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穎萍

(浙江樹人大學(xué) 人文與外國語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15)

浙江畬族民歌用字研究

翁穎萍

(浙江樹人大學(xué) 人文與外國語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15)

畬族民歌是畬族民族音樂的主要形式，民歌的歌詞就是畬族文學(xué)的主體。在收集大量浙江畬族民歌語料的基礎(chǔ)上，對其用字情況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兩類較為特殊的字，即據(jù)音借用字和新造字。文章分別對據(jù)音借用字的運用特征及新造字所采用的造字法進行分析和探討。

畬族民歌；用字；據(jù)音借用字；新造字

畬族是一個善歌的民族，其民族音樂的主要形式就是畬族民歌。同時畬族民歌的歌詞就是畬族文學(xué)的主體?！爱屪鍥]有反映本民族語言的文字”①《浙江少數(shù)民族志》，方志出版社1999年版，第353頁。，漢字是畬族人民的主要書寫符號，因此畬族民歌歷來都是使用漢字來記錄的。但畢竟畬族與漢族屬于不同的民族，在認知及生活習(xí)慣等方面存在較大差別，而語言是認知世界的工具，它又是通過文字來記錄的，因此畬族人民在運用漢字記錄畬族民歌的前提下，還運用了一些特殊的字。本文在收集大量浙江畬族民歌的基礎(chǔ)上，對其用字情況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這些特殊字主要表現(xiàn)為據(jù)音借用字和新造字。

一、據(jù)音借用字

據(jù)音借用字在浙江畬族民歌中出現(xiàn)的頻率較高。所謂據(jù)音借用字是指“意義上沒有聯(lián)系，僅因音同、音近或音轉(zhuǎn)而借用的字?！雹谕踬F元：《簡帛文獻用字研究》，《西北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08年第3期，第159-161頁。某種情況下，“據(jù)音借用”的意義會與“假借”重合，然而由于“假借”一詞從許慎的《說文解字·敘》到目前學(xué)者們的論著中，其含義并不一致，因此還是運用“據(jù)音借用”的概念對浙江畬族民歌語言的用字情況進行探討。

(一)據(jù)音借用字的界定

據(jù)音借用字有一個重要特征，即所借用字的意義與要表達的意義是沒有聯(lián)系的，僅僅借用了該字的讀音而已，因此這也是判定畬族民歌語言據(jù)音借用字的一個重要標準。如以下例句中加下劃線的字均屬據(jù)音借用字。

(1)播暗無米食谷皮 《二十四節(jié)氣歌》

(2)大暑過了立秋透 《二十四節(jié)氣歌》

(3)北邊何個孫傳芳 《民國史歌》

(4)龍泉云河都掌落 《民國史歌》

(5)掘好公路分人行 《民國史歌》

(6)我女若大你度去 《畬族高皇歌》

(7)一日三時仰其大 《畬族高皇歌》

(8)磨得你郎背龍求 《要食麥餅上磨樓》

例(1)中的 “暗”，此處是“遲”之意。該字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解釋為：光線不足，黑暗；隱藏不露的，秘密的；糊涂，不明白。 這三個義項與“遲”均毫無關(guān)系，因此“暗”在這里是個據(jù)音借用字。例(2)中的“透”，此處是“到”之意?！冬F(xiàn)代漢語》中的解釋為：滲透，穿透；暗地里告訴；透徹；達到飽滿的、充分的程度；顯露。五個義項都與“到”無關(guān)，僅僅借用該字的讀音而已，可見“透”在這里也是個據(jù)音借用字。例(3)至例(8)也是如此，“何”“掌”“分”“度”“仰”“求”都僅僅是畬音，“何”的意思為“有”，“掌”的意思是“住”，“分”的意思是“給”，“度”指的是“娶”，“仰”指的是“看”，“求”指的是“佝僂狀”。

