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
銅鈸山
六百里銅鈸 拍擊著江波
凝固下來的波瀾 密集而濕潤
天降的水花擊濺著江花
聽哪,銅鈸擊打出千年的佛音
聽哪,銅鈸擊打出石蓮花朵朵
銅鈸山加快了光陰,你就是軍樂
放慢了節(jié)奏 你就是原始森林的煙霧裊裊無形
銅鈸巨大的撞擊波,震碎險惡
六百里顯得太短 通不了黑暗之極的洞穴
紅豆杉
紅豆在哪里 哪里就是祖國
多少逃難的佳人奔赴流離
多少虎狼逆向北方
豆杉里的史冊,都是我刻意要封禁的
只有枝梢紅豆才驅(qū)散無邊的黑暗
顫抖著我搖晃的朝代,被鮮血染遍了黎明
通過鮮紅的嘴唇
總有一顆紅豆重生
太陽的心破碎成一夜的紅星
多么易碎 不敢走向你
想一個人,是多么疼
多少片枝葉拉動鋸齒
歲月的鋸末流下又回溯
多少回春天都被流放
多少次我先入冬天的深夜守株待豆
你那一樹心思
可有同一種宿命
你就是我蚌心里的疼,由生的紅珍珠
你若還記得前生,我們一同面南的山河
西遁上游
那是命逼的日落西山
那是命逼的苦難,路遇多少江山全都變成洞穴
多少季節(jié)落花流水,能走的都走了
剩下全抱著馬蹄倒向破天荒的嚴(yán)冬
沒有人再能被春天伸手搭救
連大海都靜止成了沙塵暴,鎖上鐵鏈
唯有最后的心靈,能將鳳凰復(fù)活
唯有復(fù)蘇的靈魂,能將朱雀的星野點亮
哪有一位詩人能將唐詩沿江打水漂向上游?
塵封的唐詩落滿江河的灰塵和濤聲
北方有多北,有多遠?沒有人知道
馬背上多少刺入心靈的金和鐵,有多北,有多遠?
空門外的紅豆
江將頭埋入水中的蓮骨朵
遁入空門
身上的鱗甲起伏著無數(shù)寺院的脊瓦
她看見大河流成黃,像失火的染坊
在低空痙攣,呼號
她如何去救 多少次都引火燒去羽毛
火后必然是漆黑的北方,天狼星
丈量著中國的土地
量中命中的尺寸
如何去救,如何不救
長江一次次都功虧一簣,只差一寸
任草原蟒蛇游入昔日的龍廷
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有它命中之定
整條江將赤壁雕成蓮花淝水
將長安刻成心經(jīng) 任燕胡飛到何方
遁入空門 禪和詩映亮四壁
朱雀展開大街雨巷,游動著木魚
屋檐的胸脯正在頂著頭
白蛇、小青和西子,為何要分得那么清
以身飼虎還是飼狼
皆忍受成空 隨風(fēng)而散
江花驚聳成了白花巖
一條龍得以蜿蜒退縮向深淵
仙人們可以緣壁留影
但叫一條龍再探回頭萬萬不能
一棵紅豆樹在洞門外哭瞎了眼睛
陷入東渡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