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
論市場化語境中的魯迅文藝精神
○姜春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當代文藝活動日益市場化與商業(yè)化,促進了文藝的發(fā)展與繁榮,同時也導致了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領域中出現(xiàn)了諸多問題,一個突出表現(xiàn)就是魯迅文藝思想與精神面臨空前的挑戰(zhàn),甚至受到了懷疑、排斥與責難。新世紀以來在文藝領域就多次出現(xiàn)質疑魯迅精神與鼓噪“去魯迅化”的聲音,有人認為其已經不能很好地闡釋當下的文藝現(xiàn)實,甚至成了保守、落伍與落后的代名詞。然而,認真探究起來,當今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等諸多環(huán)節(jié)的種種缺鈣與疲軟癥候,恰恰是因為我們沒有很好地繼承與發(fā)揚魯迅的文藝精神造成的。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語境中,習近平總書記在涉及文藝的系列講話中,發(fā)出了“文藝不能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迷失方向”①“不能當市場的奴隸”②的警示,批評了文藝領域存在的“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中國化”“去歷史化”③等諸多不良現(xiàn)象,多次以魯迅的文藝創(chuàng)作實踐與精神示范作為駁斥不良現(xiàn)象的鑰匙,對魯迅文藝精神進行了充分的吸收,并緊密結合當下的市場化語境,賦予其某些新質。我們擬主要從習近平總書記相關的講話著手,并結合當代文藝現(xiàn)狀,來探討市場化語境中魯迅文藝精神的有效性。
中國當代文學藝術已經邁入信息化與文化消費時代。許多文藝作品只考慮“商業(yè)化”“娛樂化”因素,喜歡搞商業(yè)性包裝、炒作和促銷,只注重好看、輕松與熱鬧,流于媚俗,而觀眾或讀者呢,“就像在觀看一出鬧劇,看得聚精會神,眉開眼笑,但回到家里,就不再想它了”④。有人認為,信息化時代“網絡空間作為一種產物是屬于柏拉圖主義的”⑤。宣稱理念形式是絕對的和永恒的實在;同時,“對肉體的重要性的重新發(fā)現(xiàn)已經成為新近的激進思想所取得的最可寶貴的成就之一”⑥。諸如“另類”寫作、“零度情感寫作”“美女作家”“下半身寫作”等正是此類思想觀念的體現(xiàn)。這些文藝作品與市場起舞,與世俗起舞,充斥著雞零狗碎的庸常書寫與大量的欲望化描寫,消解“意義”、缺乏“思想”、鮮有“價值”、缺少“精神”,也就是缺少魯迅之“民魂”。
魯迅先生說,要改造國人的精神世界,首推文藝。⑦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引用了魯迅這一經典論述,并強調說,文藝要“彰顯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弘揚中國精神、凝聚中國力量”,“中華民族精神的大廈”需要文藝來樹立。⑧這里所說的中華民族精神、中國精神,正是魯迅所謂的“民魂”。民魂是一個民族的精髓,是支撐一個民族生存與發(fā)展的精神支柱。魯迅說:“惟有民魂是值得珍貴的,惟有它發(fā)揚起來,中國才有真進步。”⑨我們之所以稱魯迅為“民族魂”,就在于他對中國人精神的深刻反思和破立。魯迅畢生都在努力探求、勾勒與提煉中國人的精神特征,是一位能夠深入國人靈魂,為中國人提供反思自我“鏡子”的文學家與思想家。在20世紀初中國人民進行反帝反封建斗爭的艱難進程中,魯迅對兩千多年來封建禮教與思想禁錮下的中國人的國民性、精神狀況,進行了全面徹底的剖析與反思。他橫眉冷對千夫指,奮勇吶喊沖在前,就是為了促使中國人沖出思想桎梏與牢籠,獲得精神獨立與自由,最終正確地認識自己與世界,從而建立起能夠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獨立的民族國家。
