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釗捷

徽州古村落—歙縣磻溪方氏歷史探究

□ 方釗捷

一、磻溪之由來

磻溪坐落于安徽歙縣杞梓里鎮(zhèn)境內(nèi)昌源河畔。原名“勞溪”，取勤勞耕種之意，隋末唐初開始有人在此定居，至今已有1400多年的歷史。到了宋代，有一名士隱居于此，因慕名姜尚隱居陜西的“磻溪”之含義而改名磻溪，又名渭濱——取姜太公于渭水之濱垂釣之意。磻溪位于昌源河北岸，山如屏，河如帶，從坡山之巔鳥瞰磻溪全村，酷似鳥槍形，村頭筆直細長，猶如槍管，村末寬而彎，猶如槍把。民諺曰：“村形如槍，習武有方”。

磻溪村曾是“一河兩岸人家”的布局，昌源河南岸人家毀于清代兵燹，至今依存殘垣斷壁，近年有少數(shù)村民在舊址上大興土木，有趨于恢復原貌之勢。磻溪解放前800余人，如今有1800多人。磻溪清屬三十三都；1934年歸屬駐地北岸的第四區(qū)長興鄉(xiāng)（駐地唐里），為磻溪保；1949年5月廢保甲制，同年10月取消鄉(xiāng)建制劃區(qū)，屬蘇村區(qū)管轄；1952年8月重新建鄉(xiāng)，改為磻溪鄉(xiāng)，后并為蘇村鄉(xiāng)；1958年10月屬蘇村人民公社；1983年公社改鄉(xiāng)建制，屬蘇村鄉(xiāng)；1991年并入杞梓里鎮(zhèn)管轄；1994年劃歸蘇村辦事處（蘇村鄉(xiāng)）管；2005年元月又并入杞梓里鎮(zhèn)。

二、磻溪之繁衍

磻溪今以方姓聚族屯居。元朝年間，山清水秀、林木茂密的磻溪居住著韓、胡、鮑、戴四姓居民。元末兵戈擾壤（紅巾軍農(nóng)民起義），勝公方天澤（祖居蘇村），字德潤，幼名勝偕，與二弟思敬公、三弟天驥公、小叔克明公等避亂到磻溪。因見此處四季如畫、蔽隱幽靜，是繁衍生息的好地方，便于洪武定都南京后，在磻溪買宅置田，開拓安居，經(jīng)商勞作，漸漸地方氏人丁興旺，至第四世成性祠已蕃衍有十大房，從勝公到第五、六世村中已有男丁300余人，進而替代逐漸衰敗的韓、胡、鮑、戴等氏族。成性祠的輪字祚輩為：金水木火土五德循環(huán)，到本世紀初成性祠緒成堂衍至方德禮孫已有25世，迪光堂方應生之孫26世。

三、磻溪之歷史事件

磻溪歷史上曾發(fā)生過關(guān)乎興衰的三大事件。

一件是發(fā)生在清咸豐年間，太平軍起義失敗逃至磻溪，雖有眾多善武村人的奮起抵抗，但終究免不了村莊慘遭兵燹，不少房屋被燒毀，有389人死于這場保家衛(wèi)國仗。劫后余生的幸存者無家可歸，紛紛外出逃難謀生，至今有不少磻溪的后裔客居于北京、天津、江蘇鎮(zhèn)江等地。清光緒朝廷為了安撫在咸豐年間遭劫的村民百姓，永久哀悼無辜死難的亡靈而下旨資助建造了忠節(jié)祠。

另一件發(fā)生在1922年農(nóng)歷壬戌年七月初十的夜晚，山洪暴發(fā)，河水猛漲，頃刻之間，洪水沖進沿河樓房，人們只好躲在樓上不能往外逃生，可憐沿河十幾家房屋被這突如其來的洪水沖毀了，有村民18人被洪水沖走，死于非命，災后慘像不堪入目，令人心悸。多年來沿河村民談水色變。這次大災害使許多村民難以恢復生計，沖毀的河旁田地多年難以修復。這次特大水災對磻溪美好的家園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永世難忘。

