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三尋
貪官太太大都認為丈夫被立案偵查、被判決犯受賭罪是時運不濟,是她們家倒霉,卻幾乎不在自身方面查找丈夫變成貪官的原因……
說到貪官的太太,你腦海中顯現(xiàn)的形象是什么樣的?身披貂皮大衣、手挽愛馬仕包包,翡翠鉆石掛滿脖子耳朵,寶石戒指戴滿每一根圓滾滾的指頭?整天有人鞍前馬后她還鼻孔朝天頤指氣使?這種貪官太太形象就是大寫的“金錢”和“貪念”,被人嗤之以鼻。
本文中的貪官太太,不是那種狐假虎威,丈夫在后臺辦事,她負責在前臺收錢的太太,而只是辦案過程中遇見的那些普通官太太們,她們在丈夫被檢察院以受賄罪立案調(diào)查后形形色色的反應。
甲太——她想要憑一己之力“救夫”
甲某夫妻差不多可以成為恩愛夫妻的“模范”。丈夫白手起家,官至廳局級,除了工作就是家庭,熱愛健身和書法,對妻子默默付出無限感恩;妻子是一名家庭主婦,全天候照顧一家老小六口人飲食起居,對丈夫充滿崇拜和感激。
在我們到她家傳喚甲某時,她一步跨在我們前面,堅定地說“我要跟他一起走,我要陪著他”。在前期摸查中,已經(jīng)知道她是關鍵證人,一并帶回作證。從甲某的供述中得知更多細節(jié),行賄人送東西到她家的時候,她在現(xiàn)場,并多次提醒丈夫?qū)⒇斘锉M快退回行賄人。但她堅稱其夫沒有收受他人錢財,而且溫柔的外表內(nèi)是鋼鐵般堅韌強大的意志,想要通過一己之力保住丈夫,有一種“寧死不述”的壯烈“就義”感。
最后,甲某主動提出給甲太寫字條,大意是“我已經(jīng)徹底認罪伏法,希望你能配合,讓我內(nèi)心歸于平靜。拖累了家庭,愧為人子人夫人父,希望你能照顧家庭,等我重新做人?!奔滋罱K泣不成聲,一五一十做了親筆證詞。
甲太面對檢察機關調(diào)取證人證言時的表現(xiàn),是親人、朋友、同事間最正常表現(xiàn),就是“不作證”,以為這樣就可以幫助“不入罪”,至少是“不加害”,這樣貪官們就可以繼續(xù)過著讓人羨慕的生活。其實,這里面要說的有兩點:
第一,法律規(guī)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義務,這是法律義務;第二,當反貪辦案部門開始找證人作證的時候,多半是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開始交代,并且悔罪心理特別強烈,希望盡早使身邊的人不受驚擾和牽連,如實作證就是對犯罪嫌疑人自我救贖的最大幫助。
所以,面對偵查機關獲取證人證言時,履行作證義務才最符合犯罪嫌疑人期待,如實作證絕對不是“加害”,反而恰恰就是給犯罪嫌疑人最大的幫助,是精神救贖的正道;如實作證就是幫助犯罪嫌疑人早日解脫獲得重生。
乙太——她“一夫當關”阻止搜查
在辦案過程中,乙某提醒我們,如果他妻子有魯莽之舉,希望辦案人員別計較。雖然有預防針在先,但當我們手持搜查證和工作證敲開乙某頂層400平米豪宅的門時,還是大吃一驚。
乙太呈“大”字佇立在門口,大聲地喊道“我這屋子里的東西,都是我姐的,你們無權拿走”。我們依法出示搜查證,介紹此次搜查的見證人,說明搜查目的。進屋后,我們看見乙太的姐姐一邊打包物品一邊喊“這東西都是我的,這屋子里的東西都是我的……”在我們查找目標證據(jù)的過程中,觸手之處,都有乙太的大聲哭鬧撒潑“那是我姐的,你們不能拿”,然后從我們手中奪走塞到她姐懷中。
我們立刻制止乙太,并再次告知“任何單位和個人,有義務按照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的要求,交出可以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無罪的物證、書證、試聽資料等證據(jù)”,向其說明阻礙搜查、妨礙公務應負的法律責任。
最后,她停止哭喊,進入無聲模式,卻全程怒視我們。
