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美[滇西科技師范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 云南 臨滄 677099]
⊙何昌邑[云南大學(xué)滇池學(xué)院, 昆明 650228]
巴赫金“身體位置”視角下《追風(fēng)箏的人》中哈桑形象解析
⊙李新美[滇西科技師范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 云南 臨滄 677099]
⊙何昌邑[云南大學(xué)滇池學(xué)院, 昆明 650228]
哈桑是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塞尼的處女作《追風(fēng)箏的人》中的關(guān)鍵人物。哈桑跌宕起伏的命運牽引著讀者追隨主人公阿米爾娓娓道來的心靈獨白,見證阿米爾“再次成為好人”的心靈成長之路。哈桑的命運鮮活表征了巴赫金的“身體位置”學(xué)說,故本文將從巴赫金的“身體位置”視角對哈桑形象進行解析,以期更好地理解哈桑悲劇命運的根源。
哈桑 巴赫金 “身體位置”
《追風(fēng)箏的人》出版至今引發(fā)了無數(shù)轟動和熱評,是美籍移民作家卡勒德·胡塞尼的處女作,其中哈桑形象的塑造是小說敘述主線的關(guān)鍵因素,透過哈桑跌宕起伏的命運,作者將小說主人公阿米爾的內(nèi)心傷痕層層剝離,使讀者洞見了少年阿米爾難以言說的傷痛以及成年后的阿米爾走出傷痛的曲折經(jīng)歷。小說中哈桑的命運牽引著讀者的神經(jīng),使讀者在隨阿米爾的內(nèi)心情感起伏的同時,不得不唏噓哈桑的悲慘命運。那么,緣何誠實、善良的哈桑寧愿犧牲自己也要替阿米爾奪回風(fēng)箏,甘當(dāng)阿米爾的替罪羊,甚至為保全阿米爾家的財產(chǎn)失去自己的生命?小說中哈桑的命運是巴赫金的“身體位置”學(xué)說的鮮活表征,故本文將從巴赫金的“身體位置”視角對哈桑形象進行解析。
《追風(fēng)箏的人》以20世紀70年代的阿富汗為背景,以阿米爾和哈桑之間的情感交織為主線,講述了阿米爾的童年往事和成年后對其兒時所犯錯誤的精神救贖。童年時的阿米爾和哈桑生活在同一住所卻有著不同的背景。阿米爾是當(dāng)?shù)鼐拶Z之子,哈桑則是其仆人哈里的兒子。在阿米爾的童年生活中,哈桑對阿米爾言聽計從,阿米爾則常常以捉弄哈桑為樂,但在阿米爾對童年生活的回憶中,兩個人的快樂時光占據(jù)了重要位置。在一次風(fēng)箏比賽中,阿米爾為了贏得父親對自己的愛,一心想要得到那只藍色風(fēng)箏,忠實的哈桑為了幫助阿米爾獲得那只風(fēng)箏,被另一位紈绔子弟阿塞夫雞奸。盡管阿米爾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但他為贏得父愛選擇了犧牲哈桑,在哈桑遭受侮辱的時候,他原本可以阻止這一切發(fā)生,但他選擇了怯懦地跑開。雖然阿米爾最終得到了藍色風(fēng)箏,也暫時贏得了父親對他的愛,但是犧牲哈桑的良心譴責(zé)不停地折磨著他。為了尋求心靈的安定,阿米爾再次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他對哈桑進行了栽贓陷害,逼走了哈桑一家。后來,阿富汗局勢動蕩,阿米爾及其父親不得不移民到美國,盡管遠離故土幾十年,但阿米爾對哈桑的負罪感并未隨距離和時間消散。心靈之罪一直折磨著他,無法自拔,直到爸爸的好友拉辛汗給他來電,告訴了他一個驚天秘密:哈桑居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阿米爾眼中的完美父親原來跟他一樣,是犯了錯的人。最終,在拉辛汗的指引下,阿米爾重返阿富汗,將哈桑的兒子索拉博從阿塞夫手里成功解救,完成了自我的心靈救贖,重新踏上了“再次成為好人的路”。