第三件還是水災。公元1969年7月5日早晨，那天天亮后，河水還不太大；到了七點多鐘后，天上烏云翻滾，暴雨傾盆而下，經(jīng)一個多小時，山洪暴發(fā)，紅中帶黑，腥臭異常，河中樹木、家具、農(nóng)具、柴火、棺材、家禽、家畜等隨大水漂流涌來，其情景看了令人非常害怕。頃刻間，坑口頭方光大家的樓房和方觀順的房屋以及沿河許多廚房、柴房、豬欄等被洪水卷走，其慘像也是不堪入目的。幸好這次水災發(fā)生在白天，沿河群眾都扶老攜幼逃離了家門，沒有人員死亡，還算是不幸之大幸也。

四、磻溪之拓基

磻溪方氏代有外遷，有資料記載的外遷后裔中衍成村族的主要有：順德祠七間廳方明通和方明儉兩兄弟從磻溪遷出，方明通遷至坡山，并建造“承義堂”；方明儉進住橫山灘培，繁衍子孫；岔口鎮(zhèn)的英富坑村方氏是從磻溪善德祠遷出的；四世方茂祥遷出石濟坑開業(yè)建村，方云祥遷居勾村。成性祠十大房（勝公第三世）的第九房坎公（字斯?jié)櫍?、第十房巽公（字斯順）遷出至舒川開族建村繁衍子孫，成性祠四世茂祥遷石濟坑、云祥遷勾村，成性祠六世時鳴公遷河政九肚，成性祠第五房墀公三子金公遷河政白毛干、田干。成性祠第三房埏公伯子鑨公長子元法、四子元淘遷齊武衍成族系（被后世分別尊為寶墨堂、繩武堂支祖）。

五、磻溪之宗祠

磻溪方氏宗祠——勝公五代孫方鋹之外甥胡宗憲（號梅林）任閩浙總督兼七省軍門時，方氏巨商和富戶多家為祭先祖先后建造了祠堂。天澤公的子孫在明朝嘉靖年間建造了規(guī)模宏偉的成性祠，奉天澤公為該祠始祖。成性祠的建筑格局與績溪龍川胡氏宗祠相仿，乃緣于胡宗憲為此祠外甥。明嘉靖三十九年仲秋后三日，時任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的外甥胡宗憲為成性祠的落成撰寫了《成性堂記》。克明公的子孫建造了順德祠（因比成性祠始祖先一世，故俗稱上門祠堂，也稱后門祠堂），奉克明公為該祠支祖。思敬公長子、永公長子、成公次子紹公合建百順祠（永公三子泰公回遷蘇村），次子良公建立成善祠，隨后二祠的子孫將二祠合為一祠，名“善順祠”，奉思敬公為該祠支祖。三祠之外另有支堂：迪光堂、敦善堂、德茂堂、存義堂、敬義堂、承志堂、明德堂、積善堂、友恭堂、厚馀堂、本立堂等。支堂“七間廳”，原為明代古建，后毀于“長毛”兵火，于清末重建。

當年祭祀以成性祠為盛，盅樽壺盆皆為銀器。成性祠有三進，前進中進仍存，后進已改建為教學樓。前進為門樓，門樓下有一對石鼓，光滑圓潤，油光發(fā)亮。越過古祠的大天井便是中進即正廳，乃是族長舉行祭典的大堂，時任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的胡宗憲不僅為成性祠寫有《磻溪成性堂記》，并贈一橫匾，親書“永思”二字掛于大廳后中門，正對祖宗之寢室。其右，為清道光帝所書“忠義孝悌”之匾。另有明清兩朝的江南才子、馬克思《資本論》中唯一提到的中國人王茂蔭和柯鋮所贈之匾及對聯(lián)。

六、磻溪之文物

磻溪村的古建筑文化遺產(chǎn)，除明嘉靖方氏成性祠外，還有清咸豐時所建全國唯一的方氏女性祠堂、清貞節(jié)牌坊、村頭觀音閣、村末關(guān)公廟等。還有不少山名、地名如獅子山、筆架山、來龍山、白馬嶺、銅鑼形、太平坦、如來佛等，既充滿神秘色彩又有美麗的傳說。

