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許青山
讓人肅然起敬的泥胡菜
安徽/許青山
魯迅的作品中,常常涉及到一些渺小的人物,渺小得連真實名字都不為人所知道,比如“阿長”,比如“孔乙己”、“阿Q”等等。無獨有偶,自然界中的許多植物也是這樣,看到熟悉,卻叫不上名的多的去了,泥胡菜,就是這樣一種植物。
打從孩童時候起,我就從大人或比我大一點的伙伴嘴中,得知這種植物的方言名:春蒿。其嫩葉,豬可食,人也可食??赡苁侨艘部墒车木壒拾桑覍λ矏塾屑?。因為小時候,特別愛吃母親用泥胡菜嫩葉做成的一種墨綠色的粉果,而且還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一到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老母親依然不忘給我做這種粉果吃呢。
這種粉果春秋冬才可吃到,因為夏季開花結(jié)果,沒有嫩葉。制作的工序繁瑣。母親用小小的鏟子,從田野把它挑來,剪去根須,洗凈;然后放入開水和細細草灰的鍋里焯腥,撈出洗凈、漂苦兩天,隔天換水一次;之后,搬來石臼,把泥胡菜擰干,放入石臼,與糯米粉一起搗杵,越搗越黏糊;最后搓成粗條,摘成許多段,用手搟碾成圓圓粉團、加入豆沙等各種餡料,放入蒸籠,蒸熟便可食用。
這種粉果的類型多樣,有圓形的,也有橢圓的;有加餡的,也有不加餡的。我最愛吃的就是古徽州特有的像水餡包一樣制作的粉果,用皖南山區(qū)切碎的水竹筍加肉包餡,一餐要吃上一大籠才可填飽肚皮。除此之外,清明節(jié)時,還可看見一張大的粉餅上粘貼著一堆圓圓的小粉球果,名之曰:“清明果”,作為供品祭祀祖先。泥胡菜,不僅成了皖南山區(qū)人舌尖上的美食,而且還融入了當(dāng)?shù)氐募漓朊袼住?/p>
腦海中的泥胡菜,其成長的過程像它的形象一樣栩栩如生。先伸出10根左右仿佛蘸上羽毛箭頭模樣的葉莖,編織成網(wǎng)狀,圓形貼在土地上,非常接地氣,然后慢慢從中間長出莖干,接著綻放大薊和小薊一樣紫色的花蕾,花籽成熟,隨風(fēng)飄散,不斷擴大自己的生存空間。如果留心大地,一年四季都可見到它的身影。至于它的名聲,并不動聽,它仿佛看得很淡,毫不在意,一任人們隨意給它取個名號,意即從泥土中胡亂長出的一種菜。
審視其低調(diào)的生活,我不禁對其仰望起來。它貼近大地默默地生存著,要求于人的甚少,給予人的甚多;汲取是水土,奉獻的是人體需要的蛋白質(zhì)、鈣、磷和各種維生素。它有自己的明確追求:活著,就要堅韌;活著,就要綻放;活著,就要可持續(xù)發(fā)展;活著,就要造福人類,有一份光,就發(fā)一份熱。
詩人臧克家曾這樣評價“做了不說,說了就做”的聞一多,稱他為“說的巨人,行的高標(biāo)”。泥胡菜,似乎比聞先生做得更加干脆:只做不說。盡管渺小,但從它的身上,絲毫看不到卑微。相反,人們從它的身上,我看到的是默默無聞的進取和奉獻,恰如自己的老母親,這么多年來,因父生病早逝,一人扛起養(yǎng)育四個子女的重擔(dān),供我讀書、支持我建立家庭,直到年老的時候,還記得我小時愛吃的食物。認識其熠熠發(fā)光的特性,反觀自己,不禁對它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