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毅
白 紙(外四章)
袁 毅
袁毅,筆名東方亦鳴,男,1984年9月生,安徽淮南人。安徽文學院第五屆簽約作家,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已在《安徽文學》《陽光》《山東文學》《牡丹》《安徽日報》《江淮晨報》等近百家刊物發(fā)表各類文學作品約30萬字,有作品入選《2011中國當代散文詩》《詩探索2012年優(yōu)秀作品集》等多種文學選本。
此刻你不能說它空。
躺在辦公桌上,這張白紙,或許是許多故事的黎明。關于自己的前世今生,它絕口不提。沉默讓心靈插上了翅膀。
一片雪白。
現在,我就要提起筆,在它的身上寫下古老的方塊字。一橫一豎,一撇一點,之后,也許它會被賦予新的命名。
整個上午其實短暫得很。時間在白墻上的電子鐘上跳動著走遠。但我手中的筆,提起又放下。白紙的白,在漸漸濃郁的陽光里改變了溫度。
依然是純潔的。白紙。
風從窗外闖近來,它飄了一下就落在了地上。
我望著它,不知道還要不要將它撿起,輕輕吹去淡淡的塵埃;或是,直接扔進墻角的垃圾桶。
假如風再小一些,我想它們會爬得更高。
這些春天的勞動者。
而就在它前面,午后的陣雨銷聲匿跡。水珠從月季花的葉片上滴答下來,猶如緩慢的時光。
它們蠕動著,避開銳刺,一點點向著花香靠近。這些鮮活的生命。
把房子背在身上。無人能懂的哲學。
有風,枝葉在顫動,他們把花枝摟得更緊。
還要前行:它們根本來不及休憩或等待。來不及擦拭一下額頭的汗水。在抵達一個理想的高度后,也許它們會稍稍停下匆忙的腳步,和綠葉對話,和花朵交談。
幸福的勞動者,永遠都是自食其力的。
從黑暗中穿來,遠遠地我就聽到它共鳴極好的喘息聲。
經過這個小站,它的眼睛眨也沒眨一下就過去了,朝著更加黝黑的夜幕。
這列被煤炭染黑了的火車。
從始而終,從不在中途停留片刻。在白晝與黑夜間穿梭,在過去與現在中穿梭,我從未有機會丈量過它身體的長度。
從春到秋,風景在無悔的追問中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忍辱負重,卻從不言說什么。一顆偶然出軌的心,被命運的牢籠繃得更緊。
向著夕落的方向追攆夜晚;向著黎明的方向追攆曙光,
哦,深夜中的火車。
雨水最先踏破的天空,塵埃落定。透明的空氣,讓一些飛翔的翅膀削減了風的阻力。
接著,它淋濕了那棟高層建筑。那些用沙石和鋼筋壘鑄起來的窩巢,堅硬又遙遠,它把一顆顆欲望的心一點點拉出大地。那些站高望遠的人,其實比螞蟻更顯得渺小。
再接著,雨水洗刷著路邊高大的法國梧桐和婀娜的香樟。這些綠色的植物,伸展開畸形的臂膀,在城市偶爾彌漫的霧霾中,沉默的心靈不知道會不會偶爾生出想家的沖動。
再后來雨水就癱瘓在冰涼的水泥路上。筋疲力盡,一條條污濁的小河將虛偽的鄉(xiāng)愁一遍遍回憶。在滑向下水道的那一刻,它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太陽升起來,多么嶄新的一天。
總有一些角落是雨水洗刷不到的。比如記憶。
那么,就把它們交給時間吧。
再走一步就是黑夜。
田野里的黃昏,我眼中的青蔥的麥苗、巴耿草和時光一樣沉默不語。
幾只倉皇逃竄的鼠類,一群向著村莊飛翔的麻雀,還有那個被塵世遺棄的稻草人,都在金黃的守望中心事重重。
這即將被黑夜吞噬的風景。
我得加快返回的腳步。每耽擱一秒,走過的路就加黑一分。我知道,面對黑暗籠罩的夜,我并不比那個蒼老的稻草人勇敢多少。
也許,我不應該妥協,我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這點黑,或許足以使我混入其中。 但我真的擔心,假如那黑夜的色澤籠上心頭,我還能不能在無邊的迷茫中,將一顆孤獨的靈魂送回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