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娜娜

摘要：《春陽》選自短篇小說集《善女人行品》，一共包含十一個短篇，描繪的女性“幾乎可以說都是我近年來所看見的典型，雖然在不同的季節(jié)，不同的筆調(diào)之下，但是把他們作為我的一組女體習(xí)作繪，在這個意義中，它們?nèi)匀豢梢杂芯幵谝患械暮椭C性的”。①而《春陽》中的嬋阿姨則是這幅習(xí)作繪的重要部分。文章描寫的正是一位少婦即嬋阿姨“思春”的故事。

關(guān)鍵詞：施蜇存；嬋阿姨；意識流；新感覺派

一、嬋阿姨的灰色婚姻

春風(fēng)輕輕拂過，每一個生靈都在悄悄的蘇醒，都想在這明媚的時節(jié)里接受春陽的撫摸，嬋阿姨也不例外，她沐浴在春意融融，歌舞升平的大都市，路過她的每一個人都巧笑嫣然，充滿青春活力，何況上海女子本來就風(fēng)流精致。只有她仿佛被春天拋棄，她的時令還停留在冬日，身上依然穿著厚重的駝絨旗袍和絨線圍巾，獨自坐車來到這繁華美麗的大城市，孤零零的一人走在街上，嬋阿姨恍惚了，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和別人不一樣，濃濃的空虛落寞充斥著她，從內(nèi)到外，她覺得自己穿的太厚，感到悶熱。她的每一個神經(jīng)都被這春日的陽光和眼前的一切喚醒。

小說采用意識流的手法，細致的分析了嬋阿姨的心里活動，通過對嬋阿姨所處的環(huán)境和人物的簡筆勾勒，兩兩出現(xiàn)對比的落差，即外界愈加熱鬧繁華，嬋阿姨心理愈加寂寞騷動，呈現(xiàn)出嬋阿姨矛盾復(fù)雜的心理。當她走到飯店，好不容易想吃大餐安慰自己，對面卻是一家三口熱鬧的點菜情景，她又開始了白日夢模式，她心中愈加的不平衡，周圍的女伴都嫁了丈夫，有了兒女，成了家，有人盡管日子過得清貧，但總歸充滿了家的味道，只有嬋阿姨什么都沒有，只有那一份被人覬覦的家產(chǎn)，偶爾有“一種極罕有的勇氣奔放起來”時卻依然被外在的壓力嚇退。此時她艷羨這永不曾擁有的幸福，她尷尬、難堪，甚至扭曲的幻想別人是否看得出她的經(jīng)歷和人生。本能最終還是抵不過為金錢利益和道德觀念所浸透的社會關(guān)系的控制。作者通過對嬋阿姨內(nèi)心的剖析，并與同周圍的環(huán)境變化發(fā)展緊緊相扣。小說的故事性盡管不是很強，作者卻以細膩的筆觸把嬋阿姨細微的心理過程寫的曲折而引人入勝，清晰的展示了人物植根于現(xiàn)實土壤的心理流程。

二、嬋阿姨的“難友”

嬋阿姨是讓人同情的又悲哀的?？傆泻芏嘞嗨圃庥鲋舜婊钤谀骋粋€幽暗的角落，過著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生活。作家的創(chuàng)作并非以完全虛構(gòu)夸張來大肆渲染故事中的人物情節(jié)，同樣整個社會歷史并非是虛無縹緲的，從古至今，像嬋阿姨這樣正常的人性遭到碾壓和禁錮的例子，不勝枚舉。

吳組緗《箓竹山房中》的二姑姑，新婚之夜也是麻衣紅袖鞋完成了這場儀式，不過嬋阿姨是有主動的選擇權(quán)，為了龐大的家產(chǎn)。而二姑姑則更是令人心疼，年輕時與一個“聰明年少的門生”相互傾心“羨慕”，卻被當時的環(huán)境囿于清規(guī)戒律，遭受“鄙夷”，那少年又在趕考途中“船翻人亡”，似乎是上天妒忌才子佳人而捉弄了兩個少年。一個弱女子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只有聽任家長處置，好似一棵稻草一樣許配給了故去的人，“麻衣紅袖鞋，抱著靈牌參拜家堂祖廟，做了新娘”。多么殘忍，迎了靈柩，她是死人的新娘，踏上了沒有幸福的長路。她獨自守著偌大的菉竹山房，歲月像流水侵蝕了二姑姑的容顏“那只蒼白皺折的臉沒多少表情”，她變得“陰暗，凄淡，遲鈍”，和嬋阿姨一樣的孤單寂寞，不過她身居幽山，她獨憩鬧市，煩憂于她倆不分伯仲。她邀請新婚的侄子和侄媳阿園去她家做客，整個房子和二姑姑的人相協(xié)調(diào)“高大，陰森”。她從花季少女到人生暮年，終身守寡，無愛而凄涼。但她終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內(nèi)心深處也期待著愛與被愛，就像置身春陽中的嬋阿姨一樣，她們心底對愛有相似的期許，只是施蜇存用藝術(shù)化的手法處理的更外放一些。而二姑姑呢，通過周圍環(huán)境，人物行為、語言對話中也依然可以窺探到二姑姑的這種對愛的渴求心理。曾經(jīng)的戀愛悲劇在她心理是有陰影的，清規(guī)戒律的嚴密，她不敢再有出格的行為，壓抑著自己的非分之想，當新婚的侄子和侄媳來到菉竹山房，她卻做出了很詭異而又變態(tài)的舉動——夜晚趴在門窗上偷窺新婚夫婦。這是兩個有不同生活環(huán)境的人，不同的經(jīng)歷卻有殊途同歸的命運。

三、結(jié)語

施蟄存運用新感覺派小說典型的藝術(shù)化處理手法，刻畫出多樣的人物心里和普遍的人性。而鄉(xiāng)土作家吳組緗通過對“黃梅”天氣下菉竹山房及周圍環(huán)境和人物的描寫，也反應(yīng)出了人性的普遍性，這里不想刻意對文學(xué)史上限定的作者創(chuàng)作該文字時的初衷過多探究論述。施蟄存的十里洋場的繁華都市人情，吳組緗的僻靜，充滿古典氣韻的山中圖景，二者都是簡單素雅的筆墨，營造出了異樣的生活背景，卻塑造了相似遭遇的兩個悲劇女性，以及透過對女性個體生活的敘述，看到了整個人性的普遍性。把人生的常與變在質(zhì)樸無華卻又不乏詩意的文字中道出來，給讀者以情感上的觸動。

注釋：

①《施蟄存七十年文選》，第808頁，上海文藝出版社.

參考文獻：

[1]陳子善，徐如麒編選.施蟄存七十年文選[M].上海文藝出版社，1996，4.

[2]錢谷融.錢谷融論學(xué)三種[M].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20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