生長著成片的柳毛趟子。何叔放下袋子說:“這天兒還早,魚還沒出來透氣,咱先去弄幾只野雞好吧?”
何叔是個老江湖,昨兒個他說要趕早兒走,我就知道他不光是為釣“撅達竿”來的,“摟草打兔子”是他的一貫作風。所以我沒說二話,拿上捕具就跟著他鉆進了柳毛趟子里。
下完套子,我和何叔悄無聲息地潛出柳叢,左右包抄,從下套兒的東北和西南兩側(cè)喧囂著往回蹚野雞的“溜子”,把雞攆到埋伏點兒,果然有四只倒霉的野雞上了套。何叔說:“行了,你倆兒我倆兒正好!”見我沒玩夠,何叔扔給我一把獵刀說:“去打兔子吧,回去和山雞一塊兒燉,一個味兒!”我接過刀子,提溜著鉆進一人高的柳叢,柳叢內(nèi)積雪很厚,人走進去沒膝蓋,這還是白毛風洗劫后剩下的,否則在柳毛趟子里行走,人也得打洞。
東北的臘月是一年當中最冷的月份,林子里的飛禽走獸耐不住寒冷,早就陸陸續(xù)續(xù)下了山,鉆進老河套的柳毛趟子里避風御寒了。沒走多遠兒,我就在一個雪堆下面瞅見個碗口大的洞口,因為弄不清是雪兔的還是火狐的,我趴在洞口瞧了半天才得知是狐貍,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兩根紅色的狐貍毛?;鸷呛姓淦?,它的皮毛令許多獵手趨之若鶩,但我卻對它沒興趣,它的肉有一股子臊味。原本食草動物和食肉動物不搭界,但柳毛趟子里的狐貍和兔子卻成了近鄰??磥碓谏媸艿絿篮{時,仇家也會抱團取暖。
終于,我找到了一個兔子洞,于是在洞口處下了套子。都說狡兔三窟,于是我又轉(zhuǎn)到雪堆后頭去找,果然又發(fā)現(xiàn)了一處洞口??次艺κ帐八∥矣玫蹲涌诚乱桓?米多高的粗柳條,用刀稍加修飾,攥著一頭兒,將另一頭捅進雪洞內(nèi)搗鼓著。沒想到洞穴中那家伙“嗖”地一下從我側(cè)面的另一個蓋著浮雪的洞口躥了出去,鉆進柳條子的空當中向河邊躥去。我氣得直跺腳,都說了狡兔三個窟窿眼兒,我咋沒再細查呢!
我扔下柳條棍,拔刀去追。那家伙得有六七斤重,是只老兔子。它在前頭不緊不慢地跑著,在柳條子根處鉆來鉆去。我可慘了,扒拉著柳條子在厚厚的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邁步。眼瞅著那雪兔溜出柳毛趟子,一頭扎進岸邊的一個冰縫,看這下你往哪兒跑!我一躍蹦出柳叢,沒想到樂極生悲,腳下被樹條子一絆,刀子脫手掉在雪地上。慘嘍!我前胸結(jié)結(jié)實實地趴在了刀尖上!我想這回玩完了!但在雪地上趴了半天,卻沒感覺到前胸哪兒疼。爬起來低頭去看,見刀子已被壓入雪中。正奇怪呢,我在雪地上發(fā)現(xiàn)一粒鈕扣,正是我心口窩掉落的那顆,刀尖正正地戳在扣子中央,挑開了縫線。胸膛和刀尖之間有一粒扣子擋著。嘿!真是巧兒她爹碰上巧兒她媽!
來到那條冰縫旁,見空隙不小,我牙咬著刀子也鉆了進去。河水凍卡了,河床與冰層分開,中間的空隙正好容下我一人。冰面下是另一個世界,薄處的冰層下光線盡透,五彩繽紛,冰層厚的地方卻看不清,我爬了老半天也沒找見那兔子躲在哪兒,只好悻悻爬出冰外,沒想到何叔就站在我面前。他罵道:“你鉆進去不怕冰層塌了壓死你嗎?”原來何叔見我半天沒回,順著腳印尋了過來。
何叔說:“抓只兔子有那么費勁嗎?套子呢!”
我說:“扔兔子洞那兒啦!”
何叔瞪了我一眼說:“把你鞋帶解下來一根!”