民族的復興首先需要民魂,而民魂則主要來源于文藝的洗禮,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lián)十大、中國作協(xié)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再次引述魯迅的論述:“文藝是國民精神所發(fā)的火光,同時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雹馑裕乃囀菄遗c民族復興的一個根本。魯迅是將文藝與“立人”“改造國民性”,亦即確立中國精神,聯(lián)系在一起的。1907年他在《文化偏至論》中說:“角逐列國是務,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舉;若其道術,乃必尊個性而張精神?!?魯迅曾對自己棄醫(yī)從文的經歷進行過深刻的回憶與總結,他之所以作出如此選擇,就是因為認識到,“愚弱的國民”只能做“示眾的材料”或無知的“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于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從“首在”“第一要著”這樣的特別強調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魯迅的精神指向。毛澤東曾說:“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這在新世紀仍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在當下,市場經濟大潮深度影響文藝領域,市場需求成了一些人規(guī)避社會責任與追逐名利的遮羞布,一些文藝作品放棄了對接受者精神世界與審美水平的主動引導,一些文藝作品成了“市場的奴隸”,“沾滿了銅臭氣”?。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去思想化”與“去價值化”的要害,是在極力追求一種消費主義,使文藝迅速邁向休閑化、低俗化與娛樂化,這很容易造成文藝認識、教育與審美功能發(fā)生全面轉移與顛覆。近一二十年來,許多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對文藝的思想與價值持鄙視態(tài)度,甚至避之不及,認為那是創(chuàng)作理念、批評角度落后守舊的表現(xiàn),他們把提倡文藝的思想與價值功能視為僵化,把創(chuàng)作和批評的自由散漫與個人化當作豐富。誠然,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不應以思想標準犧牲藝術標準,當然也需要重視審美娛樂消遣功能,但這并不意味著文藝思想與價值功用的無關緊要。文藝作品如果只專注于炫技與利益,而刻意忽視或消解思想內涵與價值功能,“必然會落入形式主義與拜金主義的泥潭”?。這樣的作品,“由于對倫理、道德、世界觀漠不關心,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被逐漸空殼化”,從而“也就失去了精神影響力和美學支點”?。因此,“對文藝來講,思想和價值觀念是靈魂,一切表現(xiàn)形式都是表達一定思想和價值觀念的載體。離開了一定思想和價值觀念,再豐富多樣的表現(xiàn)形式也是蒼白無力的。文藝的性質決定了它必須以反映時代精神為神圣使命”?。因此,我們就必須要重視魯迅的民魂精神,通過文藝努力塑造與引領“國人的精神世界”。
在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一直面臨著西學東漸與舊學更新的問題,這是個涉及中華文化生存與發(fā)展的大問題,如果處理不好,中國文藝的未來和命運就可能會走入歧途。極端的表現(xiàn)就是當下出現(xiàn)的“去中國化”與“去歷史化”問題。在市場化及其帶來的全球化的大潮中,西方的各種文藝思潮對中國文藝界造成強烈沖擊,深刻影響著中國當代文藝創(chuàng)作。新世紀以來,文藝領域的“去歷史化”與“去中國化”有愈演愈烈之勢。形形色色的西方文藝理論與思潮被我們囫圇吞棗地全盤接受,許多文藝工作者離開中國的歷史與現(xiàn)實,大談特談各種“主義”,爭先恐后運用“解構”“意義消解”“斷裂”等所謂的時髦理論來進行文藝創(chuàng)作,成了“西風東漸”的被動接受者。許多文藝創(chuàng)作缺乏對中國歷史與文化、國情及現(xiàn)實的充分認識,不能很好地將西方文化與中國文藝結合起來,從而走向膚淺和表面化。一些文藝作品為了使商業(yè)利益最大化,不顧中國歷史真實,“大話”“戲說”,胡編亂造,正確的歷史觀與民族觀幾乎處于缺席狀態(tài)。人們就這樣被置于一個無歷史聯(lián)系的文化境域中,無法探尋到中國過去的歷史成就對當代中國發(fā)展的任何影響,很難感受到一種確定的現(xiàn)實存在,更無法體會到歷史的厚重感,得到的是對歷史價值、經典意義與歷史英雄無情的批判和否定。面對此種情景,有學者發(fā)出感嘆:“當代中國的文化人絕不站在秩序和傳統(tǒng)一邊,中國文化的繼承性就這樣被人為地打斷了。”?在此背景下,魯迅的“拿來主義”與“剜爛蘋果”的批判精神就顯得尤為重要,可以說正是整治當下文藝亂象所迫切需要的。
