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譯辰
很小的時候讀過《悲慘世界》,或許是簡版吧。但總之,那時的我,絲毫不明白為什么這么一本無趣的書會是世界名著。
唯一能記起的情節(jié)便是剛出獄的冉阿讓借住在神父家里,夜里他心生歹念,想要殺了神父,卻在看到神父睡夢中安詳?shù)拿嫒輹r,不忍下手,只偷走了兩只銀燭臺。第二天,警察抓住了他,把他帶到神父面前,而神父卻說:“這兩只銀燭臺,是我送給他的,不是他偷的?!辈θ桨⒆屨f:“不要忘記,永遠不要忘記您允諾過我,您拿了這些銀子是為了做一個誠實的人用的?!?/p>
記得這段話,是因為太爺爺。我總覺得,太爺爺就是神父。
太爺爺是我見過最慈祥、睿智、博愛的人。印象中的他總是坐在搖椅上,搖著一把扇子。他信了一輩子的耶穌,總是能看到他坐在老屋的桌前,戴著老花鏡,翻看他那本紅色布套封皮的《圣經(jīng)》,用那種筆桿很細花紋很漂亮的毛筆在報紙上寫很多的字。
媽媽是他一手帶大的,媽媽常說,太爺爺給他的是那種無條件的愛和無條件的接納,我不懂那是怎樣的感情。只知道他每個月都捐給教會好多好多款;知道他沒有追究保姆奶奶偷拿了他抽屜里的錢;知道他很喜歡聽我給他念笑話和腦筋急轉彎;知道幾乎走不動道的他總說要給我炒米飯吃;知道我們好大一家子人,每個人都愿意和他待在一起。而他,卻從來不要求子女和后輩為他做什么,甚至只是偶爾來看看他。
一直記得,從公交車站走到太爺爺家的路上,有兩排大樹,媽媽拉著我的手說,那是楊樹,是鉆天楊。因為它們又高又瘦,直往高長。她還說,就是太爺爺告訴的她,那是鉆天楊……
幼兒園以后,再沒去過那間老房子,再沒見過那兩排鉆天楊,也再沒見過那個坐在店門口烙饃饃的老太太。
小學二年級以后,再沒見過太爺爺。
他在主耶穌那里一定過得很好。
常會想,他去了以后,會變成什么,也許是一棵樹,但不是鉆天楊。嗯,是大槐樹吧。因為他是世界上最慈祥、最睿智的老人,是最善良的老人。每個認識他的人都深深地被主的光輝沐浴。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大抵是我童年的起點,是我最接近上帝的時刻。
他去的那天,是復活節(jié)。長輩們都說,是主把他接走了。他墓地里擺放的,也只是那本紅色布套的《圣經(jīng)》和他的老花鏡……
我不知道,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影響可以有多大,但我知道,后來的冉阿讓做了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播撒著愛的種子。
而神父之于他,或許就像太爺爺之于我一樣,從我稚嫩的生命中匆匆而過,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如果真的如《圣經(jīng)》中所言:“神說,要有光,世界便有了光?!蹦敲催@光,一定就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