以下例句中加下劃線的字就不屬于據(jù)音借用的用法，如：

(9)頭裹紗帽按兩耳 《白扇歌》

(10)千斤石板拗唔彎 《歌句唱來使篾串》

(11)四句一條排唔全 《要結(jié)姻緣唔嚇難》

例(9)中“裹”的意思應(yīng)為“戴”，《現(xiàn)代漢語》中“裹”其中一個義項是“纏繞、包扎”，“戴”的其中一個義項是“把東西放在頭、面、頸、胸、臂等處”，雖然看起來兩者的意義有所區(qū)別，但隱含了一個共同的語義特征：[+使物與身體接觸]?？梢姡肮辈环稀耙饬x上沒有聯(lián)系”的要求，不屬于據(jù)音借用字。例(10)的“拗”與例(11)的“條”也是如此?！稗帧笔恰罢邸钡囊馑?，兩者意義接近；“條”是“首”“節(jié)”的意思，畬族民歌多為四句一“條”，也就是四句一節(jié)。

(二)據(jù)音借用字的運用特征

1.組合方式

從據(jù)音借用字的組合方式來看，有單字運用型、雙字組合型及三字組合型。對20萬字浙江畬族民歌中據(jù)音借用字的運用情況進行統(tǒng)計，結(jié)果如下：單字運用型625個，雙字組合型165個，三字組合型15個(重復(fù)未計)?？梢姡憬屪迕窀柚械膿?jù)音借用字多為單字獨立成詞后運用的，有一部分為兩個字組合后再運用的，也有一些是三字組合后運用的。如：

(12)千里路頭亦是川 (近)

《蝴蝶采花》

(13)唔會生心督路邊 (賭氣站著)

《朋友歌》

(14)姻緣斷定我儂你 (與、和)

《與娘嘹歌坐大廳》

(15)心想采紐牡丹轉(zhuǎn) (朵)

《筆頭落紙寫歌源》

(16)郎子傍娘織細紀(苧線)

《傍歌》

(17)多虧小娘個有心(這么)

《一心想郎來管家》

(18)種得有谷正有米(才)

《一心想郎來管家》

例(12)至例(18)都為單字運用的情況。例(12)中的“川”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個半自由語素，不能單獨成詞，這里借用后的意思為“近”，且能單獨成詞，是個形容詞；例(13)的“督”在現(xiàn)代漢語中也是個半自由語素，不能單獨成詞，這里借用后意思為“賭氣站著”，單獨成詞后是個動詞；例(14)的“儂”原本是人稱代詞，這里借用后成了連詞，表示“與”或“和”；例(15)的“紐”原本也是個不能單獨成詞的半自由語素，這里借用后成了量詞，表示“朵”；例(16)的“紀”原本也是半自由語素，這里成了名詞，表示“苧線”；例(17)的“個”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個量詞，這里借用成了代詞，表示“這么”；例(18)的“正”在這里表示“才”，都是副詞，但意義無聯(lián)系。再如：

(19)兩人有緣結(jié)同年(伉儷)

《要結(jié)姻緣莫畏難》

(20)還要你娘貼仰頭(早飯)

《要食麥餅上磨樓》

(21)唔被閑人亂弄送(搗亂、作弄)

《小郎播田水當央》

(22)賢人養(yǎng)女生定當(完美)

《望見娘垌好樹花》

以上為雙字組合運用的情況。例(19)的“同年”在這里是一個固定組合，表示“伉儷”，是名詞；例(20)的“仰頭”表示“早飯”的意思，也是名詞；例(21)的“弄送”指的是“搗亂、作弄”，作動詞用；例(22)的“定當”意為“完美”，作形容詞用。另如：

(23)姻緣無法阿武良(勉強)

《殉情歌》

(24)唱得娘心鐵拿拿(不安)

《郎唱歌句是好聽》

以上兩例都為三字組合運用的情況。例(23)，在漢語中不存在“阿武良”這樣的組合，在此處意為“勉強”，作動詞用；例(24)的“鐵拿拿”也是如此，漢語中沒有這樣的組合，此處借用后意指“不安”，作形容詞用。

2.字義搭配情況

從字與義的搭配角度來看，浙江畬族民歌中的據(jù)音借用字多表現(xiàn)為字與義對等的情況，即一個字與它所表示的意義是一一對應(yīng)的。如：“耕”表示“織”，“川”表示“近”，“教”表示“叫”，“柅”表示“荊棘”等。但也存在一些字與義不對應(yīng)的情況，具體有“一字多義”與“多字一義”兩種。