魯迅的創(chuàng)作有嚴肅的中國意識與歷史意識。魯迅無論是繼承中國文化遺產,還是大量翻譯介紹國外文藝作品時,都不是盲目的、被動的。他主張的是一種“雙軌性”或“復調性”的文化觀。?魯迅在《文化偏至論》中認為,“明哲之士,必洞達世界之大勢,權衡校量,去其偏頗,得其神明,施之國中,翕合無間。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內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脈,取今復古,別立新宗”,從而“國人之自覺至,個性張,沙聚之邦,由是轉為人國”?。魯迅對待世界思潮,是要自覺地“別求新聲于異邦”?,“多看外國書,來打破這包圍的圈子”?,但要采取“不后于”的態(tài)度,亦即不在其后面亦步亦趨,同時堅持“弗失血脈”的態(tài)度;“取”字就是強調具有主體性而非流于奴才性的擇取。顯然魯迅采取的是比較性的文化方法論,是一種雙軌性思路和策略。用后來魯迅在《拿來主義》中的話說,就是“我們要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來拿!”“沒有拿來的,人不能自成為新人,沒有拿來的,文藝不能自成為新文藝”?。
魯迅的文藝批判精神還鮮明地體現(xiàn)在他的“剜爛蘋果”思想中。習近平總書記在強調批評精神重要性時就以此作為例證指出:“文藝批評就要褒優(yōu)貶劣、激濁揚清,像魯迅所說的那樣,批評家要做‘剜爛蘋果’的工作,‘把爛的剜掉,把好的留下來吃’?!?魯迅是富有批判精神的思考者,他自己的許多作品也為我們做了很好的典范,猶如“匕首”和“投槍”,大聲疾呼,催人警醒。當然,魯迅“剜爛蘋果”堅持的是客觀公正的態(tài)度。魯迅反對以偏頗的態(tài)度來研究作家作品,他認為研究要建立在研讀作家全部作品的基礎上,“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揚,更離真實”?,唯有如此才能知道“蘋果”哪里是壞的,哪里是好的,才能“告訴人們什么是應該肯定和贊揚的,什么是必須反對和否定的”?。
更進一步來說,面對文藝“去中國化”與“去歷史化”現(xiàn)象,魯迅的“拿來主義”與“剜爛蘋果”的文藝精神是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的重要理論原則與方法,可以給我們以重要啟示,可以引導當下文藝創(chuàng)作多出精品。無論是面對外來文化,還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我們既不能照單全收,也不能全盤拋棄,當下的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都需要弘揚與借鑒這種批判精神。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一是“去中國化”與“去歷史化”會使我們國家的發(fā)展歷史變成一種沒有深度、激情和審美的東西,會將文藝創(chuàng)作導向抽象人性論和歷史虛無主義的歧途,也極易將我們這個古老民族引進極度虛無的文化維谷里。這樣的文藝創(chuàng)作是“迷失方向”“沒有生命力”的。?在“西學東漸”中,我們“不能套用西方理論來剪裁中國人的審美”?,不能不加甄別地套用西方的理論來指導本土的文藝實踐?!耙匝鬄樽稹薄耙匝鬄槊馈薄拔ㄑ笫菑摹?,“跟在別人后面亦步亦趨、東施效顰”的做法,“絕對是沒有前途的”??!爸挥袌猿盅鬄橹杏?、開拓創(chuàng)新,做到中西合璧、融會貫通,我國文藝才能更好發(fā)展繁榮起來”?。