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女人,喜歡擁抱。擁抱溫暖。
女人怕冷。
小的時候,女人住農(nóng)村,家里窮,沒有空調(diào)。女人的衣服穿得也少,破破爛爛的,毫無暖意。冬天的晚上,太陽下山了,黑暗來臨了,女人早早地,躲在被窩里,早早地睡著。還是冷,女人的手冷,腳冷,冰冰涼的,女人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
初中畢業(yè)的時候,女人和班主任陳老師離別擁抱了一下。
陳老師是個很博學(xué)很受人尊重的年輕男老師,女人聽了陳老師三年的課,也崇拜喜歡了陳老師三年。
那一次擁抱,讓女人溫暖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溫暖,似乎是驅(qū)散了女人這些年心頭的寒意,也從此留在了女人心底。
女人長大了。
女人上了更大更高的學(xué)府。
女人參加工作。
女人留在了城市。
女人嫁了人,嫁了一個和他一樣從農(nóng)村出來在城市上班的男人。他們買不起房,是租的房。男人說,我們一定要在這個城市要留下來。我要努力賺錢,我們要有一個真正的家。
男人很努力。
男人在一家公司坐辦公室。
男人回來的都很準(zhǔn)時,女人喜歡男人擁抱著她睡。
男人的擁抱,很溫暖。
做了一段,男人說,我要去做銷售,銷售可以賺很多錢。男人的眼睛里帶著堅定必勝的光芒。
男人回來得晚了。
男人回來得越來越晚。
男人回來的時候,總是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打開門進(jìn)來,搖搖晃晃地把外套一扔,搖搖晃晃地進(jìn)衛(wèi)生間洗澡。
好多次,女人坐在沙發(fā)前看著電視,看著看著都睡著了。女人醒來的時候,男人還沒有回來,電視機(jī)已經(jīng)發(fā)出沙沙沙的雪花聲音。
女人說,你這樣太辛苦了,早點回來好不好?
男人說,我不這么晚回來,怎么賺大錢呢?
女人說,可,你這樣太累了。
男人說,不累能賺錢嗎?
女人說,沒有你的擁抱,我睡不著啊。
男人說,那就抱枕頭吧。
男人的業(yè)績隨著男人回來的晚的程度,越來越往上走了。男人賺了很多的錢。男人看中了一套市中心的房,悄悄買了下來。
男人把產(chǎn)證拿給女人看,說,你看你看,要沒有那么拼,哪能賺那么多錢呢?
女人搖搖頭。
女人說,我們只要快樂,我不想你太累了。
男人笑了,說,不累不累,我們怎么買房?。?/p>
男人還升職了。
升了職的男人,回家越來越晚了,有時,女人看窗外,陽光已經(jīng)悄然地灑在床上了。大大的臥室的床上,只躺著女人,還有兩個枕頭。
是在一個晚上,女人聞到了男人身上不一樣的味道。特別的濃烈。
女人說,這個味道,我聞了半年了。
女人說,明天一早,我們?nèi)マk離婚吧。
女人離婚了。
那個叫劉光宇的男人,不是一下子就冒出來的,認(rèn)識有一段日子了。
劉光宇長得像初中的班主任陳老師。劉光宇是女人公司的客戶。女人代表公司接待他,第一次見到,還愣了一下。像,太像了。女人不由多瞅了劉光宇幾眼。
劉光宇對女人也很好。一直好。
有時,劉光宇給女人打電話,說,有空,一起吃飯嗎?
女人說,好啊。或者說,今晚,恐怕不行啊。
女人和劉光宇,相處得很平靜。
女人還在想著和班主任陳老師的那個擁抱,那個溫暖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擁抱,不知道和劉光宇擁抱一下,是不是也很溫暖?
現(xiàn)在,女人離婚了。
下午,女人是主動給劉光宇打的電話。
女人說,晚上,你有空嗎?一起吃飯吧。
女人還說,我離婚了。
劉光宇答應(yīng)了。
掛了電話,女人一直在想,自己說的那最后一句,是不是糊涂了,為什么要說這句話呢?說這句話是有什么別的意思嗎?
似乎是因為這句話。這一晚的西餐宴,也變得多了份曖昧。
劉光宇和女人面對面坐著。兩個人在說著什么話。兩個人的話都有點不著邊際。說著說著,不知是誰說了句,我們走吧。
兩個人一起往外走。
西餐廳的旁邊,有一家賓館,招牌上紅紅的字,一直滾動著,播放著。閃著兩個人的眼。他們的步伐,毫不猶豫地,都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電話聲,適時地響起。劉光宇接了。
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稚嫩的聲音,女孩兒說,爸爸,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啊,你要回來給我講故事哦,你不給我講故事我睡不著覺哦……
女人的眼前,突然閃現(xiàn)一個畫面,一個男人冰冷的臉,男人吵架的聲音很大,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兒,聽著這聲音,臉上都是驚恐,冷。男人說,我不會再回來了!男人走出去時,重重關(guān)上房門的聲音。女孩兒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女人看到了劉光宇的眼神。
女人的腳,停在賓館的臺階下。
女人忽然笑了笑。
女人說,謝謝你,光宇,早點回去吧!
在劉光宇驚愕地眼神中,女人轉(zhuǎn)身離開了。女人在想,為什么非要擁抱才能取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