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梅

陽光燦爛的日子

那是一個燥熱的午后，空氣里沒有一絲風。我正坐在辦公室里埋頭改作業(yè)，小王老師遞給我一封信，我隨手放到一邊，馬上要上課了，還有一大摞作業(yè)沒改完，上課時要把作業(yè)中的一些問題輔導一下。不想，無意中瞥到信封上的地址：新集川 ，我的心驚了一下，一下子被帶進了遙遠的回憶。

就在剛畢業(yè)那年，我被分配到了新集川鄉(xiāng)。那是我們縣最遠的一個鎮(zhèn)子，離縣城有一百多里路，和甘肅接壤，很偏僻，只有三百來戶人家，而且居住分散，它也是一個古鎮(zhèn)，鎮(zhèn)上街道很窄，鋪滿了高低不平的石頭，兩旁低矮的房屋很舊了，門面都是用木頭做成的，上面有各種鏤空的圖案，每個圖案的走筆處都擱滿了灰塵，一律刷著黑漆，所有的房屋幾乎是一個模樣，除了門面，其他三面都是斑駁的黃土墻，很多房屋都朝西傾斜，一個靠在一個身上，仿佛一堆親兄弟擠在那里曬太陽，誰也離不開誰。

初到那里，看到那些房屋，嚇了我一跳，那都是些危房啊，怎么能住人呢。一個留著長胡子老人告訴我，牢靠著呢，黃土墻最靠得住，那些房屋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再住一百年也沒問題，我驚詫不已。

學校是一個古廟改建的，只有三個教室、三個年級、一百零幾個學生和十一個老師，除了我其他都是本地的，校長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瘦高老頭，非常慈祥，親自迎接并給我收拾宿舍。收拾宿舍時，其他的幾個老師也都跑過來幫忙，其實也就是抬了兩張舊課桌，用兩個長凳子支了一個窄窄的木板床，不到十分鐘就收拾好了。然后，有人給我端來了洗臉水、打來了開水，居然還端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面條，那碗面條非常好吃，里面有我愛吃的“雞娃菜”（一種野菜的名稱）。我吃飯時，他們都悄悄地散去了，此時，已近午后，淡淡的陽光灑在院子里，空氣中溢滿青草和花的香氣，非常的安靜。突然，一只小鳥“啾啾”鳴叫著從門前飛過，我的心一下子變得好溫暖好溫暖，從那一刻起，我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地方。

就在半個多小時前，我還滿心悲戚。大巴車上被各色的人和行李擠得水泄不通，整整兩個小時行走在荒無人煙的山道上，路又窄又崎嶇，路旁常常是懸崖或溝壑。開始，滿車人聲鼎沸，操著濃濃的鄉(xiāng)音，有的高談闊論，有的說不堪入耳的笑話；一會兒，就鼾聲大作，大都東倒西歪地睡著了，只剩我提心吊膽地端坐著，害怕一動就會從懸崖掉下去。車一直朝著西面行駛，中途只碰到了一輛拖拉機，冒著濃煙迎面開過來，上面拉著壘得高高的仿佛土豆一類的東西，我一直注視著它走遠不見了，然后就只剩我們這一輛車在路上搖搖晃晃。路仿佛越走越遠，感覺要開到天邊大漠里去了。

我?guī)С跻缓统醵挠⒄Z，也就是兩個班的課，老校長還征詢了我的意見，經(jīng)我同意，讓我任初一班主任。我們班只有三十二個學生，二十個男生，十二個女生，大都在十三歲以上，最大的一個女生十六歲了，個子也是班上最高的，長得很清秀。后來，知道她因為要幫父母帶弟弟，加上家里窮，中間輟學了三年，后因老校長做工作，才得以復學。她叫李美娟，非常聰明、懂事，還很有組織能力，被我和同學們一致推選為班長。