“一字多義”就是同一個據(jù)音借用字表示多個意義，如：

(25)莫分歌路上青苔 (使)

《郎垌唔遠隔山背》

(26)切字掛分小娘身 (在)

《切娘歌》

(27)唔成胡亂許分其 (給)

《路邊井水是清冷》

(28)莫講冇緣分人傳 (被)

《好園種得好牡丹》

以上四例雖然借用的是同一個漢字“分”，但所表示的意義各不相同。例(25)中的“分”表示“使”，作動詞用。例(26)至例(28)的“分”都作介詞用，其中例(26)的“分”意為“在”，例(27)的“分”意為“給”(有時也作動詞用)，例(28)的“分”意為“被”。雖然，“分”在浙江畬族民歌中有四種意思，但都與“分”本身的意義毫無關(guān)系，且這四種意思之間也無意義關(guān)聯(lián)，只不過都根據(jù)讀音借用“分”字而已。再如：

乃：

(29)乃愁畫眉唔入籠(只)

《好園種得好牡丹》

(30)你乃為我我為你(因)

《好園種得好牡丹》

(31)造乃閑話分人聽(些)

《長毛歌》

(32)乃見小郎在東床(好似)

《石蓮花》

儂：

(33)單儂我郎結(jié)情義(與、和)

《食了清茶歌音響》

(34)真心實話儂娘講(對)

《小娘若肯做我娘》

(35)莫儂郎心盡打冷(把)

《切娘歌》

(36)爺娘要儂子定親(準備)

《李秋胡》

羅：

(37)定要羅娘入寮鋪(娶)

《交好朋友有名聲》

(38)羅我磨粉亦唔退(把)

《隔山唱歌隔山林》

(39)爺娘罵郎羅飯坯(討)

《好園種得好牡丹》

定當：

(40)先生唔禁是定當(糟糕)

《仙伯英臺》

(41)行入祝家睇定當(明白)

《仙伯英臺》

(42)三日三夜造定當(完畢)

《洛陽橋》

(43)望郎生好生定當(端正)

《情郎有意起娘心》

以上為“乃”“儂”“羅”“定當”在浙江畬族民歌中的據(jù)音借用情況。“乃”表示“只”“因”“些”“好似”四種意義；“儂”表示“和”“對”“把”“準備”四種意思；“羅”表示“娶”“把”“討”三種意思；“定當”表示“糟糕”“明白”“完畢”“端正”四種意思。另外，再如“連”在浙江畬族民歌中表示“擺”“躺”“挽”等意思，“度”表示“娶”“背”，“抵”表示“滿”“要”“躲”，“瑯”表示“傳”“回音”“閃爍”，“揀落”表示“小看”“摔開”“怠慢”等。浙江畬族民歌中的這類據(jù)音借用字接近于學(xué)界所提出的“同形字”，即形體表面相同而功能不同的字。

“多字一義”也是浙江畬族民歌據(jù)音借用字常見的用法，意指兩個及兩個以上據(jù)音借用字表示同一種意思。根據(jù)據(jù)音借用字之間的關(guān)系，又可分以下幾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音近字。例如：

(44)唔可濕掉一片心(丟)

《寄信歌》

(45)唔成悉舊來戀新(丟)

《仙伯英臺》

(46)摔了窮帽喜洋洋(丟)

《全國少數(shù)民族代表團參觀記》

以上三例中的“濕”“悉”“摔”雖然用字不同，但所表示的意義相同，都表示“丟”。這三個字在現(xiàn)代漢語中讀音雖不同，但在畬語里發(fā)音相同，都為[it53]。由于畬族民歌歌詞是一種口頭文學(xué)，加上畬族沒有自己的文字，記錄時采用“漢字畬音”的方法，因此不同的記錄者會根據(jù)畬音選用不同的漢字，于是產(chǎn)生了音同字不同而所表意義相同的據(jù)音借用字。以下也是如此：

(47)行到郎寮天又暗(晚)

《隔山種竹生成林》

(48)日日念郎念到晏(晚)

