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郝名銘
韓愈作為中唐詩壇的藝術巨匠,也是繼往開來影響深遠的一流詩人。清人吳喬《西昆發(fā)微序》中說:“唐人能自辟宇宙者,唯李、杜、昌黎、義山?!盵1]韓詩在中唐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具有雄奇險怪的藝術風格,又加上韓愈是散文藝術大師,文法、文筆、文意對他的詩歌都有深刻影響,他在吸取前人藝術創(chuàng)造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并確立了“以文入詩”的范式,對后代詩歌的藝術風格及詩歌語言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同時,韓詩具有厚重深邃的文化內(nèi)涵,形成了文人詩歌典重雅化特征,成為后代“學者之詩”的最高典范。
1.以夸張的構思創(chuàng)造詩歌藝術創(chuàng)新
韓愈與同時代詩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善于以夸張的構思創(chuàng)造出險怪恢弘的詩歌整體布局。趙翼稱: “若徒撅奇字,詰曲其詞,務為不可讀以駭人耳目……其實《石鼓歌 》 等杰作,……而磊落豪橫,自然挫籠萬有。”[2]他認為韓愈詩歌奇崛的詩歌風格,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韓詩表現(xiàn)出來的“磊落豪橫”。韓愈的詩無論是在內(nèi)容還是形式,都敢于采用異于他人的題材和表現(xiàn)形式,并用這種膽量和勇氣去營造出一種波瀾壯闊的詩歌。如在《陸渾山火》 中用夸張的語言描寫大火: “擺磨出火以自燔,有聲夜中驚莫原。 天跳地踔顛乾坤,赫赫上照窮崖 垠。截然高周燒四垣,神焦鬼爛無逃門?!边@些都是日常普通之事,一般人很難把它們寫得如此驚天動地,而韓愈卻能憑空想象杜撰出這種場面,滔滔不絕,不斷出現(xiàn)起伏高潮,有著絕處逢生的心跳感。
《南山詩》中,韓愈用極為細致的語言,試圖將整個南山景象事無巨細的全部包羅進去。韓愈平鋪直敘了南山的四季晦明變化,登山所見,昔日會議,不僅在時間上有橫跨數(shù)年之久,還在空間上包攬巨大,整個詩篇組織堪稱宏偉,氣象
萬千,先不論其文學成就,就單單這宏大的畫面,非筆力雄健不可把握。《南山》全詩采用了大量的比喻,約五十余,同時連用“或”句式約五十余,如“或連若相從,或蹙若相斗?;蛲兹翦舴?,或竦若驚雊?!螋嫒舸危驔Q若馬驟?!?,以及十四處“迭”字連用,前人未曾敢用這么接連不斷的比喻,而韓愈卻能把它用得如此順暢自然,這種奇異絕妙的構思,也就韓愈可以將其轉(zhuǎn)換成詩歌的龐大布局,后人也難以臨摹了。
《苦寒》是反應天氣的一首詩,韓愈在描寫天氣極端之寒時,說到:“虎豹僵穴中,蛟螭死幽潛。熒惑喪纏次,七龍冰脫髯。……鸞皇茍不存,爾固不在占。”韓愈在里面使用了大量的神話意象,如蛟螭、熒惑、鸞皇等,把普通的天氣寒冷用這些光怪陸離的意象夸張地表現(xiàn)出來,在詩中我們看到天氣寒冷到虎豹都凍死在洞穴中,太陽都畏懼寒冷,拉車的六龍們的胡須都凍掉了……,韓愈不是第一個將道教神話的意象引入詩中的詩人,但卻是第一個創(chuàng)新性地把普通的天氣之寒,描寫的如此驚心動魄。同樣的,在韓愈的《游青龍寺》中,用“赫赫炎官張火傘 ”,來將一棵普通的柿樹說成火神手中的火傘;《赤藤杖歌》中的“共傳滇神出水獻,赤龍拔須血淋漓”,把一條紅色的樹藤想象成是赤龍龍須被拔掉后的鮮血淋漓;這種奇特的想象和夸張的手法,將自然的造物表現(xiàn)地氣勢磅礴。
無論是在《苦寒》寫“肌膚生鱗甲,衣被如刀鐮”,還是《孟東野失子》中寫“蝮蛇生子時,拆裂腸與肝”,都并不是為寫丑而寫,都是為了托物寓意,用“丑”反應自己的情感和處境,在“丑”中賦予了極多的復雜情緒。
