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毛偉
茅臺鎮(zhèn)產(chǎn)酒,鎮(zhèn)上開著十多家酒坊。
田家酒坊在茅臺鎮(zhèn)東頭。酒坊不大,且制具粗陋,和鎮(zhèn)上幾家大酒坊不可同日而語,但所釀之酒味道醇厚怡人,加之主人田老大多年苦心經(jīng)營,誠實守信,小酒坊也日漸起色。
田老大膝下育有二子,阿彪和阿九。長子阿彪自小聰穎過人,很小時就能拿樹枝在地上劃拉著幫爹算賬。與兄長比起來阿九就顯得愚鈍得多。他自小就不愛詩書,只讀了兩年私塾就忍無可忍地輟了學(xué)。小小年紀(jì)不讀書,卻迷上了做酒。田老大本來也沒指望這小子將來成龍成鳳,跟著他學(xué)做酒,將來繼承家業(yè),蠻好。于是阿九成天跟著爹在酒坊踩曲下沙,開窖取醅,頂一頭高粱花子,走哪兒身上都帶一股子酒糟味。
光緒二年,田老大不幸患上傷寒病一病不起。自知來日無多,閉眼之前,老田把阿彪阿九叫到床前,囑咐兒子一定要把這份家業(yè)做下去。阿彪阿九跪在爹面前信誓旦旦:一定把田家酒坊做好做大。
兄弟倆果然沒有辜負(fù)老爹的期望,二人同心協(xié)力,共同經(jīng)營田家酒坊。阿九在窖池、曲房滾爬了多年,對做酒的門道早摸了個門清。爹不在他反倒可以放開手腳摸索改良做酒方法。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田家酒坊日漸興旺,過了幾年,幾乎可以和鎮(zhèn)上幾家大酒坊比肩了。
可是不久兄弟間卻生出嫌隙來。
阿九為人寬厚善良,街坊四鄰前來沽酒,難免有錢兩不足的,阿九一概允許賒欠,且事后也不追討。有乞丐和難民路過,阿九也常拿酒坊的釀酒原糧接濟(jì)。
阿彪對此很是不滿,怪阿九手太松抓不住錢,說長此以往,再大的家業(yè)也會敗了的。阿九聽了只是呵呵笑笑,過后依然我行我素。
于是阿彪生出異心,打定主意和阿九分家。他把田家酒坊的老窖池、古井和字號等留給自己,分給阿九一些錢物,讓阿九自立門戶。
阿九雖然心中十二分不愿意,但見哥哥主意已定,也不再爭辯,只好重打鑼鼓另開張,自己又開了一家酒坊。
酒坊開業(yè)初期經(jīng)歷了一段艱難時日,但阿九憑著吃苦耐勞和已很熟稔的做酒技藝,加上街坊四鄰的幫襯,阿九酒坊的經(jīng)營漸入佳境。五年后,較之分家時的田家酒坊更有模有樣,他的阿九家酒在十里八鄉(xiāng)也小有了名氣。
而阿彪原以為分家后占盡天時地利,再加上自己的精打細(xì)算,財富一定會像大江之水樣滾滾而來。沒料到酒坊很快就出了問題,先是客人抱怨酒的味道變差,接著是釀酒原糧發(fā)生霉變,損失了一大筆錢。以后生意日益蕭條,阿彪苦苦支撐也止不住下滑勢頭。沒過幾年酒坊就難以維持了。
阿彪積郁成疾,病倒在床,且久治不愈。自知病已入膏肓,阿彪叫兒子把阿九叫來。面對弟弟他表達(dá)了深深的悔意,表示要把酒坊交給阿九打理,并委托阿九照顧妻兒。阿九欣然答應(yīng)。
咽氣前,阿彪掙扎著對阿九說,我始終有一事不明,要是不弄明白死不瞑目。
阿九說,你說。阿彪說,我就不明白咱兄弟倆同樣做酒,做法都是一樣,我還更占了天時地利??蔀槭裁茨愕木圃阶鲈胶茫庠阶鲈酱?,我卻落得這般下場。
阿九淡淡一笑說,哥,因為你不愛酒。阿彪詫異,說我為做酒耗盡了心力,怎么能說不愛酒呢?
阿九指著墻上供奉著的趙公元帥像說,你那不是愛酒,是愛他,是愛錢。酒是有靈性的,你對它好,它會知道。你愛它,它才愛你;你欺它,它必欺你。
阿彪若有所悟。
阿九接手了阿彪的酒坊,精心打理,酒坊很快就改變了模樣,老窖良曲釀制的酒,品質(zhì)更勝一籌。
阿九的生意越做越好,阿九家酒的名聲也遠(yuǎn)近聞名,隨之而來的是假冒的阿九家酒冒出來了。為正本清源,阿九給阿九家酒更換了一個響亮的名號——阿九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