《鐵鑄秤錘定秤》

(49)儂郎嘹歌到仰頭(早晨)

《五更雞啼星子雞》

(50)眼頭醒來滿床掃(早晨)

《兒歌》

例(47)的“暗”和例(48)的“晏”雖不同形，但在浙江畬族民歌里都代表“晚”的意思。畬語中“晚”的發(fā)音為[n44]，因此記錄者選用發(fā)音相近的“暗”和“晏”， 同時作為表示“晚”的據(jù)音借用字。例(49)(50)也是如此，記錄者選用發(fā)音相近的“仰頭”和“眼頭”來表示“早晨”的意思。

第二種情況是形音皆近字。浙江畬族民歌中存在著一些形和音都較接近且所代表的意義相同的據(jù)音借用字。如：

(51)豬比炒來娘先嘗 (肉)

《講親就要自家尋》

(52)你郎食肶揀肉精 (肉)

《講親就要自家尋》

畬語里表示“肉”的字的發(fā)音為[pi35]， 畬歌例(51)(52)的記錄者選用與此發(fā)音相近的漢字“比”和“肶”，且“比”是“肶”的聲旁，在字形上也比較接近。值得指出的是，例(51)(52)選自同一首畬歌，因此，這兩個字應(yīng)為同一記錄者記錄，可見“比”“肶”字在浙江畬族民歌中選用比較隨意。

(53)一令醒來二令想(覺)

《只要有緣就講成》

(54)一領(lǐng)醒來二領(lǐng)想(覺)

《做好姻緣正作算》

例(53)的“令”和例(54)的“領(lǐng)”在畬語中的發(fā)音皆為[liаη55]，且“令”也是“領(lǐng)”的聲旁，字形上較接近，兩者皆代表“覺(jio)”的意思。而且例(53)(54)用的是同一個程式句，分別選用形音皆近且意義相同的“令”和“領(lǐng)”，這也再次表明浙江畬歌記錄者在選用據(jù)音借用字時具有不穩(wěn)定性。

(55)未見有樹冇鳥撲(歇)

《一心想郎來管家》

(56)水鴨飛來樸船杠(歇)

《好似水面兩鴛鴦》

例(55)的“撲”和例(56)的“樸”也是形音皆近的據(jù)音借用字，兩者聲旁相同，在畬語中發(fā)音接近，在畬族民歌中都代表“歇”的意思。相對來說，在相似度上，音的相似度更高，形主要體現(xiàn)為部分相似。這類字的用法接近于“異體字”中的“異構(gòu)字”，即“功能相同而形體構(gòu)成不同的字”*王貴元：《馬王堆帛書漢字構(gòu)形系統(tǒng)研究》，廣西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17頁。。所謂“功能相同”就是指所表示的音義相同；而“形體構(gòu)成不同”，在所收集到的浙江畬族民歌中，主要表現(xiàn)為構(gòu)件不同的情況，可以分為構(gòu)形方式相同和構(gòu)形方式不同兩類。“撲”和 “樸”屬于構(gòu)形方式相同的類型，兩字皆為形聲字，屬于義符改換形成的異構(gòu)字?！氨取迸c“肶”、“令”與“領(lǐng)”則屬于構(gòu)形方式不同的類型，在構(gòu)形上具有增省關(guān)系，且多為義符的增省。“肶”比“比”多了一個義符“月”，“領(lǐng)”比“令”多了一個義符“頁”。

第三種情況是形音無關(guān)字。浙江畬族民歌中有一些據(jù)音借用字，其讀音、字形都無任何聯(lián)系，卻代表同一種意思。例如：

(57)小娘生好似蒲花(朵)

《筆頭落紙寫歌源》

(58)心想采紐牡丹轉(zhuǎn)(朵)

《筆頭落紙寫歌源》

(59)一斗紅云天上飛(朵)

《手抓紅豆來引花》

(60)好似英臺嫩花栽(朵)

《一心想郎來管家》

(61)兩人都是嫩花纖(朵)

