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偉
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明朝首都發(fā)生了一起轟動的案件——“崔鑒案”,堪稱明代版“辱母殺人案”。那一年,崔鑒還只是一名13歲的學(xué)生,在學(xué)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悲摧的是,他有個很不讓人省心的老爸,老爸不僅對崔鑒的老媽王氏不好,還把一個姓魏的娼妓娶進門,一起欺負王氏,王氏每天都生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有一天,崔鑒的老爸有事外出,崔鑒也上學(xué)去了,家里只剩下魏氏和王氏,平日里就互不待見的兩個女人又掐起架來。令魏氏沒想到的是,一貫悶不出聲的王氏居然敢出言反駁自己,魏氏頓時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到了王氏臉上。這一幕正好被從學(xué)?;貋淼拇掼b看見了,他無法忍受魏氏羞辱老媽,立刻找了一把刀,向魏氏刺去,魏氏當(dāng)場斃命。
事發(fā)后,崔鑒非?;艔垼掖覍⑷藘雌鞑氐酱皯粝?,隨即拔腿便跑。跑了幾里地之后,崔鑒冷靜了下來,有些后悔自己太沖動:自己把魏氏殺死了,母親作為在場人怎能脫得了關(guān)系,自己殺人本是為母雪恥,但倘若母親因自己而入獄,那自己豈不是陷母親于危難?
想明白了這些,崔鑒便不再逃跑,而是返回自首。可惜此時,崔鑒的老爸堅持認為是王氏殺死了魏氏,已經(jīng)將王氏抓起來扭送到了官府。崔鑒看到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母親,心頭激蕩,大喊:“殺人者,我也。母何罪!”
崔鑒這一聲大喊雖然成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卻沒幾個人相信,紛紛說一個13歲的小孩怎么可能殺人呢。見眾人滿臉疑惑,崔鑒表示,人確實是我殺的,我還把兇器藏到了窗戶下面,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接著,辦案人員來到了崔鑒所說的地方,竟然真的找到了帶血的兇器。大家這才相信崔鑒所言不虛,連忙捆了崔鑒,把王氏給放了。
崔鑒確實是因為救母心切才闖下禍事,究竟應(yīng)該怎么判決呢?審判官一時沒有頭緒,只好呈給嘉靖來判。嘉靖也有些頭大,認為這是一起由家庭矛盾引發(fā)的兇殺案,兇手直接把人給捅死了,顯然是故意殺人,不判是不行的;可兇手的殺人動機是為了保護母親,判得太重也不太好。思來想去,嘉靖決定將這件事交給刑部尚書聞淵來處理。
接到命令后,聞淵立即召集了一批手下商議對策,結(jié)果將崔鑒無罪釋放。
聞淵等人的依據(jù)是:明朝以孝治國,崔鑒雖然殺了人,卻是出于為長期受辱的母親出氣的心理;至于死去的魏氏,她長期欺負崔鑒的生母,致使崔鑒忍無可忍也是本案的關(guān)鍵起因。所以聞淵等人覺得,既然死者魏氏的做法引發(fā)的民憤大,不如把崔鑒放了,順應(yīng)民情,也符合明朝以孝治國的大趨勢。嘉靖覺得言之有理,批準了對崔鑒的判罰。
崔鑒被無罪釋放之后,曾參與此案的某官員還對崔鑒推崇至極,著文贊之。然而仔細想想,這起案件的判決顯然有其時代的局限性:就算崔鑒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也不應(yīng)枉顧其殺人的殘酷現(xiàn)實。倘若每件案子都只看殺人動機是否良好,那么法律的約束效力從何談起?畢竟誰都沒有權(quán)力決定別人的生死,案件中的魏氏即便再有錯,崔鑒也不應(yīng)用行兇來解決。
與如今類似于“山東辱母案”的案件相比,顯然靠單一的德治模式也是不可行的,長此以往,對法律的威嚴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畢竟,法律和道德不能混為一談,二者是有嚴格區(qū)分的。
編 輯/夏 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