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清靜
立秋后的第三天,一個很悶熱的下午,省作協(xié)會員曾小平風塵仆仆來到我辦公室,雖然認識不久,但我們已經(jīng)一見如故了??吹皆∑?,看到他的詩稿《雪,飄飛的詩行》時,我腦子里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雪域鷹鳴聽羌風”,也許是因為曾小平是羌族人,也許是因為他來自阿壩茂縣,也許因為他是位詩人,也許……好像用白話怎么也說不清道不明那種意境,就像詩歌,就像曾小平的詩歌,有些東西只能用詩歌的語言來表達。
人活著,總是有所追求、有所愛好的。曾先生年齡不大,但詩齡已經(jīng)很長了,現(xiàn)已成為一名著名的羌族詩人。二十多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積累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不僅僅是單純的愛好了,而是一種終生的藝術(shù)追求,變成了他承載生命,放飛夢想的一種形式,成為他一路歌唱生命奔涌過程的本身。于是,他的作品像雨后春筍涌現(xiàn),先后出版詩集《夢的花瓶》和《漂浮在雪域的靈感》后,又一本力作《雪,飄飛的詩行》即將破殼問世。該詩集共分《雪域詩箋》《岷江激流》《青春的風鈴》和《行走的風景》四個小輯,收錄了詩人近些年的詩作一百余篇。這些作品中既有對友誼、親情與愛情的憧憬,也有對雪域高原腳下土地的謳歌,更有對人生旅途行走的沉思;既有夢囈般低喃,也有海嘯般咆哮;既有騷動的青春,也有憂郁的成熟,有災(zāi)難的痛苦,更有重生的希望……細細品來,讓人感受到的是茫茫雪域高原奔馳的駿馬和羊群,他的一句句詩詞,猶如展翅高飛的雄鷹一聲聲刺耳的低鳴刺破蒼穹,藍天白云陽光燦爛,雄偉的雕樓高聳入云,羌笛聲聲羌紅飄飛,羌山青翠羌水瓦藍羌風悠揚,一個古老的民族正向讀者走來。
我為什么要寫詩?曾小平一次次問自己,問蒼茫大地,潔白的貢嘎神山說:寫詩是為了繪制生命的軌跡,用詩歌完成自己并完善自我,用詩歌來尋找生命之根!曾小平終于找到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真諦,于是他從自己熟悉的人或事開始,攫取著生命的點點滴滴和生活的浪花朵朵,書寫自己的生命和情感體驗,如他在《坐在湖邊的女人》中寫到松坪溝長滿羊肚菌與蕨苔的白樺林、海子邊隨風搖曳的蘆葦、圣潔的雪山,這些無一不是詩人所熟悉的雪域高原生活環(huán)境,當然這首詩前面的若干亮瞎你眼的大美世界只是為了夢中的長發(fā)女人作鋪墊。《其實,人生就是一只候鳥》充分顯示了詩人對生活的感悟:“生活,就是永遠在舌尖行走/攀行在高處/我們?nèi)缯驹陔娋€上的麻雀/總感如履薄冰/下到谷底,望著一線天的風景/我們不甘心井底之蛙……最終,我們依然是樹上的鳥群/一聲槍響就一只不剩地逃離現(xiàn)場/是的,我們所有的選擇只是圍城內(nèi)外的掙扎/永遠在舌尖體味酸甜苦辣/在寒暑中做一只頻繁遷徙的候鳥/冬天到南方去/夏天又飛回北方”。他在《這人世,到處都是我忽略的事物》中寫道:“走在人世間/我只顧在暗夜里擦亮自己的火柴/只顧舔吻自己透明的憂傷/我忽略了穿過身旁的陽光/飄在秋風中的落葉/讓花朵在顧影自憐中兀自開放/熟悉這一把利刃將周圍的溫暖剔得干干凈凈/這人世啊,到處都是我忽略的事物……”詩人以物照心以境達意,字字句句可見其對人生的思考和對生活的大悟。又如他在《有一只鷹飛行在生命的天空》寫到“歲月之河蕩滌一切/看,冬季正用風的手剝?nèi)涞娜股?生命的河床漸次走向凋零……而此時 在我們胸中/有一只鷹倔強飛行于生命的天空/我看不清她的模樣/但她昂著海燕穿越大海蒼茫的勇毅/她銜著云雀高翔的志向/這只鷹如閃電 如颶風/越過春秋冬夏/走過滄海桑田/山峰聳峙不改初衷/風霜雨雪不變方向”。詩言志,詩人以火山噴發(fā)般的激情,直抒胸臆,既喊出了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也標示出詩人對詩歌的永恒追求。
