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以往對漢語復數(shù)標記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代詞,近年來對復數(shù)標記認識加深,發(fā)現(xiàn)方言中有豐富的復數(shù)標記,除與代詞搭配后,許多復數(shù)標記與名詞組合。贛方言黎川話復數(shù)標記[to?],用于名詞和部分動賓詞組后,表示復數(shù)或類屬義,并虛化趨勢。
關鍵字:黎川話;復數(shù)標記;多;泛化
黎川是江西中東部的一個縣城,與福建省光澤、邵武、泰寧、建寧四縣交界。黎川話屬于贛方言撫廣片區(qū),顏森先生《黎川方言研究》對黎川話語音、詞匯、語法作了細致研究,并著有《黎川方言詞典》。雷冬平(2007)、溫美姬(2012)發(fā)現(xiàn)贛方言安福、橫江話中的復數(shù)標記,經(jīng)筆者考究,黎川方言也有復數(shù)標記,發(fā)音為[to?],《黎川方言詞典》記作“多”。[to?]作實詞與普通話“多”意義一樣,表示數(shù)量大,超出應有的數(shù)量。本文所研究得是作為復數(shù)標記的[to?],其他不作討論。筆者為黎川人,無特殊說明,文章所引用的語料均筆者調查所得。
復數(shù)標記“多”的分布與功能
“多”作為復數(shù)標記在黎川話中使用頻率較大、接受度較高,能與普通名詞、專有名詞、時間名詞、地點名詞、代詞組合。
1 名詞+多
(一)普通名詞+多
普通名詞加“多”表示復數(shù)或以所列名詞為代表的類屬意義,其意義相當于普通話的“們”。普通話“們”一般用于三身代詞及指人名詞后,只在文學體裁與非指人名詞搭配,表示擬人意義。黎川話“多”與指物名詞甚至是無生命義名詞搭配表示復數(shù),(7)中“碗多”并不是把“碗”擬人化了,而是表示若干數(shù)量的碗?!岸唷币灿糜诓豢蓴?shù)指物名詞后,如(9)中“沙多”,表示“那些沙,那么多沙”。
1.指人名詞
(1)朋友多都還沒來。朋友們都還沒來。
(2)老活人多一到冬天就易得病。 老人們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3)伢仂多沒女仂聽話。男孩子們沒女孩子聽話
(4)鄰居多都搬出去了,該個村里就剩我多了。鄰居們都搬出去了,這個村子里就剩我們了。
2.指物名詞
(5)雞多跑到菜地里啄菜啦!雞都跑到菜地里啄菜了!
(6)樹多生得老老高了啰!樹們都長得好高好高了啦!
(7)到街上買些碗多。到街上買幾個碗。
(8)把桌子上個水多擦干凈。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凈。
(9)沙多堆得到處都是。沙們被堆在各處。
(10)今天天氣好的很,日頭多大得很。今天天氣很好,太陽們很大。
(11)打開窗戶,讓風多吹進來。打開窗,讓風們吹進來。
(二)專有名詞
1.親屬稱謂+多
(12)你和爸爸多一起回家吧?。愫桶职炙麄円黄鸹丶野桑。?/p>
(13)我姆媽多從來不說人家一句閑話。(我媽媽他們從來不說別人一句壞話。)
(14)母舅多不同意我多這么做。(舅舅他們不同意我們這樣做。)
(15)你要像姐多學習,不要大人操心。(你要像姐姐他們學習,不用大人操心。)
(16)哥哥多不和我玩。(哥哥他們不跟我玩。)
安福、橫江話中像“爸爸、媽媽、舅舅”等后加復數(shù)詞綴是表示配偶雙數(shù)的意義,“哥哥、姐姐”后加復數(shù)詞綴類表示二以上的數(shù)量,在黎川話中“爸爸、姆媽、姐姐”后加“多”均表示數(shù)量在二以上,無需區(qū)別對待配偶類親屬與非配偶類,所指的是當時在場的人或已提及的人。(12)“爸爸多”是指當時要和爸爸一起回家的人,(6)“姆媽多”可能是“爸爸和姆媽”,)可能是“姆媽和其他人”,具體所指在語境中便會一目了然。
2.職業(yè)稱謂+多
(17)老師多真是輕松,又有暑假又有寒假。老師們真是輕松,既有暑假又有寒假。
(18)那些司機多都不愿意跑鄉(xiāng)下,都話賺不到錢。那些司機們都不愿意開車下鄉(xiāng),都說不掙錢。
職業(yè)稱謂后附“多”表示類別,指某一群人,一般只能作主語、定語中心語。
3.人名+多
(19)昨天小李多加班加到半夜兩點。昨天小李等人加班到凌晨兩點。
(20)我送些水果給婷婷多。我送些水果給婷婷他們。
(21)把張衛(wèi)剛、李紅多叫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把張衛(wèi)剛、李紅他們叫來我辦公室。