根據(jù)當?shù)氐娘L俗習慣，每天吃兩頓飯，孩子們早晨到校上四節(jié)課，下午到校上兩節(jié)課加上兩節(jié)自習，下午七點多才放學。孩子們都非常聽話，學習也刻苦踏實。因為沒有足夠的宿舍，所以只能是一少部分很遠的學生住校。我們班只有十個住宿生，住在鎮(zhèn)上的只有三個學生，其他上學都要走很遠的路，早晨到校時間是七點，可是大多的孩子六點前就到校了，他們老早約好五點左右就起床了，然后手持手電筒從一個個坡道上走到匯合點，結在一起走向?qū)W校。一到校就拉開電燈泡，在昏黃的燈光下開始讀書，他們幾乎沒有人開小差，也不需要組織，都讀得很認真，老師也不要求去跟讀。學校只有較遠的五個老師在學校里有宿舍，其他都住在家里，到校也要走很遠的路，我們幾個住校的老師每天自發(fā)地去教室陪學生讀書。

老師和學生是一個食堂，由老師輪流管灶、采購和收發(fā)飯票。為了節(jié)約灶費，在校園里有一大片菜地，這些活大都由老師組織住校的學生干，特別是夏天，七點鐘放學了，離天黑還有兩個多小時，老師就組織他們種菜、澆水、施肥、拔草、鋤地等。他們一個個都是干活的好手，我跟他們學到了不少種菜的技術。他們干活時爭先恐后，沒有一個偷懶的，也沒有一個人喊累，而且常常是一邊干活，一邊唱歌，火紅的夕陽灑在菜地里，那些翠綠的苗兒一個勁地往上竄。

菜地沒活的下午，孩子們就嘰嘰喳喳的來找我，然后我們一起去學校后面的小河邊，沿著河道游玩。河水非常清澈，里邊游蕩著成群的魚蝦，兩岸綠草如茵，開著數(shù)不清的野花。孩子們一邊走，一邊給我介紹每種花的名字和傳說。幾乎這里的每樣東西都有故事，特別是孩子們給我講的“桃花魚”的故事，至今記憶猶新：在這條河里，有一種魚，尾巴是五瓣的，通體粉紅色艷若桃花，故名“桃花魚”；傳說王母娘娘的小女兒私自下凡和一個凡人結婚，王母娘娘因傷心思念流淚不止，她的淚滴在這條河里，立刻變成一條條美艷的桃花魚。每當我們累了，就脫掉鞋，坐在河里的石頭上，把腳泡在水里，曬了一天的水是溫熱的，魚蝦在腳旁游來游去，一點也不避人。夕陽把整個水面都映得通紅，我們又是唱歌又是潑水，寂靜的山野上頓時充滿了我們的歡聲笑語。

因為缺乏經(jīng)費，每學期校長都要組織老師和學生去山里拉兩回柴和蒿草。每個班拉四個架子車，我們把學生分了組，男生和女生、身強力壯的和體質(zhì)虛弱的搭配均勻。早上七點鐘出發(fā)，孩子們又是一路歡歌、一路笑語。出發(fā)的時候，沐浴著朝陽；回來的時候，披著晚霞。一個班比一個班拉的柴多，一個班比一個班拉的柴好，順便還會收獲許多野味，有五味子、牛皮番瓜、櫻桃、羊奶子等，有時還會逮上幾只野雞呢，那毛色別提有多漂亮了，不亞于孔雀呢。

雙休日，孩子們輪流邀請我到他們家去玩，他們的母親則在那兩天不去地里干活，專門留下來給我做好吃的飯菜。就在那時候，我吃到了這一生再也沒有吃過的野菜，有野香椿、刺五加、五月點、核桃花、蕨菜等，好多野菜我連名字都沒記住，真是人間無比的美味。吃過早飯，孩子們就帶我去山里玩，摘野果子，挖野菜，有時還會收獲很多的藥材。

