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平原素有魚米之鄉(xiāng)的美稱，記得小時候漫步鄉(xiāng)間小路，隨處稻香撲鼻，野花搖曳，魚蝦嬉戲。??！只要有土壤的地方，都是一派綠油油；只要有水的地方便魚蝦成群；田野上蛙聲低唱，蟬鳴蝶舞，既悠靜又不沉肅，既花香鳥語，又伴有陣陣清風襲來；遠望鄉(xiāng)村低矮而古老的農(nóng)舍排鱗櫛比，炊煙裊裊，俯視蓮花立蜻蜓，荷葉擎玉珠，這是何等絕妙的田園美景。

在我孩提的時代，田野里有田螺、田蟹、田鯽魚；青蛙、小青蛙、黃金蟬；泥鰍、鱔魚、非洲鯽魚；沙芒、塘虱、烏油鰻；螞蚱、蜻蜓、花蝴蝶……這“小生靈”與古老鄉(xiāng)村一并成為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每當想起40多年前那一陣劇毒農(nóng)藥“1605”造成的物種滅絕災難，田野“小生靈”頃刻之間，浮尸遍野，慘不忍睹的景象，我至今心頭仍隱隱作痛！

憶起那悲傷的日子，應該從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說起，實現(xiàn)全國“一片紅”隔年，晚造水稻揚花后不久的一天，生產(chǎn)隊從大隊部領來了一批神秘的物資，打開一看有幾瓶畫有非常嚇人的骷髏頭骨標志的藥液，下面標有密密麻麻讓誰都看不懂象豆芽韭菜的文字，其中有一組簡單的數(shù)字“1605”。除了藥液，還有幾件只能從電影鏡頭上看到的當年日本鬼子侵華時投放化學藥物時所穿的怪服，另外還配有幾斤當時奇缺的紅糖。

“1605”屬何方圣物？據(jù)說是從德國進口的，二戰(zhàn)期間，德國為了征服歐洲各國，就特別研究出來這一種消滅“抵抗份子”的化學物，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而被轉(zhuǎn)用到消滅農(nóng)田的病蟲害上。

噴射“1605”前，生產(chǎn)隊要挑選體格強壯的人，并讓他們飽餐一頓，完成了還讓每個人喝上濃濃的紅糖水，據(jù)說是為了防止中毒并消除偶爾吸入的毒物。

“1605”噴完后，生產(chǎn)隊長極其負責任，除了安排人員在田間最顯眼的地方插上禁示牌之外，還在生產(chǎn)隊間的小黑板寫上告示，甚至還挨家逐戶上門告知從今天起1周以內(nèi)不要私自到噴殺“1605”的地方去活動，也不能割草下魚塘養(yǎng)魚、飼養(yǎng)家畜等，違者后果自負。

噴射“1605”還沒到解禁的日子，我這個放學后就喜歡到溝溝渠渠去抓小魚小蝦改善生活或換取零錢的人，再也坐不住了，急忙放下書包，背起小漁簍，抓起小漁網(wǎng)就往田野中跑去。管他禁地不禁地，走到我不知道涉足多少個輪回的小水溝邊，水溝中飄出一股很臭的腥味，水面上漂浮著一層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都是肚皮朝天已經(jīng)死了的麥穗魚、鯽魚、黃鱔、泥鰍、鰻魚等等，往鄰邊田里望去，小青蛙、小螃蟹也都死啦！田螺的肉都吐出來腐爛了。田野里一切生靈都湮滅了。我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管田里有毒沒毒就一直順著水溝走，所到之處比比皆是，我差點哭了出來，每天中午在學校賴以生活的一毛錢牛肉丸湯告吹了。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我有點明白，造成這種災難應該是“1605”這種神秘的東西。

鳥也死啦！受害最嚴重應該是麻雀，原來成群成群在飛行鳴叫嬉戲的影子不見了。麻雀最喜歡“偷吃”稻谷，有時為了防止它們“偷食”，人們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心思，在田間扎上草人、插上彩旗，甚至敲鑼打鼓什么手段都用盡，仍奈何不了它，除非你把它打死。我們噴射了“1605”，樹立了禁示牌，它們看不懂人間的文字，繼續(xù)我行我素“偷食”禁果，結(jié)果就“犧牲”在這一張嘴巴上，但為什么不會完全被殺絕，幸好有些聰明的小家伙，看見“兄弟姐妹們”都不明不白的死了！感覺有點不對勁就飛走了！躲在大山里、樹林里，為它們的家族不會死絕留下了一條根。

災難從此揮而不去，物競天擇，沒有被完全殺死的害蟲，慢慢地產(chǎn)生了抗藥性，并把這種抗藥性遺傳，以強大的繁殖力產(chǎn)生后代，經(jīng)過不斷地使用，害蟲不斷地適應和自然選擇，“1605”成了水稻的依賴癥，沒有噴殺“1605”的時候蟲害就特別多，用了其他任何一種農(nóng)藥都無濟于事，人們不得已又重新一次又一次的濫用。人，就是在這一種愚蠢的活動中，明明知道身邊的大自然受到了嚴重威脅，但還在反復無奈的使用它，水稻的蟲害雖然被壓制了，但田中水溝里的生物也遭到滅頂之災，蝦沒有了！魚也沒有了！連田螺也沒有了！農(nóng)田生態(tài)破壞了！誰之過？有誰又能說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