“多”附在人名后表以某人為代表的一群人,可以單獨一個人名加上“多”,也可以多個人名后加“多”,如(21)兩個名字并列后加“多”,指張衛(wèi)剛、李紅等人。
(三)時間名詞
(22)年輕人要多關心老人,中秋節(jié)多就回去看看渠多。年輕人要多關心老人,中秋節(jié)等節(jié)日就回去看看他們。
(23)我早上多就出去爬爬山。我早上等時候就出去爬爬山。
(24)周末多來玩。周末等時候過來玩
(四)地點方位名詞
(25)上海多大城市,東西貴得很。(上海等大城市,物價很高。)
(26)北京、上海多大城市,東西貴得很。(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物價很高。)
(27)地下多都是水,快點掃干凈。(地面上都是水,快點掃干凈。)
2 代詞+多
黎川話代詞復數(shù)詞綴加“多、多人、x個”,“多人”后的“人”一般省略,而“多”的使用頻率遠大于“x個”,只有當特別強調數(shù)量時才用“x個”。第一人稱復數(shù)“我伙”是包括式,“我多”既可以是包括也可以是排除,須依語境判斷。
(22)我伙去逛超市。咱們去逛超市。
(23)我多去逛超市。我們去逛超市。
“我伙”包括聽話人,如果(23)句后加上語氣詞“吧”,就是包括聽話人,如果加上語氣詞“噢”,就是排除聽話人。
處所指示代詞“該咑、許咑、咑”加上“多”,指以某一處為中心的四周。
(24)該搭多都是我家個。這一片都是我家的。
指示代詞加“多”既可以表示人,也可以表示物。
(25)該多真不是好人呀!這些人都不是好人。
(26)該多搬到隔壁屋里去。這些東西搬到房間里去。
代詞后加“多”表示復數(shù),但“自家”、“別家”、“人家”三個他稱代詞加“多”仍是單數(shù)義。
“多”與量詞詞組
一、復數(shù)標記“多”與指示代詞
(37)該些餅多老貴買來,結果還不好吃。這些餅干是花了貴價錢買來的,結果卻不好吃。
(38)那多后生多整天打牌,不像話!那些后生(年輕人)們整天打牌,不像話。
(39)把該多石頭多鏟一下。把這些石頭們鏟一下。
指示代詞與復數(shù)“多”詞組組合成同位短語作主語,在把字句中可以做賓語。
二、復數(shù)標記“多”與數(shù)量短語
一般不與具數(shù)數(shù)量短語組合,可以連接概數(shù)類數(shù)量,人稱代詞后可加具數(shù)數(shù)量短語。
(40)*二十只羊多跑出去了。二十多只羊多跑出去了。
(41)那一欄羊多跑出了。那一羊圈的羊們跑出去了。
(42)羊多一車一車個賣出去。羊們被一車一車地賣了。
(43)那幾瓶酒多,你拿去吃。那幾瓶酒,你拿去喝吧。
(44)你多三個人去搬桌子,你多四個人去搭棚。你們三個人去搬桌子,你們四個人去搭棚。
“多”的新發(fā)展
黎川話[to?]本字應為“多”,“多”指數(shù)量大。如我好多書?!岸唷睂嵙x “數(shù)量大”與詞綴復數(shù)標記兩種用法并存,隨著語言的發(fā)展,“多”表復數(shù)義在逐漸泛化。
(45)今天天氣好得很,日頭多大得很。
(46)今天天氣好得很,日頭大得很。
“日頭多”不可能指多個太陽, 宇宙中不可能有多個太陽,(45)與(46)在語義上相同,而例(45)語氣更舒緩,口語色彩更強。例(47)-(50)省去“多”后的基本語義是不變的。
(47)打開窗戶,讓風多吹進來。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
(48)橘子別賣光,留到春上多吃。別把橘子賣光,留點兒春天吃。
(49)上海多,我都不想去了。上海我都不想去了。
(50)水灑得地下多都是。水灑得滿地。
“多”的表復數(shù)義弱化,有向語氣助詞虛化的趨勢。
3 結余
“多”在黎川中既可以表數(shù)量大,也可作名詞的復數(shù)標記,并虛化趨勢。本文粗略地描寫復數(shù)標記“多”與名詞組合情況,有關“多”的其他功能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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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魯媛(1990-),女,江西黎川人,暨南大學華文學院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