巴赫金是蘇聯(lián)偉大的思想家、文論家和美學(xué)家,其思想深邃而復(fù)雜,但他所有理論都以“人”為焦點。“雖然巴赫金的著作并沒有對‘身體’做專門研究,但在巴赫金的行為哲學(xué)、時空體理論及狂歡化理論中,‘身體’都作為一個隱在因素被反復(fù)提及?!备鶕?jù)巴赫金對身體的論述,“身體”不僅與個體的生存密切相關(guān),而且它為人的生存確立了依據(jù)。第一,“身體”的第一屬性是肉體,它在自然界中為個人占據(jù)了唯一的生存位置;第二,“身體”是被符號化了的,它并不是包裹精神意識的空皮囊,而是被精神所滲透了的具有精神功能的存在。作為精神的第一層邊緣,身體與人類的文化服飾緊密相關(guān)。文化創(chuàng)造需要把人的“身體”作為最基本的符號載體,把人的表情、姿態(tài)、服飾、語言、禮貌、儀式等當(dāng)作“身體符號”,成為人的“第二身體”。因此,巴赫金的“身體位置”表達了身體包含了自然和文化的雙重含義,是自然存在和文化存在的雙重體現(xiàn)。人除了有一個肉身的軀體,還有一個符號的軀體,是人的“第二身體”。如果僅僅把身體當(dāng)作自然來對待,認為它僅僅具有自然的價值和意義,那就小看了“身體”,低估了“身體占位”的價值與意義。不同的“身體位置”決定了不同的行為和話語分量。人與人的本質(zhì)區(qū)別不是外貌,而是不同的“身體”占位。
《追風(fēng)箏的人》中作者以厚重的筆墨對哈桑的“第二身體”進行了描述,讓這個鼻子扁平,有著兔唇的男孩形象久久停留在讀者腦海。
(一)被小丑化的外形 “他的臉很像木頭刻成的中國娃娃,鼻子大而扁平,雙眼斜瞇如同竹葉……我依然能看到他長得較低的耳朵,還有突出的下巴,肉乎乎的,看起來像是一團后來才加上去的附屬物。他的嘴唇從中間裂開……”這是小說開篇作者對哈桑的描述,之后在作品的多處作者都對哈桑的兔唇做了描述,使哈桑的小丑形象深入人心。再看作者對哈桑的父親哈里的描寫,同樣是讓人同情的小丑化形象:“……右腿萎縮,菜色的皮膚包著骨頭,夾著一層薄如紙的肌肉……我看見他提起那條嶙峋的右腿,搖晃著劃出一道弧形;看見他那條腿每次踏下,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右邊傾低。他這樣蹣跚前進而又不能摔倒,不能不說是一個小小的奇跡?!弊髡邔:凸锏耐庑蚊枋?,給讀者營造了一種弱者形象,讓人不自然地想同情他們。而作者對阿米爾的父親是這樣描述的:“爸爸是典型的普什圖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他雙手強壯,似乎能將柳樹連根拔起;……黑色的眼珠一瞪,會‘讓魔鬼跪地求饒’。爸爸身高近兩米,每當(dāng)他出席宴會,總是像太陽吸引向日葵那樣,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弊髡邔8缸优c對阿米爾父親的描述形成了鮮明對比,前者是讓人鄙夷的可憐人的形象,而后者則是令人心生羨慕的強者形象。二者的外形差異實際上是二者文化差異的表征,是二者身體占位的表征。一個是不會被聽到、鮮少被關(guān)注的群體代表,另一個則是經(jīng)常被聽到、總是被關(guān)注的群體代表。小說對哈桑父子身體小丑化的描述以及他人對哈桑的言語辱罵,強化了哈桑一家的低賤身份,造就了他的自卑心理,使得哈桑不得不卑微地生活著。其次,普什圖人和哈扎拉宗教在流派的信仰上也不同,前者信奉遜尼派,小說中的代表是哈桑父子;后者信奉什葉派,阿米爾父親是其代表。作者對哈桑父子的小丑化描述與對富家少年阿米爾父親的強者形象的塑造體現(xiàn)了主仆之間的優(yōu)劣差異,也隱射了阿富汗嚴密的民族和宗教等級結(jié)構(gòu)的不平等。這種不平等為阿富汗打上了界限分明、不可逾越的等級式烙印,這種不平等也是哈桑悲劇命運的根源。
