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春秋
這句話的意思與“歷史可不可以假設”有一些近似,但內涵并不完全相同。后者純粹是后世的讀者“替古人擔憂”而希望作出的假定,以期讓歷史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發(fā)展,而前者則是后人對歷史的當事人的心態(tài)作出揣摩,推測他們在面對一些重大歷史事件時的態(tài)度、決斷和選擇,影響了事件的發(fā)展和結果,而最終的結果實際上又不是他們所希望的那樣,于是產(chǎn)生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后悔和遺憾,因而假使歷史可以重來。
對這種狀態(tài)的表述十分困難且拗口,讓人讀后竟有如墮云里霧中,茫然不知所云之感。都說這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假如歷史可以重來,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再活一次。我們既不能一只腳跨入兩條河流,也無法兩次跨入同一條河流。歷史本質上就是時間的流逝,是一維的、單向的、不可逆的,發(fā)生了的事情就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不可能像錄音、錄像磁帶一樣抹掉了再重新錄制。
假如歷史可以重來,那么今天我們所看到的歷史將面目全非,也將混亂不堪。我們無從判別哪些是歷史當事人當時真實的心態(tài)和被認為是唯一或正確的選擇,哪些是他在假設“歷史可以重來”之后作出的行為、決斷修正。我們因此也難以更好地總結歷史的經(jīng)驗教訓,給當下和未來以提示、警醒和借鑒。
正如藝術創(chuàng)作一樣,歷史也充滿著后悔和遺憾,永遠是不完美的。也正因為這樣,它才是真實的、自然的、活生生的。歷史又是充滿著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必然中必有偶然,偶然也常影響著甚至直接導致著必然。辛亥革命爆發(fā)之前,革命的洪流早已暗中涌動,革命的爆發(fā)已如箭在弦上,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不可抗拒。四川保路運動的興起,促使清政府調動湖北的新軍前去彈壓,武漢、武昌、漢口三鎮(zhèn)兵力空虛;廣州起義雖遭受失敗,但它對全國的影響、對清廷的震動、對革命者的昭示卻是巨大的;彭楚藩等人因研制炸彈不慎引爆招致被捕、殺害只是一個偶然事件,但它導致起義提前、革命成功卻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不是武昌起義,別的地方起義也很可能成功。
假如歷史可以重來,那么歷史必將重新改寫。拿破侖、希特勒假如早知進攻俄羅斯和蘇聯(lián)會是這樣一種慘敗的結果,那么他們絕不會拿自己的榮譽、生命和帝國的命運作為賭注;假如日本早知道偷襲珍珠港、向美國宣戰(zhàn)會把自己拖入戰(zhàn)爭的泥沼而遭受滅頂之災,他們也許就會滿足于獨占中國、止步于東亞。我們在讀到這段歷史時,常常不解于他們那種自不量力、蛇吞大象的瘋狂之舉,他們真的就相信自己有稱霸世界、獨吞地球的超凡能力嗎?也許開始時他們的野心還沒那么大,要求也沒那么高,但在狂風般摧枯拉朽地橫掃歐洲和中國大陸之后,他們發(fā)覺“知難行易”,結果比他們原先估計的要順利得多、容易得多、迅速得多,于是野心、自信心、驕狂心急劇膨脹,就像賭桌上的賭徒,覺得贏錢以一搏十輕而易舉,于是將全部身家都一古腦兒地押上,正應了那句千年的古話,“上帝要讓誰滅亡,就要先讓他瘋狂”。
也許正是基于這點,上帝在創(chuàng)造萬物的同時,也為人類和世界設定了這樣一條不可更改的規(guī)律,即“歷史不可以重來”。否則,不足以懲戒那些反人類、反社會、反科學的惡魔,不能使他們的罪惡得到應有的審判,世界將永無寧日,人類將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