二是在文藝創(chuàng)作中,需要有以社會進步、民族解放、歷史斗爭、現(xiàn)代化建設為依托的“大敘事”,強烈的歷史意識與整體把握歷史的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棒斞傅纫淮笈枷氪蠹?,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化遺產”?,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歷史文化源泉,需要我們不斷去學習與挖掘。尤其在市場化語境中,對自己的國家與民族的歷史保持一種嚴肅、清醒與宏觀的理性態(tài)度,絕不是“限制作家思想的深度與作品所能達到的藝術高度的消極力量”,而是保證文藝“不被商業(yè)化原則過度侵蝕的積極力量”?。雖然我們不能要求每個文藝創(chuàng)作主體都成為像魯迅那樣偉大的思想家,但在創(chuàng)作上不愿或不屑認真嚴肅地抒寫自己的民族與歷史,甚至是虛偽和做作,功利或市儈,一切唯個人利益是從,就不可能產生卓越的文藝作品。
縱觀近些年來的中國文藝市場,許多文藝作品通過充斥亂倫、色情、偷窺、陰謀、暴力、仇殺等極端敘事來吸引眼球;一些玄幻、穿越、抗日、警匪、宮斗等類型的作品,靠荒誕怪異、夸張驚悚與爾虞我詐制造欣賞的快感。在這些作品中,漢奸似乎比英雄更加令人同情,毒梟似乎比警察更有人性魅力,第三者反而比糟糠妻風流浪漫,出賣尊嚴和良知換取美好生活變得理所當然,善良率真、耿直坦誠總也不是陰謀詭計的對手……好像只有這樣,人物形象才是立體豐滿的,作品主題才是深刻犀利的。顯然,這樣的作品要么“搜奇獵艷”“低級趣味”,要么“粗制濫造”“過度包裝”,要么“善惡不辨、以丑為美”,要么“一己悲歡、杯水風波”,或是感官刺激的“搖頭丸”,或是追名逐利的“搖錢樹”。概括來說,這些文藝作品呈現(xiàn)出的總體特征,恰如習近平所言:“脫離大眾、脫離現(xiàn)實”;“制造了一些文化‘垃圾’。”?在銷售量和收視率屢創(chuàng)新高中,文藝創(chuàng)作者與推波助瀾的批評者們沾沾自喜,引以為豪。然而,迎合不等于滿足。這樣的作品必然導致審美趣味和欣賞取向滑向異化、浮躁與庸俗,無助于培養(yǎng)大眾積極健康的審美趣味,無助于提升受眾的審美水平。
上述文藝亂象所產生的時空語境,雖然與魯迅的時代已經大不相同,呈現(xiàn)出來的癥狀帶有鮮明的市場經濟時代的特點,但與魯迅曾批評過的一些文藝現(xiàn)象卻有某些共性,就是“不能真正深入人民精神世界”,“不能觸及人的靈魂、引起人民思想共鳴”?。解決這一問題的一個重要選擇就是要以魯迅的創(chuàng)作作為典范與標桿。魯迅的文藝精神最直接、最鮮明地體現(xiàn)在他的文學作品中,他的作品在當下仍然可以“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魯迅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最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者。面對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他曾說:“中國人向來因為不敢正視人生,只好瞞和騙,由此也生出瞞和騙的文藝來,由這文藝,更令中國人更深地陷入瞞和騙的大澤中,甚而至于已經自己不覺得。”?他的《彷徨》《吶喊》《野草》,以及大量的雜文創(chuàng)作,可以說都深入民族文化的深處,深入中國人性的深處,直指當時中國人的靈魂深處,振聾發(fā)聵,給人以力量、鼓舞、溫暖與智慧,在那個時代真正做到了“把最好的精神食糧奉獻給人民”?。
近年來,習近平同志多次論述了文藝與人民的關系問題,強調了文藝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他說,“如果不愛人民”,也就“談不上為人民創(chuàng)作”,習近平同志認為,文藝工作者“最大的幸?!迸c文藝創(chuàng)作“唯一正確的道路”就應該像魯迅那樣“對人民充滿了熱愛”,“歡樂著人民的歡樂,憂患著人民的憂患,做人民的孺子牛”?。然而,新世紀以來,在文藝市場化與多元化語境中,一些文藝作品在為什么人的問題上發(fā)生了偏差,“文藝對人民大眾與現(xiàn)實生活的關注不斷降低,對社會不良現(xiàn)象的批判力度不斷減弱”?。出現(xiàn)了脫離群眾、脫離現(xiàn)實、脫離生活的不良傾向。一些人“心里、眼里沒有廣大人民特別是底層群眾這個接受主體的存在,怎么能寫出好作品?怎么能讓人民群眾滿意呢?”?