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春,我參軍來到青州市堯王山下的美麗軍營。半年后,愛舞文弄墨的我被調(diào)進機關從事新聞報道工作。
一次,我的一篇關于軍營綠化的文章被《半島環(huán)境報》采用,收到稿費卻未見樣報。后來,濟南軍區(qū)后勤部要來部隊檢查營區(qū)綠化工作,有關營區(qū)綠化工作的報道便極為重要。于是,我騎著一輛單車進出于青州市的相關單位,期望找到那期報紙。然而,由于時間已久,找了很多單位都沒找到。
途經(jīng)范公亭公園時,看到青州市園林局的牌子,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走進去。接待我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齊肩短發(fā),笑容甜美。聽我說明來意,她立即在一堆舊報紙中翻找起來,找了一會兒后,她說:“時間久了,不好找。你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我再給你找找看。”
第二天剛上班,電話鈴聲驟響,拿起一聽,是她,她說:“找到了,找到了!我一早給你寄去了?!?/p>
我興奮不已,連說謝謝。收到信件看過字條,才知她叫王莉萍。
一個月后,我意外地收到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袋。拆開一看,是幾張登有我稿子的地方報紙,有《大眾日報》《濰坊日報》《青州報》,還有一張登有我散文的《半島環(huán)境報》。信袋里還有一封信,展開一看,原來是她——王莉萍。信中說,她很欽佩我的文采,并說很喜歡我那篇散文《楝子樹情思》。信末她還說自己很想試著寫稿,讓我教教她。面對這樣一個既熱情又熱心,既好學又上進的女孩,我沒有理由拒絕。
很快,又收到她的回信,信封里附有幾篇關于園林園藝的小稿。我稍加改動提出幾點注意事項回寄給她。不久就收到她的喜訊,說有兩篇已在《濰坊日報》上刊發(fā)。
漸漸地,我的文章在地方報刊全面開花,她投稿也小有收獲。
1990年初夏,我赴魯豫兩省基層團隊采訪,撰寫植樹綠化的稿子。起程之前,我將消息告訴她。沒想到,當我背著行囊趕到青州火車站時,她已等候在那里。在河南采訪,無論多么辛苦勞累,只要想起她在青州火車站的甜美祝福,我便渾身是勁。
兩個月后,我從河南回來。她得知消息,立即約我見面。
經(jīng)她提議,我們前往范公亭公園。漫步范公湖畔,我對她講在河南的所見所聞,她興奮地炫耀著兩個月來刊發(fā)的稿件。我送給她一本從濟南買回的《文辭大觀》,她如獲至寶,高興不已。
完成采訪任務回到青州后,我與她的交往更加頻繁,這引起我們宣傳股長的警覺。
一日,宣傳股長找我談話,問我是否在與駐地女青年談戀愛。我矢口否認,說僅僅是相互切磋寫稿。宣傳股長不信,他問我:“你敢說對她沒有好感?”
我一時語塞。不能否認,一年多來,一種別樣的情感已然悄悄萌發(fā)。宣傳股長見我不語,便苦口婆心地相勸。最后,宣傳股長說:“戰(zhàn)士不準在駐地談戀愛是鐵的紀律,趕緊斷了,否則,今年退伍吧?!?/p>
幾日的苦思冥想,幾日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后,我給她寫了一封信。信中,我把自己寫得玩世不恭,常常酗酒,活脫脫一個兵痞。信發(fā)出后,我在極度煎熬中等待著她的回信。
一天下午,我收到她的一封信。展開一看,只有一句話:青州博物館門口見。
我忐忑不安地趕往博物館。遠遠地,我見她手扶欄桿眺望著遠方??次易呓?,她揚了揚手中的信,問:“這是你寫的?”我一笑,答非所問:“怎么了,這么生氣?”她再一次認真地問我:“是不是你寫的?”見我低頭不語,她啪地把信拍在我手上,說:“這不是我向往的軍營,也不是我喜歡的魏益君!”言畢,她擦掉眼角的淚珠,大步離去。
我追上去說:“別這樣好嗎?”她停住,直視著我:“告訴我這不是你寫的!”
想到宣傳股長談話時的嚴厲勸說,我一時無語。她跨上車子,狠命地蹬出去。
此后,我一度頹廢,寫稿的勁頭大不如前。
老兵退伍前夕,我找宣傳股長主動提出退伍,宣傳股長的愕然大出我的意料。之后,宣傳股長便再三挽留。但我去意已決。
臨行前夕,我想找她告別,但想到見面會尷尬,放棄了。
當歡送退伍老兵的軍車駛過青州市區(qū)繁華的街道時,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悵惘。我吟哦起徐志摩的《再別康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p>
以后的歲月里,那片云彩卻變成雨水,淋濕了每一個相思的季節(ji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