羌族被譽為“云朵上的民族”,是我國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地在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茂縣、汶川縣、理縣和綿陽市北川縣、平武縣。今天的羌族正是古代羌支中保留羌族族稱以及部分傳統(tǒng)文化的一支,曾小平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詩歌沒有太多的技巧運用和賣弄,語言樸實無華,沒有華麗的詞藻堆砌,卻蘊含深邃的哲理,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寫什么,一把吉他一匹馬、一朵雪花一座城、一個牛奶盒一個夢、一只手表一個風箏、一次旅行一場雨、一次邂逅一個人……抑或是一個女孩的手勢,都可以進入詩人的視野和詩句。他以小見大,以小我反映大我,用簡單平實的語言自然地書寫,流露出的是無限的真情和實感,詩人的喜怒哀樂躍然紙上。如《打開天空》“一把花一般盛開的天堂傘/一幅江南水鄉(xiāng)畫一般恬靜/在寫滿詩意的小巷內(nèi)/我流云一般在找尋什么?/鳥的飛翔是一個意象/魚的游動是一個演繹/可天空沉郁無風/海洋兀自絮叨/鳥望著籠子魚望著掌心/我的心是灌滿風的海灘/蒼天,請賜給我激情的瀑布吧/打開天空/讓鳥兒向著遠方飛翔吧/敞開大海/讓魚在遼闊的蔚藍里盡情舞蹈吧/讓詩走出書本/讓夢走出畫布/讓天堂傘回到少女手中/讓一切該來的都來吧”。好一個讓一切該來的都來吧,這是一首優(yōu)美、深沉而豪放的抒情詩。詩人把天空比作一把傘,一把“花一般盛開的天堂傘”,然而鳥的飛翔和魚的游動只不過是一個意象和一個演繹,詩人要的卻是“打開天空”,給鳥和魚兒比天空和大海更廣闊的自由,這是何等博大的胸襟!汶川大地震中,羌族很多國家級的“寶貝”文物被毀,大量研究羌族文化的知名專家也在地震中遇難。羌族文化遭遇了重大的打擊,“搶救羌族文化”迫在眉睫,羌人曾小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走在了前列,他用詩歌的語言大聲疾呼。他在《開放在汶川巖壁上的花束》中寫道“汶川,被高山峽谷命名的地域/注定我們整日在群山中穿行/眼前的山走過滄海桑田/在經(jīng)歷過山崩地裂的驚險過后/在失去植被的群山面容/在風雨剝蝕的巖壁之上/一些野百合花一朵、兩朵、一叢叢/開放于巖石的縫隙/神奇站立于沒有草叢與土壤的地域/開放在汶川巖壁上的花啊……/你是今生我見過的最有生命力的花/如此令人仰視/堪與行走在那高高山巔的云朵媲美”。詩人借用崖壁上的野百合來歌頌自強不息的汶川人,詩人帶著有情之眼去觀察景物,以有情之筆去描寫景物,使感情附著于景物,景物浸染上感情,景生情,情生景,情景交融,渾然一體。
愛情是詩歌永恒的主題,我還沒有看到一位不涉及愛情的、不寫情詩的詩人,曾小平也不例外,曾小平是一個浪漫的感情充沛的唯美詩人,不管是《在山谷,我等待一場艷遇》,還是《致某某》,或者麗江蒼山之麓洱海岸邊的小呂,或者廣元大街上少女的一個手勢,都能挑動詩人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他的詩歌以新奇瑰麗的意象、恰當貼切的比喻,表達了詩人心中理想的愛情觀。
總的來說,他的詩歌采用了新奇的意象,但詩的語言并非晦澀難懂,而是具有口語化的特征,新奇中帶著一種清新的靈氣和微妙的暗示,給人以無限的遐想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