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m嚴(yán)寒
你見過凌晨兩點的北京嗎?我見過,和顧遲一起。
那時的我們不知疲倦,帶著對世界莫大的希冀,走過無數(shù)個路口和紅綠燈。
現(xiàn)在想來,路途風(fēng)景猶如天堂。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不相信一見鐘情,而它的確是存在的。第一次見顧遲是在夜晚的體育場,我都忘了自己是因什么心情低落而抽風(fēng)般地跑了五圈。只記得在我要離開的時候,耳機(jī)里的《晴天》剛好結(jié)束,可是歌曲還在繼續(xù),聲音很溫柔。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頭看那個唱《晴天》的人,他就從我身邊過去了。
我把這種事情稱為緣分。
硬生生地收回自己即將踏出去的腳步,然后開始追著那個男生跑。
年少時喜歡上一個人到底是因為什么呢?也許是他剛好在漆黑的晚上穿了件白色的運(yùn)動衫,也許是他跑步的姿勢很瀟灑,也許是他剛好唱起了《晴天》。
說起來有點好笑,反正我也追不上他的速度,索性慢慢騰騰地散步,等著他跑過來??墒瞧甙舜尾良?,他始終沒有回過頭,我們的第一次相逢無疾而終,甚至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第二次見面是在超市門前,他看見了我。我不知道是因為記得我還是因為我看他的眼神太直勾勾,總之他看見了我,他的臉上還掛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目光相遇的那一刻,我好像突然聽見了清晨走動的時鐘,心跳緊接著漏了一拍。他依舊穿著白色運(yùn)動衫,側(cè)臉特別好看。
天知道我本來是要上去搭訕的。我不是個外向的人,但對喜歡的人可以做到極其不要臉。
我攔在他面前,沒講出一句話。下一秒,我奪過了他手中的紫皮糖撒腿就跑,那剛好是我喜歡的糖。
他果然三兩步追了上來,沒有被我耍到的樣子,也不生氣,問道,“你要做什么?”
我把糖藏到身后,要他拿聯(lián)系方式來換。
“不如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你喜歡吃的話糖就送你了?!?/p>
我真的沒想到最后發(fā)愣著回宿舍的人是我。
我當(dāng)然不是真的一點不害臊,只是這是我的一種方式,如果你不喜歡我也沒關(guān)系,我可以偽裝成本就是一個浪蕩的人,這樣也丟不了什么自尊心。
這場愛情來得順其自然又莫名其妙。在那之后,居然是他開啟了撩我的歷程。
下雨天的圖書館,我們在窗邊一起戴著耳機(jī)聽歌,播到周杰倫的《最長的電影》,顧遲問我是不是也喜歡周杰倫,我說喜歡。還沒來得及說我喜歡到聽遍了他每一首歌,他就盯著我,像在期待著什么。
“比喜歡我還喜歡嗎?”
我很意外他會這么問。我們聊過很多,談過我們的初見,我也間接表白過好多次,卻沒有深入過這個話題。
我以為,他只是當(dāng)我在玩。
這一次,顧遲卻是認(rèn)真的。
“和我在一起吧。”
我喜歡你,像風(fēng)走了八千里,不問歸期。莫名想到這句話,很符合我當(dāng)時被雷擊中般的感受,傻傻地點了頭。
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
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奇妙,好像奶茶上的奶蓋變得更甜,黃燜雞有了火鍋的味道。
有一次電影結(jié)束,我們散了好幾個小時的步。
已是深夜,北京的路上有昏黃的路燈和我們倆長長的影子,還有稀稀落落的路人。人在夜間總是更容易感慨,我們真的從過去談到理想,再談到人生。
后來,就像是我們不言而喻的默契,幾乎每周都有那么一個晚上,我們從黃昏散步到夜晚的盡頭。
還記得街邊我們常去的那家叫“夜宵”的店,沒有燒烤配啤酒,但是有溫柔的清粥和爆汁的生煎包,蕎麥面條的香氣從四面八方涌入肺腑。偶爾困意襲來,我靠在他肩上,聽他說話,閉上眼睛想要時間停下來。
那時候的我擁有全天下最大的幸福。
可你知道嗎?顧遲是那么優(yōu)秀的一個人。他是晚會永遠(yuǎn)的主持人,是校樂隊的吉他手和主唱,是穿上跆拳道服可以一腳踢上天的人。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倒霉地被我搶了糖,還牽起了我的手。
我沒什么特別,除了做事有時能一根筋傻出天際,就像是搶他的糖那樣,當(dāng)然那次是因禍得福。
我會一些才藝,卻都是半吊子,沒一樣值得提。
一般人聽到都會說你多幸運(yùn),找了個這么好的男朋友。而我是個怪人,我有著一種可怕又難以理解的自尊心,我后來甚至覺得,和我在一起對他是一種浪費。
我不想每次做錯事被顧遲知道,來收拾我的爛攤子。
女生本來就該被照顧著?那可能我這種女生不適合談戀愛。
我抱著一種奇怪的執(zhí)念,加上不少女生在身后的閑言碎語,我決定分手,怎么勸都不行。
他對我用盡了一個男生能用的所有溫柔,都被我打回原路。
我是那種決定了就不回頭的人,哪怕只為了讓你能看見我瀟灑地走,為了我那一點自尊,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顧遲被保送出國,他走之前找過我,“只要你肯回心轉(zhuǎn)意,我就不走?!?/p>
他給過我好多臺階,我卡在了其中一級,永遠(yuǎn)也下不來。
就連他走,我都沒有去送他。
回想起來,不過是年少輕狂,容不得一點不完美。
后來有人帶我聽過假假條,草根沒有派對,還有零散的一些后搖巡演。
于我而言,都不如身后哼唱起的那首《晴天》來得動人心弦。
像賈行家的《塵土》里說的那樣,這城市推擠著,如果失去身邊的幾人,便仿佛來到一片荒原上。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顧遲,再顧已遲。
不久前的晚上,我在那家夜宵店碰見了他。
我的耳機(jī)里依舊在放《晴天》,面色平靜,未發(fā)一語。
我突然想到拜倫的那首詩:
假若他日相逢,
我將何以賀你?
以眼淚,以沉默。
以一首《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