(二)謙卑的語言和低矮的姿態(tài) 縱觀全書,哈桑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善良、忠誠、謙卑的。因此,即使在面對他和阿米爾的仇人阿塞夫時,哈桑的言語也是低賤的。“請讓我們走,少爺?!边@是哈桑在他和阿米爾遭到阿塞夫的挑釁時對阿塞夫說的話。就連阿米爾本人也對哈桑在面對阿塞夫時表現(xiàn)出的低矮姿態(tài)覺得詫異,“他稱呼阿塞夫為少爺,有個念頭在我腦里一閃而過:帶著這種根深蒂固的意識,生活在一個等級分明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滋味?”從阿米爾的心理活動看來,阿富汗鮮明的等級差異已經(jīng)深深地烙在了民眾心里。這種差異不自然地把哈桑界定在了被壓迫、被欺凌的范圍,培育了他的奴性心理。因此,從跟阿米爾一起玩樂時經(jīng)常被愚弄,到被阿塞夫雞奸,再到被阿米爾嫁禍栽贓,最后被趕出家門一系列事件,哈桑都能默默忍受,甚至在他被普什圖人殺害前,任憑鮮血浸透褲子,身體因體力不支而搖晃,但嘴里仍然在呢喃:“為你,千千萬萬遍?!薄盀槟?,千千萬萬遍”是他對阿米爾無法撼動的愛的表現(xiàn),更是哈桑根深蒂固的奴性心理的表現(xiàn)。
根據(jù)巴赫金對人的身體占位的詮釋,不同的身體位置將決定不同的行為,產(chǎn)生不同的語言價值。哈桑被阿富汗嚴密的民族和宗教等級固化在一個被壓迫、被宰割的位置。相反,主人公阿米爾則被固化在一個優(yōu)越的位置。雖然他和哈桑是“好朋友”,在他對自己快樂童年時光的回憶里都少不了哈桑的影子,但是,他的“身體”占位決定了他對哈桑的行為和態(tài)度。當(dāng)阿塞夫?qū)Π⒚谞柡我园压.?dāng)朋友提出疑問時,阿米爾的反應(yīng)是“可是他并非我的朋友!”阿米爾的回答表明在他內(nèi)心深處,哈桑并非他真正的朋友,不過是他寂寞無聊時的玩伴,是他忠實的仆人。另外,在阿米爾目睹哈桑為幫他搶到最后的風(fēng)箏遭阿塞夫侮辱時,他為自己的袖手旁觀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免費的。為了贏回爸爸,也許哈桑只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我必須宰割的羔羊。他只是個哈扎拉人,不是嗎?”阿米爾對犧牲哈桑做出的解釋影射了阿米爾對哈桑的等級意識。最終是阿米爾和哈桑各自的“身體位置”決定了哈桑的替罪羊命運。
巴赫金的“身體位置”理論闡釋了身體與個體生存的密切關(guān)系。小說中哈桑的“身體占位”以及他的“第二身體”將他牢牢地圈在了阿富汗的底層生存位置,殘疾的身體、受排擠的民族造成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奴性心理。一方面,巴赫金的“身體”位置理論向我們揭示了哈桑悲劇命運的根源;另一方面,小說中哈桑形象的塑造極好地表征了巴赫金的“身體位置”理論。
[1]段建軍,陳然興.人,生存在邊緣上——巴赫金邊緣思想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2]卡勒德·胡塞尼.追風(fēng)箏的人[M].李繼宏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3]王育平.論胡塞尼小說《追風(fēng)箏的人》的認同政治[J].湖南科技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6(1).
作 者:李新美,滇西科技師范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xué);何昌邑,云南大學(xué)滇池學(xué)院教授,研究方向:外國文學(xué)。
編 輯:李珂 E-mail:mzxslk@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