甚至在一些所謂的“文藝大家”里“著作等‘身’者不少、著作等‘心’者不多”?。正是基于這些情形,習近平同志要求一定要解決好“為了誰、依靠誰、我是誰”這個問題,并以魯迅的創(chuàng)作實踐為例指出,文藝創(chuàng)作的方法有很多,“但最根本、最關鍵、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魯迅如果不熟悉辛亥革命前后底層民眾的處境和心情,就不可能塑造出祥林嫂、閏土、阿Q、孔乙己等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魯迅從青年開始就立下了“我以我血薦軒轅”的志向,吃的是“草”,擠出來的,卻是“血和奶”,為人民抒寫、為人民抒懷,牛一般的辛勤為普通大眾工作。作為藝術家心里如果沒有人民,就永遠不可能成為像魯迅那樣的文學大師。列寧曾說過:“藝術是屬于人民的。它必須在廣大勞動群眾的底層有其最深厚的根基。它必須為這些群眾所了解和愛好,它必須結合這些群眾的感情、思想和意志,并提高他們。它必須在群眾中間喚起藝術家,并使他們得到發(fā)展?!?因此,廣大文藝工作者應該努力“提高閱讀生活的能力,善于在幽微處發(fā)現(xiàn)美善、在陰影中看取光明,不做徘徊邊緣的觀望者、譏讒社會的抱怨者、無病呻吟的悲觀者,不能沉溺于魯迅所批評的‘不免咀嚼著身邊的小小的悲歡,而且就看這小悲歡為全世界’”?,始終心系人民,創(chuàng)作出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為人民高聲吶喊,振臂鼓呼。
另外,魯迅作品的創(chuàng)新精神在當下也不可或缺,值得深入學習與借鑒?!爸袊环ι鷦拥墓适?,關鍵要有講好故事的能力;中國不乏史詩般的實踐,關鍵要有創(chuàng)作史詩的雄心。”?這就需要藝術發(fā)現(xiàn)能力與創(chuàng)新精神。文藝創(chuàng)新還需要文藝工作者有“鐵肩擔道義”的社會責任感,“要處理好義利關系,認真嚴肅地考慮作品的社會效果”?。魯迅正是這樣一位具有責任感的創(chuàng)新大師,他從不隨波逐流,正是習近平同志所推崇的那種“時代風氣的先覺者、先行者、先倡者”?。中國第一部現(xiàn)代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研究中國小說史的開山之作《中國小說史略》,散文詩集《野草》開創(chuàng)的中國現(xiàn)代散文文體的詩與思的創(chuàng)作模式,以及對雜文文體的變革與創(chuàng)造,無不體現(xiàn)出魯迅文藝創(chuàng)新的胸懷、膽識、能力與責任感。
魯迅之所以能創(chuàng)作出無愧于時代的優(yōu)秀作品,并最終凝練成一種穿越時空的力量,概言之,與他堅守的人格品質與文藝精神密切相關。誠如毛澤東在《論魯迅》中概括的那樣,魯迅具有“政治遠見”“斗爭精神”與“犧牲精神”,“他用顯微鏡和望遠鏡觀察社會,所以看得微,看得遠”?。魯迅看清方向,認準目標,絕不半途而廢,也不懼威脅與利誘,用作品來直面人生與現(xiàn)實。面對當下市場化語境中的文藝現(xiàn)狀,魯迅文藝精神不僅依然有效,而且更需大力弘揚。文藝工作者要承擔起社會進步的使命,要有服務人民大眾的意識,就要像魯迅那樣用顯微鏡觀察民生之疾苦,用望遠鏡遠矚社會之方向,不畏各種利誘,講民怨、訴民苦、展示美與鞭撻丑,用作品說話,為時代吶喊,讓文藝的脊梁挺起來,真正成為一個能擔使命、富含靈魂的精神巨人。今天的中國已經日新月異,但從文藝創(chuàng)作來說,在很多方面仍未超越魯迅視野。魯迅文藝精神的重要方面,就在于其為人民生存發(fā)展而確定的堅定的民族性與人民性立場。新世紀我們仍然需要有人敢于為人民的利益挺身而出,敢于鞭笞假丑惡,批判腐敗與墮落,像魯迅那樣,“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用自己的生命與心血,筑就民族的未來?;蛟S這就是在當下文藝領域“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中國化”“去歷史化”“脫離大眾”“脫離現(xiàn)實”現(xiàn)象有蔓延趨勢之時,習近平總書記在許多講話中重提魯迅、推崇魯迅的深意所在。
(作者單位:淮陰師范學院文學院)
①②③⑧???????????????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9頁,第20頁,第25頁,第6頁,第20頁,第29頁,第23頁,第9頁,第29頁,第25頁,第26頁,第9頁,第7頁,第7頁,第13頁,第18頁,第19頁,第12頁,第6頁。