《好花亦要好郎對》

例(57)至例(61)的“蒲”“紐”“斗”“栽”“纖”雖然在形和音上沒有聯(lián)系，但代表同一個語素“朵”。其中“蒲”“紐”“斗”代表的“朵”在例句中直接成詞，成為量詞；“栽”“纖”代表的“朵”分別與“花”組成了詞，表示“花朵”。再如：

(62)定要羅娘入寮鋪(娶)

《交好朋友有名聲》

(63)冇錢度娘空歡喜(娶)

《常常想娘心唔放》

(64)兩人有緣結(jié)同年(伉儷)

《要結(jié)姻緣莫畏難》

(65)今晡湊著好對頭 (伉儷)

《路邊井水是冷清》

例(62)的“羅”與例(63)的“度”發(fā)音不同，字形也不同，但在例句中都代表“娶”的意思；例(64)的“同年”和例(65)的“對頭”在例句中都代表“伉儷”的意思。

可見，浙江畬族民歌據(jù)音借用字的運用情況比較復(fù)雜。由于畬族沒有自己的文字，且畬族民歌的歌詞又是一種口頭文學(xué)，為了使其能夠更好地傳承下去，畬族人民便借用漢字對其進行手抄式記錄。對這些特殊字采用據(jù)音借用方式進行記錄時，由于記錄者不同，且又沒有統(tǒng)一的對應(yīng)漢字，便產(chǎn)生了“一字多義”和“多字一義”的現(xiàn)象。

二、新造字

浙江畬族民歌還運用了一些新造字。在記錄這些民歌的過程中，當記錄者寫不出本字又沒有據(jù)音借用字可替代時，就會根據(jù)漢字的構(gòu)造理據(jù)創(chuàng)造一些新字。

傳統(tǒng)造字法一般是指傳統(tǒng)“六書”，就是以許慎的《說文解字·敘》中提及的“六書”為代表，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zhuǎn)注、假借”。但是隨著對漢字研究的深入，學(xué)者們已經(jīng)明確傳統(tǒng)“六書”中的“轉(zhuǎn)注”和“假借”不是“造字”法，而是“用字”法，只有“象形、指事、會意、形聲”才屬于“造字”法。近100年來漢字又出現(xiàn)了許多新造字，新的造字法既采用了傳統(tǒng)的造字法，又采用了新創(chuàng)造的造字法，許多學(xué)者將其稱為“現(xiàn)代六書”，主要指：形聲法，會意法，半義符、半記號法，半音符、半記號法，獨體記號法，合體記號法。在此基礎(chǔ)上衍生出切音合形合義造字法、省形的切音合形合義造字法和省形造字法*穆士虎：《從“新造字”看漢字造字的傳承關(guān)系》，《銅陵學(xué)院學(xué)報》2009年第3期，第95-96頁。。目前所收集到的浙江畬族民歌多記錄整理于上個世紀，因此這些浙江畬族民歌中新造字所采用的造字法可用“現(xiàn)代六書”來表示，主要有以下幾種。

(一)形聲法

形聲法是一種能產(chǎn)性很強的漢字造字法，是創(chuàng)造新字的一種主要方法。在浙江畬族民歌中，多數(shù)新造字都是運用這種造字法創(chuàng)造的。如：

《時辰歌》

《兒歌》

《撩鶴》

《交好朋友有名聲》

(5)二五減租劄改來(契約)

《民國史歌》

(二)會意法

會意法作為傳統(tǒng)造字法之一，在現(xiàn)代造字中依然在使用。同樣，浙江畬族民歌中也采用了這種方法來創(chuàng)造新字，不過數(shù)量較少。如：

(6)一心要落郎村嬲(玩)

《隔山種竹生成林》

例(6)中的“嬲”[lau22]是“玩”的意思。畬歌中有一類歌叫“嬲歌”，是“畬族關(guān)于閑暇或節(jié)日期間與外地氏族外異性對歌的原稱”*藍雪霏：《畬族音樂文化》，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66頁。?？梢?，“嬲”與男女性別有關(guān)，但從讀音上來看又與“男”和“女”無關(guān)，因此可認定“嬲”為會意字，采用的是會意造字法。