可是有一次，出事了。那是王雅尼帶我去她家玩，王雅尼年齡很小，只有十一歲，非常聰明，但體質(zhì)虛弱，個子矮小，跟隨家人進山的機會較少。出發(fā)時，她母親執(zhí)意要陪我們，王雅尼卻堅持不讓，我也想著自己操點心就行，不會有事的。不想，他們家住的村子叫白羊嶺，到處是奇石怪樹，風景極美，加上那天我們碰到的五味子特別多，摘了滿滿的兩大袋子，吃得撐得連路也走不動了，我們就坐在山頂上看風景、唱歌、講故事，明媚的陽光灑在山頭上，風輕輕地吹著，到處彌漫著花香，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我們急忙往回趕，可是走啊走啊，就是走不到家，后來發(fā)現(xiàn)迷路了，腿也疼得實在走不動了，于是我們決定坐在一棵樹下面過夜。我的心里害怕極了，要是有狼或豹子，那豈不是要把我們吃掉，而且還有小妮（我一直這樣叫她）。我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她的小臉貼在我的胸膛上，不停地給我說：“老師，我們這的人在山上挖藥，經(jīng)常在山上過夜，很安全的，我爸媽老是不帶我，這次終于有機會了。”在她的安慰下，我真的覺得一點也不怕了。我們就這樣抱著輪流講故事，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我們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一陣人聲吵醒了，原來是小妮的父母叫上全村的人來找我們來了。我覺得非常抱歉，害得他們又擔驚又奔波的，卻不想小妮的爸媽卻一個勁地給我道歉，一點也沒有怪罪于我的意思。然后，小妮的母親才抱著小妮哭了起來，小妮卻在那又蹦又跳，還怪罪他們吵醒了她的美夢，說她正夢見和一個神仙姐姐講故事呢，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不知不覺中，兩年時間過去了，我被調(diào)到了另一個離城較近的大鎮(zhèn)子。接到調(diào)函，我傷心極了，媽媽卻說，人家都不愿意去那窮山溝，你卻喜歡得離不開，再呆下去，恐怕連個對象都找不了了。

還沒有開學，我就偷偷地溜上去，辦了手續(xù)，一路哭著離開了。山依舊，水依舊，陽光卻很蒼白，路旁樹上的小鳥凄涼的鳴叫著，路途顯得更加寂寞，別了，美娟，小妮，大山……

這十二年，我一直行走在柏油路面和水泥磚瓦的樓房間隙，陽光似乎也被暈染成灰蒙蒙的，空氣里到處彌漫著難聞的氣味。學校一年比一年正規(guī)，從早晨六點鐘開始，每個時間段都在老師的監(jiān)控之下；課間十分鐘，班主任、年級組長、年級包抓領導、值周員都要全體出動，防止學生發(fā)生安全事故；晚上九點半，班主任、值周員、宿管員分層查宿，安置學生就寢。學校實行封閉式管理，學生周日下午進校，周五下午放學回家，中間不能出校門。時段監(jiān)管工作安排得非常周密，沒有一點疏漏，可是老有事故發(fā)生。前幾天，我們班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在下樓梯時不小心踏空了，從樓梯上摔下去，左腿骨折了，現(xiàn)在還打著繃帶。嚇得我后來一刻不停地盯著學生，不住地嘮叨安全，生怕誰再出事。班級學生人數(shù)都在六十名以上，上課、改作業(yè)、開展活動等各項工作難度都很大。

回想在新集川的那兩年，有時覺得恍如一夢，仿佛不曾在我的生命里發(fā)生過，可那的確是真的，有時想那時是不是太松散了，可從來沒發(fā)生過什么安全事故，學生的成績也非常好。然而，現(xiàn)在沒黑沒明地抓成績，可成績老上不去，工作越干越吃力。

突然想起那封信，我趕忙打開，一看署名，是王雅妮，眼淚竟“刷”的一下流下來了。她說她大學畢業(yè)，回到了新集中學教書，說她非常懷念我們在一起的那兩年，希望能做一個像我一樣愛學生的好老師……突然，上課鈴響了，趕忙擦干眼淚拿上教本向教室走去。此時陽光正是一天最盛的時候，透過樓道窗戶灑在長長的走廊上，迎面不知從哪飄來縷縷花香，學生清脆嘹亮的歌聲此起彼伏，我的腳步踩著明亮的陽光頓時輕快起來。

那些閃亮的花兒

時間總是無情地帶走那些美好的瞬間，沒有一個生命會永葆青春的，那些曾經(jīng)的激情也會一絲絲消退。一晃，我已在教書這個崗位上走過了風風雨雨的十八年，帶過的學生數(shù)不勝數(shù)。其間，有過許多美好的片段，它們時不時地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溫暖著我日漸疲憊的心靈，使我愉悅而警醒，陶醉而執(zhí)著。