2.以丑為美,對審丑的藝術升華
在詩歌運用的那些丑陋意象,只是他在“以丑為美”上的一個新的嘗試,除了丑之物,他還經(jīng)常在詩歌中,將日常生活的不得體的一面寫進來;例如體現(xiàn)寫落齒之事的《落齒》:“去年落一齒,今年落一齒?!睂懫つw潰爛的《劉生詩》:“毒氣爍體黃膏流。”寫睡覺打鼾的《嘲鼾睡》:“澹師晝睡時,聲氣一何猬?!边@些日常之景,在前人看來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就算寫也會避而不談或輕輕帶過,如諸葛亮的“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孟浩然的“春眠不覺曉”,都是有意識的避開睡覺時不雅的一面;而韓愈不然,反而是大張旗鼓地、甚至夸張行地去描寫這些東西。詩歌的語言通常都是詩化了的語言,詩歌的內(nèi)容也是詩化了的生活,而韓愈把日常生活帶入詩歌中,并且不進行詩化,而是生活俗語化,更顯得他異于常人的創(chuàng)新膽量。
例如《落齒》,人們都說牙落后不漂亮、羞于提及,而韓愈則在詩中細細闡述,先是落齒的擔憂“每一將落時,懔懔恒在己”,好像哪一顆又要落了;落多了也就習慣了,于是“今來落既熟,見落空相似”;最后自我安慰落齒并不可怕,即“倘常歲落一,自足支兩紀”;最后竟然是高興歡喜地拿去給妻子看,“因歌遂成詩,持用詫妻子”。作者因為落齒,經(jīng)歷了一個波蕩起伏的心理變化過程,這樣一件日常中習以為常的小事,在韓愈筆下反而是經(jīng)歷了大起大落的精神變化,運筆寫來,真是細膩真切,絲毫不見這種生活的繁瑣無趣,而是豐富了人生的經(jīng)歷。
在盛唐詩壇領袖李杜之后,韓愈劈山開道創(chuàng)造奇崛的新徑,不僅為中唐詩壇注入新的活力,完成了詩到元和的變革和創(chuàng)新,而且直接影響到宋人的“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的風尚。韓愈“以文為詩”的藝術手法,用另一種方式復蘇了古賦的文法,將詩歌與古賦結合起來,更新了人們對詩歌的認識,蘊含著創(chuàng)新的獨特魅力;而韓愈“奇崛”詩風、“以丑為美”的審美趣味,用極度夸張和奇異的手法把描寫的對象幻化,用刺激的色彩和強烈的節(jié)奏來表現(xiàn)光怪陸離的美,同時以丑為美的傾向,賦予詩歌一種異乎尋常的美。雖然從另一方面說,由于韓愈過分追求奇險,好發(fā)議論,過分散文化,有時忽略了詩歌本身的韻味、格律,結果使得一些詩歌流于奇險和艱奧,損害了詩歌的美感,失去了詩歌的情趣,但我們看到“若無新變,不能代雄”,韓愈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創(chuàng)新,正是作為文化拓荒者勇于探險精神的體現(xiàn),當然也是他本身才力雄厚,學識淵博,所以才能做到在繼承傳統(tǒng)的基礎上,又能變通創(chuàng)新,突破傳統(tǒng)詩歌的束縛,對我國古典詩歌作出了重大貢獻。
參考文獻:
[1](清)吳喬.《西昆發(fā)微》山東:齊魯書社,1997影印本.
[2]《中唐后期詠物詩研究》彭小廬
作者簡介:
高洋(1994.01.23)男,民族:漢,籍貫:山東菏澤,職務:學生,職稱:學生,學歷:本科,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單位:武警廣州指揮學院;
郝名銘(1995.08.29)男,民族:漢,籍貫:貴州遵義,職務:學生,職稱:學生,學歷:本科,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單位:武警廣州指揮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