“解鞋帶干啥?”我不解地問。
何叔說:“費什么話!讓你解你就解!”
我乖乖照辦。
何叔拎起鞋帶放到雪地上說:“來,澆點尿!”
“澆點尿?”我瞪了何叔一眼,但怕再挨罵,便背過身去照他的話做了。
何叔用手指拈起鞋帶的一頭嘿嘿笑著說:“就看你這童子尿好使不好使啦!”
他走到柳毛趟子邊上,在兔子踩出的小道上支上一截細柳條兒,三弄兩弄做了個套兒。
下完套,何叔說:“走吧,該干正事兒了!”我倆出了柳毛趟子向河心走。河心那兒有道水流尚未凍上,長約5米,寬僅1米多點,顯然水下有暖泉。
我問何叔:“就釣這兒?”
何叔說:“釣‘撅達竿’不釣這兒釣哪兒?你尋思鑿冰窟窿呢?”
我不服氣:“這不就是冰窟窿嗎?只不過大了點兒?!?/p>
何叔說:“你抬扛呢?。酷灡吡k法有的是,用得著‘撅達竿’?”
我不跟他扯,站在他身后瞅。原來冰上釣“撅達竿”只能釣這種冬季封不上口子的急流,因為這種不封口的位置兩端冰層很薄,人就無法靠近水流去釣魚,所以要用長一些的柳條子釣。
何叔弄來幾根手指粗的柳條,用刀截去梢頭后仍然有一人多高。他把棉線系在柳條頭上,棉線那頭系鉤。奇怪的是那繩線有三根柳條棍那么長。這么長的線可咋甩得出去?正琢磨著,只見何叔從布袋里掏出幾個火車頭上用的螺絲疙瘩,穿上繩系在線上。我有點明白了,線那頭墜上重東西,好甩不是?
何叔做好釣具,在冰上鑿了幾個不大的冰眼,依次把柳條竿插進冰眼里。原來他是這么釣“撅達竿”的。何叔在鉤上掛上老鼠肉,提著鉤餌那頭,瞅準了“嗖”的一聲撇進對面的冰層下面。要說何叔這手勁兒和準頭,拿捏得真是恰到好處,每副鉤都是貼著對岸的冰層鉆入水中!這老小子真不是一般的老炮兒。
沒幾袋煙的工夫,一支竿有了訊號,柳條棍頭直點,接著水中的線打斜橫走。何叔提起柳條棍向空中舉起、回帶,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隨即一尾不大的魚從空中飛來摔在冰面上。
“這不是板撐子嗎?這魚在冰下也能釣到?”我驚奇地叫道。
何叔笑瞇瞇地說:“你以為是啥?冬天就釣不到板撐子嗎?”
一個上午,我和何叔從這道水流下拽上來十幾尾板撐子魚,大的有七八兩,小的也有三四兩重。魚雖然釣得不多,但樂趣不在于魚獲多少,而是在于這種別出心裁的釣法。
這種釣法其實是何叔依據(jù)釣點的環(huán)境進行改良的“撅達竿”釣法。長“竿”長線是因為人無法靠近釣點;線頭上系螺絲是為對付急流,否則鉤子沉不到底。
臨走的時候,何叔讓我去套子那兒拿兔子。我半信半疑地過去,見那兔子真鉆了套!見到人,雪兔又蹦又跳,齜牙咧嘴地威脅我不讓靠前。兔子急了會咬人!我才不傻呢,抱著膀子站那瞅,等它鬧騰得沒勁兒了,上去一腳把它踩到雪里面去。我掏出刀子,尋思不能讓何叔太得意了,一根鞋帶一泡尿就想贏我?我得把它放了!
我伸手拽開雪兔脖子上的活扣,然后抬起腳。兔子從雪里蹦起,跳到一旁,紅紅的眼睛不明就里地瞪著我。我俯身從柳條根上扯下鞋帶穿到鞋扣里,再抬頭時,兔子早沒影了。
回到何叔身邊,見我兩手空空,他詫異地問我:“沒弄著?”見我點頭,何叔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吹贸鰜?,他很自信,卻沒再說什么。
再來說板撐子魚,它的學名就是人們熟知的黑龍江茴魚。該魚為高耗氧魚類,冰下多尋自然冰縫或急流處沒凍上的冰槽棲息,冬季不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