★偷來的媽媽

那年，班上有個男孩，叫小虎，個子不高，穿著很邋遢，總是穿一件又長又大的軍綠色上衣，前襟幾乎都是黑色的，黃巴巴的臉上老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顏色，時不時還會流鼻涕，頭發(fā)又亂又臟像個鳥窩，但是學習還不錯，上課回答問題挺積極，看見人就咧嘴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非?？蓯?。

我準備找他了解一下情況，但開學忙，還沒來得及叫他談話，卻發(fā)現(xiàn)了更糟的事情，即其他同學似乎總愛拿他開玩笑，從他座位旁走過時，總要摸摸它的“鳥窩”，或者把他的頭壓在桌面上，等著他求半天饒才松手，有時還會把他摔倒在地，然后笑著跑開了，使他粘上一身土，惹得周圍一片大笑。當然，他也永遠笑著不生氣，這可急壞了我，心想這樣下去怎么了得。

我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把他找來，首先表揚了他的上課聽講、回答問題積極、按時完成作業(yè)等方面的優(yōu)點，接著批評了同學們對待他的做法。然后，詢問了他的家庭情況，得知他的媽媽在他很小就生病去世了，他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姐姐比他大一歲，沒有上學，只有爺爺在家里照看他們。爺爺六十多歲了，身體很不好，而爸爸外出打工了，過年才能回家一次。我聽了不禁流下了淚，想說的話噎在了肚子里，隨后帶他出去理了發(fā)，理完發(fā)順便洗了臉，他還挺帥氣的呢。

記得我家隔壁的張阿姨和李阿姨經(jīng)常說，孩子長得快，加上相互攀比，不停地買新衣服，那些不穿的衣服，新新的堆都沒處堆了。他們的孩子就跟小虎一般大，我心里不禁一陣激動，雙休日一回到城里，就趕緊去找她們，結果是滿載而歸，拎了滿滿的兩大包。

星期天下午一到校（農(nóng)村學校星期天下午到校），我趕緊找來小虎，給他換上，小虎立馬像變了個人似的，又帥氣又精神。他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樂呵著直笑。我把大多數(shù)衣服都送給了他，留了幾身送給了班上其他幾個稍微貧困的學生，孩子們都高興極了。

從此，小虎的衣服總是干干凈凈的，臉上再也不見那些地圖了，似乎還白了很多，兩個臉蛋漸漸透出了紅色，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頭發(fā)理得短短的；學習更是勁頭十足，班上的活動也表現(xiàn)得非常積極；以前同學們拿他做笑料的事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他反倒成了同學們的榜樣。

一次有個同學沒有到校，我去家訪時，順便經(jīng)過小虎的家。那是一個怎樣的家啊，小小的土房，墻壁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泥土嚴重脫落，大白天屋里卻黑呼呼的，進門半天才能看清一些物件。家里一個大炕，鋪著破舊的褥子，一個黑箱子，上面擱著一個舊水壺和幾個杯子，箱子正上方的墻上掛著一個相框，我湊過去，基本都是些發(fā)黃的黑白照片。突然，我發(fā)現(xiàn)一張照片有點異樣，這張黑白照片上有一個人影是彩色的，仔細一看，嚇了我一跳，那個彩色的人居然是我，怪不得前段時間我桌上的一張照片突然消失了，原來在這里?！拔摇笔潜患粝聛碣N上去的，“我”的旁邊就是小虎，再一細看，下面有一行字“我和我的媽媽”。

我是流著淚走出小虎的家門的，“照片”的事，從來沒有在小虎面前提過。

★為你留著門

那年，我除了帶兩個班的英語，還兼任宿管員。

學生九點半下晚自習，然后就回到宿舍，二十分鐘的洗浴時間之后上床睡覺。

我在學生洗浴時間結束時進入宿舍清查人，然后叮囑一番宿舍紀律，檢查一下門窗是否關鎖好，就算是完成第一步工作了；后面，還要不定時地出來檢查宿舍紀律，看有沒有說閑話打鬧或點著蠟燭看書的。

有一天晚上刮大風，我特別檢查了幾遍各個宿舍的門窗，確保無誤后，還很鄭重的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才放心地離去。大約在凌晨一點多鐘，外面風愈加猛烈了，吹得房檐下的電線嗚嗚作響，不時傳來瓦塊或一些硬質(zhì)的懸掛物掉落的聲音，不知道孩子們有沒有被嚇著、門窗有沒有問題，我趕緊起床去看一看。