法律明文規(guī)定了辦案機關依法搜查的權力,同時,對于幫助當事人毀滅、偽造證據(jù),或者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刑法》規(guī)定了“幫助毀滅、偽造證據(jù)罪”“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
所以,當反貪偵查人員持完備法律手續(xù),嚴格依照法律規(guī)定進行搜查時,任何單位和個人都應當配合,不管案件證據(jù)持有人是何人,都應當及時交出證據(jù),不得隱匿和毀滅。
乙太不斷聲稱“屋子里東西都是我姐的”,其實是害怕被“抄家”,
而且是普通百姓觀念中的“抄家”,家庭所有物品一律打包、貼上封條,大卡車拉走。
在現(xiàn)代法律文明中,大可不必擔心被“抄家”,法律規(guī)定很明確,搜查只收集與案件相關的證據(jù)。其實,比“抄家”失去物質(zhì)財富更需要擔心的是家庭中失去了“廉潔”的精神財富,沒有了廉潔,再多財富都沒法享受,“不義之財”就成為了鐐銬。
丙太 要求檢察官把她丈夫“抓起來”
丙某作為某單位二把手,臨近六十歲,已經(jīng)在辦理退休手續(xù),但最終不僅未能“安全著陸”反而被立案偵查。丙某被刑事拘留后幾天,丙太打電話說有些情況要向承辦人反映。
第二天,老太太穿著粉色絲綢旗袍,抹著紅艷艷的口紅,發(fā)髻盤得一絲不茍,看得出來她是精心打扮過。丙太沒有像其他太太那樣哭喪著臉,而是心平氣和地坐在我旁邊,進行自我介紹。首先是她注重公眾形象,她丈夫被抓了她覺得沒面子;其次是追憶她和她丈夫在大學時是如何勤奮好學,相識相戀,彼此很珍惜;最后是介紹他丈夫?qū)ι钲诘呢暙I。
老太絮絮叨叨三小時,我明白,她說了這么久,就是想要我們把他丈夫“放了”。后來,因為丙某認罪態(tài)度非常好,雖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但采取取保候?qū)彶恢掳l(fā)生社會危險,符合取保候?qū)彽臈l件,于是檢察院決定對其采取取保候?qū)弿娭拼胧?/p>
大概十天后,丙太又來電說有情況要面對面向檢察官反映,見面后,又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家里困難?!澳銈儼阉チ擞址帕?,聽說他也不能辦理退休手續(xù)了,以后就沒養(yǎng)老金了。不如把他抓回看守所,他現(xiàn)在這樣在家耗著,我還得一天管他三頓飯,家庭支出太大?!蔽耶斎幻靼妆纳钜獠皇窍氡持鼗乜词厮?,而是想要說情試試能不能不追究丙某的刑事責任,但她的表現(xiàn)、表述與一般人不同。
丙太是精明人,丙某被立案調(diào)查她能立刻感知沒“面子”,這是精神損失;也能算清丙某一旦被追究刑事責任,那丙某就沒了收入,工作了四十年,人生最后的二十年卻毫無生活保障,這是物質(zhì)損失。但是,丙太也是糊涂人,如果一定要以物質(zhì)收入來計算家庭得失,她和丙某以及貪官們一開始就沒算清這其中的賬目。
根據(jù)刑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貪污、受賄所得,是要退贓的。
而且對犯貪污罪、受賄罪的,還應當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chǎn)。同時, 《公務員法》等法規(guī)也明確,公務員受到刑事處罰的,從法院判決生效之日起,開除公職,取消原工資待遇。哪怕是退休后被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判決生效之日起,原退休費待遇也會被取消。
上面這些太太,只是我見過的上百個貪官太太中的比較特殊的例子,貪官太太面對檢察官時的表現(xiàn)各異,但是她們大都認為丈夫被立案偵查、被判決犯受賭罪是時運不濟,是她們家倒霉,卻幾乎不在自身方面查找丈夫變成貪官的原因,也從不思考作為國家公務員的妻子應當擔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