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春風(fēng)一吹,最先開放的不是花朵,是鳥鳴。這時,天空雖然一片青嫩,卻還有點(diǎn)微微的寒意。水,小貓咪一樣,咪唔咪唔地流淌著,還有一點(diǎn)清冷。就連水面上的浮萍,雖綠,也罩著若有若無的霧呢。
是有露珠,一顆一顆,小小的,碎鉆一樣。
可是,草兒呢,在哪兒呢?遠(yuǎn)看,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綠;近看,躲在土門兒上,挑著一顆顆露珠,就如娃娃們挑著一盞燈,在三十晚上躲迷藏。
草兒還不叫草,叫草芽兒。
柳條是軟了,一星星的柳眼睜開了,睡眼惺忪的,在柔得簫音一樣的風(fēng)里,很舒服,就打一個哈欠,伸一個懶腰,長長一截。再伸一個懶腰,又長長一截。不久,就長發(fā)及腰了,就在水面上留下自己柔媚的影子了。
沒有花兒,該多寂寞啊。
可是,有鳥鳴啊,鳥鳴是另一種花兒啊。
早晨,天剛亮,外面,晨光還沒有擦亮窗戶,還做一種蛋白色。就有一聲鳥鳴劃過天空,唧的一聲,擦過晨曦。那聲音多嫩啊,如琴弦上彈出的一粒音符,又如一粒露珠,落在人心里。不,更像是一片花瓣,飄啊飄的,落在人的心上。人的心上,就長出一片春天。
心,也就嫩了,就柔了,草芽遍地了。
此時,鳥鳴還不多,一粒兩粒三粒,如從唐詩里飄落的,如在清明上河圖中的那棵歪脖子柳樹上落下的,珠圓玉潤,流光溢彩。
有時,坐在窗內(nèi)讀書,一粒鳥鳴,突然滑落下來,讓人一愣,不知是書本里描寫的鳥鳴,還是耳邊傳來的鳥鳴;不知是心中浮起的鳥鳴,還是空中流灑的鳥鳴。
有鳥鳴,世界,就一片生機(jī)。
鳥鳴當(dāng)然是不一樣的,有的青嫩,略帶羞澀,唧的一聲,就不叫了,有點(diǎn)沒經(jīng)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害羞呢,躲了起來。有的膽大,亮開嗓門兒,唧———唧唧;有的嗓門兒粗,嘎嘎地叫著;有的很細(xì),柳笛一般,啾啾———唧———還打了一個拐彎,秀一下技巧。
天空,如誰哈了一口氣,用絲綢擦過一般。
空氣,一彈就出水。
鳥鳴點(diǎn)點(diǎn),如鮮花一般。一聲鳥鳴,是杏花在柴扉后悄然開放;幾聲鳥鳴,如花朵灼灼地開在檐前。至于那一聲鳥雛的鳴叫,像什么呢?就像一個花骨朵,在春風(fēng)的逗惹下,終于忍不住了,“噗”的一聲開了,開出無限的欣喜。
鳥鳴,真的是另一種花朵。很雋永的句子。
誰說的?春天說的唄。
不信?你問春風(fēng),你問春雨,你問花骨朵一般的青春學(xué)子。
選自《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