樓道里亮著昏黃的燈，沒有一個人影。我輕輕地走到宿舍門前去聽，孩子們都已睡得很熟，沒有一點動靜，門都鎖得很好。剛要離去，突然發(fā)現(xiàn)我房子對面的309宿舍門有點異樣，因為關得很嚴實，剛才沒有發(fā)現(xiàn)，走到跟前一看，一下子來了氣，門居然沒有鎖，在暗鎖處夾了一沓紙，把門卡住了，那要是大風或有壞人豈不很容易門就開了，明明三叮嚀五囑咐，又親自查看鎖好門沒，怎么能這樣呢，難道是誰溜出去了，還是給誰留的門，還是……我一下子又緊張又惱火，但強忍住準備推開門進去看一看，門卡得很緊，使了很大勁才推開，里邊靜悄悄的，我挨個床上檢查了一遍，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人都夠著，已經(jīng)睡得很熟了，明天再說吧，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悻悻的把暗鎖的反扣弄開，輕輕地帶上門出去了。

回到宿舍，我心里仍然七上八下。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我又出去檢查，這一查一下子又驚又氣，門居然又變回原樣，仍然夾著一沓紙，我站在宿舍門口一時竟不知所措。突然，門開了，嚇了我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舍長馬紅娟，她怯怯地走到我跟前，小聲地說：“老師，您別生氣，宿舍門是為您沒鎖的?！?/p>

我更是驚詫不已，以為聽錯了。她仔細地給我解釋道：她們宿舍的門有一個很大的縫，以前沒什么影響，由于那晚風太大，鎖上門，門扇就不停地晃動，跟門框碰撞著發(fā)出很大的聲音；因為她們宿舍在我的宿舍對面，她們怕吵得我睡不好，所以用了這個辦法，因為用的紙夠厚，門被卡得很緊，不至被吹開。她們見我第二次出來，怕我擔心，就出來給我解釋，我一下子怔在那里半天反應不過來。

★一包煙

我一直不提倡學生給老師送禮物，特別是我教書的地方大都在偏僻的農(nóng)村，很多孩子家里都很窮，可是孩子們老是隔三差五的給我拿來幾個核桃、一把野草莓、一小袋櫻桃什么的，這我倒樂意接受，大多是他們上學時順便在路邊采的。

那年在新集川鄉(xiāng)教書，那天是教師節(jié)，我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上課，突然發(fā)現(xiàn)講桌上放著一包煙，煙盒上還有一個手工做的紅色小花，心里很納悶，再看下面還壓著一張寫有字的紙條：“米老師，您辛苦了……祝您節(jié)日快樂……”煙是送我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很生氣，但不好發(fā)作，就佯裝什么也沒發(fā)生開始上課了，這時才發(fā)現(xiàn)剛才教室里空氣異常緊張，五十幾雙眼睛一直一動不動地在盯著我，發(fā)現(xiàn)我要開始上課了，才都長長的迂了一口氣。

下課鈴響了，教室里的空氣似乎又緊張起來，那五十幾雙眼睛又開始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和往常一樣和孩子們說完再見，拿起教案、教本，再拿起那盒煙和紙條走出了教室。

一進辦公室的門，趕緊把那盒煙裝進兜里，生怕別的老師看見，等坐定了，才仔細地看那紙條“……您辛苦了，每天聽著您嘶啞的嗓音，我們心里很難受，今天是您的節(jié)日，送上一個小小的禮物，潤潤您的喉嚨，希望您以后多休息，注意保養(yǎng)好嗓子……”

我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趕忙掏出那盒煙，打開包頭，天哪，里面塞了滿滿的金黃色小袋，原來是“金嗓子喉寶”。

那些曾經(jīng)的片段，數(shù)不勝數(shù)，歷歷在目，如同就在昨天，時不時地閃亮在我寂靜的生命歷程里，像一朵朵美麗的花兒、一顆顆璀璨的珍珠，點綴著我平凡的人生，讓我品嘗到生命的歡樂，感受到為人之師的豪邁，令我在前行的道路上孜孜以求，永不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