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

2017年5月13日，石家莊16歲少年湯勇一連找了三家藥店，買到一瓶藥?；氐郊遥屑?xì)看了說明書后，將15片藥碾成粉末倒入父親的茶水里。傍晚，父親湯保華從外面回來，習(xí)慣性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夜里，湯保華感到全身乏力，心跳減慢，頭痛欲裂。雖經(jīng)救治，但他大部分記憶永遠(yuǎn)消失，被鑒定為4級腦傷殘。湯勇為何要謀害親生父親？父子間有什么邁不過去的坎？

單親兒子淚勸父母復(fù)婚

2013年6月3日，對12歲的少年湯勇來說是黑色的一天。這天上午，母親吳芳與父親湯保華在石家莊某區(qū)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xù)，湯勇隨母親生活。當(dāng)父親拎著簡單的行李搬走時，湯勇拽住父親的手哭著問：“爸，你為什么要和媽媽離婚？為了我，你們別分開好嗎？”湯保華絕情搖頭離去。

37歲的湯保華是石家莊一家機(jī)電公司的工程師，比他小兩歲的吳芳在聯(lián)通公司就職。夫妻倆2000年結(jié)婚，次年有了兒子湯勇。因經(jīng)常出差，聚少離多的生活讓湯保華與妻子漸漸有了隔閡。2012年10月，寂寞的吳芳與同事聚會借酒消愁，在男上司引誘下，她出軌了……

丈夫湯保華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丑事的人，他將妻子暴打一頓后提出離婚。吳芳跪在丈夫面前哭求：“是我一時糊涂，看在兒子的份兒上，給我一次機(jī)會好嗎？”湯保華拒絕了。

失去婚姻，帶給吳芳的不僅是冷寂，還有生活的沉重與艱難。她要上班，兒子還小，這個家里里外外全靠她支撐。2014年3月，在朋友介紹下，吳芳認(rèn)識了一個叫曹付斌的男人。曹付斌比她大3歲，靠經(jīng)營小超市為生，3年前離異，女兒跟隨前妻生活。這年10月1日，吳芳與曹付斌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然而婚后沒多久，曹付斌身上的自私、脾氣暴躁、大男子主義等缺點就暴露無遺。夫妻倆經(jīng)常為雞毛蒜皮的家庭瑣事發(fā)生摩擦。

2015年6月的一天，曹付斌將超市里過期的火腿腸、方便面帶回家，作為一家三口的早餐。吳芳覺得這些東西吃了會生病，曹付斌臉一沉：“我吃得，你們就不能吃？”兩人爭執(zhí)起來。湯勇忍無可忍，用力推了繼父一把：“不許你欺負(fù)我媽媽！”“好啊，你們母子倆一起對付我！”曹付斌揚(yáng)手扇了湯勇一巴掌。吳芳見兒子挨打，一頭向曹付斌撞去，一家三口扭打在一起……

這一架，將曹付斌與吳芳?xì)埓娴囊稽c感情徹底打沒了。一個星期后兩人離異，吳芳帶著兒子回到了原來的家。母親兩段失敗的婚姻，給湯勇的心靈烙下創(chuàng)傷。這年中秋節(jié)，湯勇去看望父親。他哭著說：“爸，你們還是復(fù)婚吧，我做夢都想和你們在一起。”湯保華嘆了口氣：“大人的事你還不懂，我和你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p>

湯勇滿腹心酸回到家。見說服不了父親，他又想從母親身上打開缺口。當(dāng)晚，他在一張紙上畫了兩個男孩，一個戴著博士帽，一個戴著手銬。吳芳不明白，湯勇解釋道：“戴博士帽的男孩家庭完整幸福，父母恩愛；而戴手銬的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心靈遭受創(chuàng)傷?！?/p>

吳芳心如刀割，自己復(fù)雜的情感經(jīng)歷給兒子帶來多少傷害呀！

這年11月15日是湯勇14歲生日，在他的要求下，湯保華過來祝賀。吳芳做了滿滿一桌菜，席間，湯勇又要求父母復(fù)婚。這頓飯吃得異常沉悶。湯保華離開時，湯勇眼含淚水：“爸，你和媽媽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一想？我12歲你們就分開了，你們想過我的感受嗎？”湯保華和吳芳心里別有滋味。

復(fù)婚父母依然戰(zhàn)火紛飛

半個月后，湯勇與班上幾個男孩子踢足球，奔跑時他不小心將對方撞倒在地，兩人吵了起來。放學(xué)時，那個男孩的父母趕來了，大罵湯勇：“單親孩子就是沒教養(yǎng)！”湯勇心碎了：如果父母不離婚，如果父親在身邊保護(hù)自己，對方哪敢欺負(fù)自己？

