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姑娘
一
有一位香港富商給我講過他的發(fā)家史。
他是福建人,早年家中一貧如洗,父親扔下他與母親去了異鄉(xiāng)打工,母親又為了兩個饅頭跟著鄰村男人跑了。他從小就膽子大,聽別人說偷渡去香港能發(fā)大財,便東拼西湊了一筆錢交給蛇頭,坐著船離開了家鄉(xiāng)。
偏偏他的命實在不好,乘的船遇風浪靠不了岸,在海上多漂了一個星期。蛇頭怕遭到搜捕,無論他們怎么哀求也死活不給他們開艙門,船上無糧無水,狹窄的艙里同伴們陸續(xù)死去,最后竟然就剩了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抵達香港后他身無分文,也無人相助,餓得奄奄一息。去乞討又被人痛打,剁燒鵝的刀子擦著頭皮飛過來,他嚇得落荒而逃。
山窮水盡,他沒有絕望,忍著饑餓觀察了半天,做出了一個決定。
那時香港到處是擦皮鞋的小工,坐在路邊招呼客人,把皮鞋用最快的速度擦得锃亮,賺取一點兒賞錢。
他盯上了一個小工,后者給一個客人擦鞋的時候,他湊了上去。
他說,您好,我想給您講個故事。
小工以為是乞丐要搗亂,伸手就要趕他。卻被客人攔住,好奇地問,你要講什么故事?
他說您愛聽什么樣的故事我都可以講,反正您至少要在這里擦十分鐘的皮鞋,枯坐實在無聊,有我講故事解個悶兒,可以打發(fā)時間嘛!我什么故事都知道,偷情的、綁票的、殺人的、騙錢的……您想聽什么都可以。
客人同意了。于是在這十分鐘內,他抓住機會,繪聲繪色講了個鄰村寡婦與小鞋匠茍合的故事??腿寺牭霉笮ΓR走時不但付了擦鞋費,還把剩余的零錢賞了他當小費。
那擦皮鞋的小工也覺得這做法有趣,便同意他跟著自己。只要有客人上門他就講故事,用以攬客。他跟了那小工幾個月,賺了一筆小錢,買了一套擦皮鞋的工具,開始單干。由于他嘴巴甜,會聊天,回頭客也多,不日便成了那條街上最紅的擦皮鞋小工。再后來,他存錢投資,眼光精準,逐漸發(fā)家,直至今日成為小有名氣的富商。
有趣的是,如今他在一些重要的談判間隙或是飯局,還是會說那句話:“我來講個故事吧?!?/p>
他的故事總是講得有聲有色,詼諧生動,得到的效果也相當令人滿意。往往不太熟絡的合作伙伴會因為一個故事而拉近距離,一場膠著的談判也因為氣氛的融洽而變得松動微妙?!斑@是我制勝的獨門法寶?!彼粺o得意地說。
“這么多年,我在商場上遇到無數次絕境。每當窮途末路的時候,我就會告訴自己,不要試圖在短期內掌握別人的優(yōu)勢,要利用長處,在最艱難的環(huán)境里充分自信,讓自己找到一種如魚得水的節(jié)奏,才能掌握主動權,把絕境轉化為勝境。”
二
臺灣著名的旅游業(yè)大亨郭正利,曾擁有40億元新臺幣身家。在他最輝煌的時候,豪車名宅,極度奢華,連剪個頭發(fā)都要過萬元;還斥資1600萬元迎娶日本山代溫泉鄉(xiāng)首富的獨生女新滝祥子,可謂人生贏家。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他投資房地產失敗,一夜之間不但身無分文,還欠下15億元新臺幣的巨債,連妻子都選擇與他離婚,不肯共擔債務?!耙郧皟|來億去,現在百來百去”,完全是他的真實寫照。
絕境中的郭正利并沒有尋死覓活,他覺得母親做的麻油雞好吃,便討來秘方,試做之后發(fā)現相當美味,便開起了麻油雞店。一碗麻油雞賣150元新臺幣,生意好時,竟然也收入不錯。他說:“我從小苦過來,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即便吃稀飯配肉松,還是過得下去!”
記者去采訪他,回來寫道:“冬至那天,光是電話訂單就有二百碗,只見他耐著性子調火候慢炒雞肉,然后施展大廚架勢,爽灌米酒及麻油下鍋,廚房立即芳香四溢,他接著小心盛碗,不讓湯汁灑出,動作十分謹慎細心。郭正利得意地拿出擺攤賣麻油雞的影片,片中他在街頭擺了一個大爐子,他宛如‘叫賣哥上身,邊烹調邊推薦他做的麻油雞是世界第一好吃,不少媽媽婆婆駐足圍觀,被他逗得笑呵呵,還有人舉大拇指喊贊,然后打包了好幾碗麻油雞?!?/p>
如今的郭正利專心賣麻油雞,他對于在美食界再度翻身也抱有充分的信心,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達到“百家連鎖店”的目標。
無論最終能否成功,這種不曾躲債跑路,不曾自暴自棄,反而選擇積極求生的心態(tài),真真是把逆水行舟活成了順流而上的精彩。
三
人生三起三落,誰都可能遇到山窮水盡之時。
哭告放棄,頹廢度日?還是在夾縫中求生存,如沙漠中的一棵孤草,隨風擺正身形,無水自然深根?
我最喜歡的一篇文章是三毛的《白手起家》。
那間撒哈拉沙漠里的破敗房屋,高低不平的水泥地,電線上密密麻麻的蒼蠅,水龍頭里濃綠的液體,對面就是巨大的垃圾場,煮飯的水是抽上來的濃鹽水,沒有鍛煉過的女人要獨自買回十公斤的淡水,甚至還會遇到偷東西的鄰居……
三毛這個有趣而堅忍的女人,她討要來裝棺材的外箱,荷西親手做家具,舊的汽車外胎弄成了紅色坐墊,彩色的條紋布剪裁出同色系的沙發(fā)和窗簾,深綠色的大水瓶插上一束旺盛的野地荊棘,買來沙漠老頭兒雕刻的石像,還有家人寄來的細竹簾卷、棉紙燈罩,以及林懷民那張黑底白字的“云門舞集”……一步一步,打造出那間“甜甜的小白屋”,成為“全沙漠最美麗的家”。
有客人來訪,驚嘆:“天呀!我們是在撒哈拉嗎?天呀!天呀!”
那樣的土壤,同樣孕育出極美的氣氛和情調。
無論多么艱苦,都能游刃有余,自得其樂。
讓荒蕪的日子開出似錦繁花,把滿目瘡痍經營成一片綠洲。
絕境與勝境,只差一字。
絕望還是逐勝,只差一念。
拉斯·努列寫過一首小詩,叫《這條路也許》。只有短短三行字:
這條路也許
不通向任何地方,
但有人從那邊過來。
一切只在于心態(tài),不在于運氣。
何必害怕無路可走,嘗試邁出一步,你便是那個“從那邊過來的人”?!?/p>
(劉金子薦自《中外書摘》)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