(三)半義符、半記號法

半義符、半記號法指的是一個部件表義而另一個部件既不表音也不表義，僅作記號而已。此類造字法在浙江畬族民歌中也有所運用。如：

(7)禾椔午時花好開(穗)

《白鶴度雙》

(8)勤力少郎秧儈大 (會)

《二十四節(jié)氣歌》

上例中的“椔”應(yīng)為半義符、半記號造字法?！皸隆钡淖x音為[nаn35]，與左右兩個部件的讀音無聯(lián)系；“椔”代表的意義為“穗”，左邊的部件“木”同其在意義上有一點聯(lián)系。右邊的部件“甾”有兩個讀音，即zāi 或 zī?！扮蕖?zāi)有兩個義項：一是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解釋為：“有機化合物的一類，廣泛存在于動植物體內(nèi)，一般具有重要的生理作用，如膽固醇、膽酸、維生素D和性激素等。也叫類固醇”*《現(xiàn)代漢語詞典》，商務(wù)印書館2005年版，第1693頁。；二是同“菑”*《辭海(語詞分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1280頁。，即“災(zāi)”的異體字*《辭海(語詞分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573頁。，表示禍難。另“甾”(zī)同“淄”*《辭海(語詞分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1280頁。，水名，即山東省境內(nèi)的淄河*《辭海(語詞分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1022頁。?？梢?，不管是音還是義，“甾”與“椔”都無聯(lián)系，但是從形的角度來看，“甾”是“禾穗”的象形，因此，“椔”所采用的造字法可理解為半義符、半記號造字法。例(8)也是如此，“儈”[hai55]代表的意思為“會”，“儈”左邊的部件是記號，右邊的部件為義符，所采用的造字法也為半義符、半記號造字法。

(四)半音符、半記號法

半音符、半記號法就是一個部件表音而另一個部件既不表音也不表義，僅作記號而已。此類造字法在浙江畬族民歌中偶有運用。如：

《畬族高皇歌》

(五)合音合意法

合音合意法就是將兩個已有的漢字寫在一起，合其音義創(chuàng)造新的漢字、表達新的意義。在浙江畬族民歌中也出現(xiàn)了這種造字法，如：

《柳絲情絲長對長》

浙江畬族民歌在記錄過程中運用了一些漢語中所沒有的新造字，但是所采用的造字方法還是屬于漢字的造字系統(tǒng)，其中以形聲造字法為主。由于畬族歷來使用漢字記錄本民族的歌謠、族譜等，且因其“以漢字為書寫形式的文化教育的落后，畬、瑤、苗諸族的文獻多請漢人書寫”*郭志超：《畬族文化述論》，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頁。，因此，在畬族民歌新造字的產(chǎn)生過程中難免會融入漢族人民的語言認知，不自覺地運用了與漢字相同的造字理據(jù)。

浙江畬族民歌中出現(xiàn)的兩大類特殊字，這些字與漢字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或借音或借造字方法等，這些字的運用對畬族民歌的傳承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近些年，畬族民歌在傳承上出現(xiàn)斷層，畬歌的傳統(tǒng)之鏈發(fā)生缺環(huán)，對其用字情況進行觀察和研究，有助于畬族民歌的有效傳承。

A Study on the Characters of She Folk Songs in Zhejiang Province

WENG Yingping

(HumanitiesandForeignLanguagesSchoolofZhejiangShuren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 310015，China)

She folk song is the main form of the folk music of She people， and the song lyrics are the main body of She literature. On the basis of collected large numbers of corpus from the She folk songs， this paper studies the use of these words and discovers two types of more special words， i.e. the borrowed words based on pronunciation and newly created words. This paper analyzes and discusses the usage features of the pronunciation based borrowed words and the methods used for creating the new words.

She folk song; word usage; borrowed word based on pronunciation; newly created word

(責任編輯 金菊愛)

2017-04-11

浙江省高校重大人文社科項目攻關(guān)計劃項目(2013QN022)；浙江樹人大學(xué)中青年學(xué)術(shù)團隊項目

翁穎萍，女，浙江寧波人，教授，研究方向為地域語言文化。

10.3969/j.issn.1671-2714.2017.04.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