當(dāng)晚，湯勇分別警告父母，如果他們不復(fù)婚，他就死給他們看。當(dāng)天夜里10點，湯勇爬上了6樓頂層，一腳跨過了樓頂?shù)淖o(hù)欄……吳芳嚇得臉都白了，渾身癱軟，連忙給湯保華打電話。

兒子的過激舉動震撼了吳芳和湯保華，他們這才認(rèn)真考慮復(fù)婚的事。在吳芳看來，當(dāng)初與湯保華離婚，是自己有錯在先，為了兒子有個完整的家，只要湯保華沒意見，她同意復(fù)婚。而湯保華經(jīng)過數(shù)年生活打磨，也漸漸意識到，當(dāng)初與吳芳分手實在是太沖動了，前妻真心悔過了，自己為什么就不能原諒她，給她一個機(jī)會呢？ 2016年元旦，吳芳和湯保華辦理了復(fù)婚手續(xù)。

離異3年再聚首，吳芳和湯保華都將曾經(jīng)的不快壓在心底，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新鮮與幸福。湯保華能吃上可口的熱飯菜，臟衣服有人洗干凈熨燙整齊；吳芳患有慢性咽炎，湯保華每天早上一起來，就燒開水給她泡甘草冰糖茶。在吳芳和湯保華的苦心經(jīng)營下，這個再婚之家重新流淌著愛與溫情……

家庭和睦，父母恩愛，讓湯勇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他性格變得開朗活潑，整天樂呵呵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明顯提升。2016年3月，他特意拉著父母去影樓拍了一張全家福，放大后掛在客廳墻上。

但畢竟是走過彎路的婚姻，畢竟兩人心里有過傷痕，時間一長，矛盾和隔閡，又在彼此心頭泛起沉渣。吳芳雖與曹付斌的婚姻生活很短暫，但還是在她心頭留下了痕跡。每次與湯保華慪氣時，她就會不自覺拿曹付斌與湯保華對比。這年6月的一天，吳芳的單位組織去青島旅游，湯保華作為家屬也隨同前往。在紀(jì)念品商店，湯保華看中了一只貝殼粘成的大象，一看標(biāo)價89元，他掏了幾次錢包還是沒有買。走出好長一段距離，湯保華又折回去，磨蹭一番后，終于買了下來?！扒颇氵@優(yōu)柔寡斷的樣兒，哪像個男人？人家比你果斷多了！”見同事投來異樣的目光，吳芳臉上有些掛不住?！叭思?？人家不就是曹付斌嗎？”湯保華的肺都要炸了，“他那么好，你為什么和他離婚？”夫妻倆當(dāng)著眾人的面吵了起來……

回到家，吳芳和湯保華開始冷戰(zhàn)，家里的氣氛沉悶而壓抑，這讓湯勇心里沉甸甸的。他流著淚對父母說：“你們別吵架好嗎？我不要你們給我買蘋果手機(jī)、名牌服裝，只要你們和睦相處，我就心滿意足了?！?/p>

兒子的話讓吳芳和湯保華五味雜陳，他們當(dāng)著兒子的面表態(tài)：以后再也不吵架了。但心靈的隔閡豈是幾句話就能消除的？只要兒子不在場，夫妻倆就冷戰(zhàn)、爭吵，互揭傷疤。endprint

一次，吳芳和湯保華看一部韓國言情劇，戲里的女主人公一生結(jié)了4次婚。湯保華隨口說：“這個女人一生經(jīng)歷這么多男人……”吳芳覺得丈夫是在映射自己，狠狠將杯子砸在湯保華腳下，忿忿地沖進(jìn)臥室，“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了……

湯保華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傷害了妻子，可與此同時，他心里也泛起一陣醋意：自己與她離婚那幾年里，一直是單身，沒有與任何女人有過親密接觸。而她……這樣一想，湯保華心里強(qiáng)烈不平衡。這個心結(jié)像惡性腫瘤一樣，在他心里迅速膨脹。

不僅如此，湯保華對吳芳很不放心，生怕她又背著自己與別的男人在一起。2016年9月，湯保華在深圳出差，晚上11點，他給吳芳打電話，凌晨1點，他再次撥通了家里的電話。15歲的湯勇正讀高一，哪里知道父親的心事？他不耐煩地對父親說：“爸，三更半夜你打什么電話？我明天還要上學(xué)呢！”吳芳?xì)獾妹芍蛔涌蘖艘灰埂@一切，讓兩人的心越走越遠(yuǎn)，夫妻感情徹底破裂。

