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丹
如果作為文人,李敬澤應該是比較接近古代從政的那一類文人。他是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原《人民文學》雜志主編,本人又是文學評論家,剛剛出版的《青鳥故事集》被稱為文體無法定義之書,又像李敬澤的生命體驗之書。
我沒有采訪到他,一個叫做劉榮的記者這樣描述他的書房:
“李敬澤在中國作家協(xié)會的辦公室,擺了不少綠色的盆景。樹葉之美婆娑生姿,被李敬澤稱為‘文。文可通萬物,如風過水面,既細微,又宏博,讓李敬澤想到了先秦時代自由、活潑的文學精神。他希望,終有一日,這種精神將會在互聯網時代得到解放與復蘇。
無論閱讀還是寫作,李敬澤都同樣追求莊子式的趣味和駁雜。書房里分類擺放著文學、哲學和歷史書,有一處幾乎都是分類史。偌大一個中亞,曾經是幾大文明交融的地方,那些探險者的游歷筆記,中西器物的由來,人類學者的梳理考證,都是李敬澤的興趣所在?!?/p>
我們現在說“文”。他認為“在原初意義上,所謂的文,第一是大自然的美與形式。大自然有一個實質,但是大自然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所有的這些美和形式,如同老虎身上的斑紋,都是“文”。
對于我們現在的時代,即將進入人工智能時代,他稱這是后人類時代。想想也是,不光是在具體事務操作層面,即使是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人工智能也表現出了極大的侵犯性。下圍棋,人下不過阿爾法狗;畫畫,人類學十幾年才學會臨摹,機器人一分鐘就學會了,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出現寫詩的機器人。
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得有人來做,比如寫字。我們的書寫,可能會犯錯誤,可能寫得有毛病。一個人會帶著他所有的東西,他的弱點、他的缺陷,帶到這個字上來。它不僅帶著你的心,還與你的身體密切相關。
這種手工感才是人類的自信。“這樣的一種字與這個人的相互的關系,這個可辨認、可指認的關系是非常重要的,可能也是這門藝術的生命所在”。
李敬澤從很小就與書法結緣。小時候最煩的三樣就是:《說文解字》、柳公權加京戲。但是,人到了40多歲,快50歲了,忽然有一天電視里放京戲,腿就開始跟著抖。寫字也是,指不定哪天基因里的病就犯了,有筆有墨就開始手癢,要寫字。
至于今天,當我們說到文人,確實和古代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也得承認,也正是因為建立在巨大的相同之上。
為什么我們現在還要寫毛筆字呢?這就是和古人相同的地方?,F在的人向往古人那種完滿的生命狀態(tài),他可以是文人,可以是寫文章的人,他可以做地方官,可以帶兵打仗,他也可以寫字、畫畫,他還可以經營田產,他做的事很多,很完整。
我們和古代真正的差異,他認為,就在于我們現在是一個被單面化的、越來越單面化的人。要對我們現在的單面性保持警覺,保持反思,乃至于批判和反抗。這才是如今討論文人這個概念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