④雷達《長篇小說筆記之二十一:徐坤〈愛你兩周半〉、陳可非〈天嘯〉》[J],《小說評論》,2004年第4期,第6頁。
⑤[美]邁克爾·海姆《從界面到網絡空間——虛擬實在的形而上學》[M],金吾倫、劉鋼譯,上海:上??萍冀逃霭嫔?,2000年版,第91頁。
⑥[英]伊格爾頓《審美意識形態(tài)》[M],王杰等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7-8頁。
⑦?魯迅《吶喊·自序》[A],《魯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417頁。(以下《魯迅全集》相關引文皆出自此版本)
⑨魯迅《華蓋集續(xù)編·學界的三魂》[A],《魯迅全集》(第3卷)[M],第222頁。
⑩???習近平《在中國文聯(lián)十大、中國作協(xié)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J],《黨建》,2016年第12期,第8頁,第9頁,第10頁,第12頁。
?魯迅《墳·文化偏至論》[A],《魯迅全集》(第1卷)[M],第57頁。
?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A],《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98頁。
?姜春《論文藝批評的當代品格》[J],《文藝理論與批評》,2016年第6期,第153頁。
?董學文《如何看待文藝創(chuàng)作中“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的現(xiàn)象?》[N],《文藝報》,2016年2月26日,第3版。
?黃麗娜《當代中國文化生產和傳播中的“去歷史化”傾向及成因》[J],《沈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6期,第876頁。
?楊義《魯迅與中國文化的現(xiàn)代啟示》[J],《文學評論》,2006年第5期,第7頁。
?魯迅《墳·文化偏至論》[A],《魯迅全集》(第1卷)[M],第56頁。
?魯迅《墳·摩羅詩力說》[A],《魯迅全集》(第1卷)[M],第65頁。
?魯迅《三閑集·現(xiàn)今的新文學的概觀》[A],《魯迅全集》(第4卷)[M],第137頁。
?魯迅《且介亭雜文·拿來主義》[A],《魯迅全集》(第6卷)[M],第39-40頁。
?魯迅《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A],《魯迅全集》(第6卷)[M],第42l-422頁。
??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6年5月19日,第2版。
?泓峻《“去歷史化”寫作的負面影響》[N],《文藝報》,2015年2月4日,第2版。
?魯迅《南腔北調集·我怎么做起小說來》[A],《魯迅全集》(第4卷)[M],第526頁。
?魯迅《墳·論睜了眼看》[A],《魯迅全集》(第1卷)[M],第254頁。
?姜春《新世紀文藝人民性的理論訴求》[J],《文藝理論與批評》,2015年第4期,第77頁。
?董學文《毛澤東文藝思想的現(xiàn)實意義》[J],《求是》,2004年第1期,第45頁。
?列寧《列寧論文學與藝術》(二)[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年版,第912頁。
?毛澤東《論魯迅》[A],《毛澤東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3頁。
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的文藝理論內涵與當代價值研究”(項目編號:15ZWB002)階段性成果;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基金資助(2015ZSJD010);江蘇高校品牌專業(yè)建設工程項目資助(PPZY2015C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