捍衛(wèi)父母婚姻釀悲劇

12月19日深夜，湯勇迷迷糊糊聽到父母的房間有動靜。湯勇推門進(jìn)去，只見母親掐住父親的脖子，父親揪住母親的頭發(fā)，兩人像兩只斗紅了眼的公雞，誰也不肯讓步。

湯勇的心都要碎了，他慘叫一聲沖進(jìn)廚房，抄起菜刀在自己左手腕上劃了一刀，血頓時涌了出來。吳芳和湯保華趕緊將兒子送到醫(yī)院。幸虧血管沒被割斷，醫(yī)生為湯勇止血消炎包扎后，第二天他就出院了。

次日上午，湯保華上班去了，吳芳在家里陪伴兒子。湯勇流著眼淚問母親：“媽，你和爸爸為什么老吵架？”吳芳長嘆一聲：“孩子，你也這么大了，有些事媽媽不想再瞞你。當(dāng)初媽媽一時糊涂，做了對不起你爸的事，你爸一直耿耿于懷，總是拿這個懲罰我……”

原來父母吵架的癥結(jié)在這里！湯勇想了整整一個下午，決定做父親的工作。次日，他對父親說：“爸，媽的那事兒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你為什么還總提起？你知道媽媽的心里有多么痛苦嗎？”

湯保華重重嘆了口氣：“孩子，你不知道，其實爸爸的心更苦。爸爸也想把過去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忘記，可我忘不掉……”湯勇哭了：“爸，你知道你和媽媽這樣吵架，給我?guī)矶啻髠?？以前，我為自己是單親孩子自卑、難過，現(xiàn)在有了完整的家，為什么還要過得這么痛苦？”

站在客廳里的吳芳，清晰地聽到了父子倆的對話，非常內(nèi)疚：兒子太可憐了，為了他以后多忍忍吧！

因為擔(dān)心兒子再做出什么過激舉動，湯保華和吳芳不再提離婚的事，但兩人在家里很少說話，家冷得像冰窖。為了忘記過去屈辱的記憶，湯保華常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一喝醉，他就把持不住自己，抓住妻子就打。有時，失去理智的湯保華連勸架的兒子也一起打。

酒醒后，湯保華又痛哭流涕向妻子和兒子道歉。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又會去廚房做碗雞蛋肉絲面，讓兒子端給吳芳吃。

父親這一細(xì)微舉動，讓敏感的湯勇意識到，父親對母親、對這個家還是有感情的，只是他忘不了過去，才使自己變成了“魔鬼”。如果有什么辦法能讓父親忘記過去的痛苦記憶，他們會是多么和諧的一家呀！

那段時間，湯勇苦惱不已。一個偶然機(jī)會，他在網(wǎng)上看了一部美國電影，影片中的男主人公為了爭奪遺產(chǎn)，給爺爺服用了一種藥物，使?fàn)敔攲σ郧暗氖率チ擞洃?。湯勇腦海里突然迸出一個念頭：要是用這種藥物使父親忘記糾結(jié)的往事，那么父親就不會再恨母親，他們家不就又是和諧之家了嗎？湯勇立即搜索這種藥物的功效。他發(fā)現(xiàn)這種藥能使記憶在腦海中消失，有眩暈、神智模糊、反應(yīng)遲鈍等副作用，但不會危及生命。湯勇的心一陣驚喜。接下來，發(fā)生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喝下茶水后的湯保華，第二天感到腦袋都要爆炸了。吳芳趕緊把他送到醫(yī)院。醫(yī)生為他做了全身檢查后，驚訝地問：“病人是不是服用了超劑量藥物？這種藥副作用很大?！甭牭结t(yī)生這么說，湯保華馬上向區(qū)公安分局報警。警方經(jīng)過偵破，很快將湯勇抓獲歸案。湯勇原原本本交代了自己傷害父親的隱情。辦案民警感慨不已。因為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湯保華的腦神經(jīng)受到嚴(yán)重?fù)p傷，以前大部分記憶永遠(yuǎn)也無法恢復(fù)。經(jīng)鑒定，屬于四級腦傷殘。目前，湯勇已經(jīng)被公安部門刑事拘留。

了解到兒子的良苦用心，湯保華傷心地哭了，他認(rèn)為，在這起事件中，兒子是無辜的，他請求警方能夠?qū)鹤訉挻筇幚?。吳芳更是痛不欲生，丈夫成了殘疾，兒子又要接受法律制裁，這種傷痛她一生也無法抹去。高墻內(nèi)的湯勇整日以淚洗面，為自己的瘋狂行為懊悔不已。

責(zé)編/畢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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