磻溪村的“忠節(jié)祠”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清光緒朝廷為了安撫在咸豐年間遭劫的村民百姓，永久哀悼無辜死難的亡靈而下旨資助建造的；另一種說法是清咸豐年間，磻溪人抵抗“長毛”犧牲的389人中有不少是貞節(jié)烈婦，清光緒年間下旨為這些貞節(jié)烈婦建的女祠?，F(xiàn)由客居南京的磻溪賢人方軍先生出資10萬元，于2015年在原址上修建了磻溪胡宗憲紀念堂。

磻溪村對岸的書案山下，有一書院，院前有魚塘，塘旁有一株宋代栽種的羅漢松，距今已八百多年，其主干粗短，枝有四分杈，杈直徑有一尺有余。胡宗憲幼時在此書院讀書，在河里游泳時衣裳就掛在羅漢松的樹杈上。

村東頭有一座貞節(jié)石牌坊，為清朝德茂堂太學生方成筠之妻吳氏守節(jié)遵旨而建。沿石坊進村是磻溪十八景之一的九十石欄桿步半橋，可惜在上世紀70年代建河壩開路時毀了。

磻溪上村的街道有兩座“過街樓”，一座位于成性祠的上首，一座位于中碓（油榨下）的下首?！斑^街樓”為土木兩層結(jié)構(gòu)，一樓是過街的通道，晚上可以關(guān)門；二樓的外側(cè)有“瞭望口”和“射口”，起防御作用?？上У氖巧稀⑾隆斑^街樓”在上世紀70年代為方便唐里公社的商業(yè)運輸而拆除了。

磻溪村頭河壩，最早建于清朝初期，由本村名士方與笙倡議建筑，主要用于護村防洪。

磻溪村末河壩1958年建造，除護村防洪灌溉用外，壩上建有水碓水車，為農(nóng)戶加工農(nóng)副產(chǎn)品，1969年“7.5”洪災河壩部分沖毀，并于當時進行整修，壩上擴建了水利加工廠，于1990年加固整修一次，后年久失修先后坍塌，2015年改建成了景觀墻和停車場。

七、磻溪之教育

清光緒年間，磻溪上村在德茂堂前最先開辦私塾，聘請本村祥先生（名方與笙，秀才，三十二都董事）為師，教學古文，不少學子功課不凡，如方竸翊兄弟三人、方見三兄弟幾人、方芴廷兄弟二人、方實章等。爾后，請里方村秀才錢啟奉先生在樂壽堂（鐵大門）開館授課；本村人方裕厚先生招了一些學童在自己家里迪光堂開館。磻溪下村請了周嶺山、方相明先生，在方少成家的一間房子樓上開私塾；又請了坡山的方相烈先生在七間廳開私塾。以上私塾教的是《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天文”“花木”“甲子”《中庸》《大學》等科目，有的也教珠算和詩文對句等。

私塾是舊學，新學叫學堂。最早的學堂是渭濱小學，是本村名士方郁如、方麗天、方潔懐、方芴廷、方實章、方見三等廿四位先生于民國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創(chuàng)辦的。1937年春節(jié)之后開學，校址在德懋堂和蕃錫堂的堂前，聘請岔口爐山的張厚卿、七畝丘的姚國強、本村的方愷臣為新學教師，由本村開明賢士校董方郁如先生任校長，學生主要是磻溪上半村的學童，學的科目有語文（識字寫字）、算術(shù)、自然、音樂、體育等科目。

1938年，上、下村有識之士商定，在忠節(jié)祠、善順祠、方郁如家的“三間屋”（高年級學生在此學習）設(shè)立教室，后移到成性祠為校。請了岔口高崗坦人方云山先生為教導主任，岔口人士吳清樹、英富坑人士方毅華、洽河人士凌志全等教新課，金竹人士方大治先生教軍事體操。

新學開辦幾年，教育教學質(zhì)量遠揚，蘇村、霞坑、金竹等外地學子慕名來磻溪求學，一直到解放前夕，校長和教師相繼換了幾任。從渭濱小學到磻溪小學，學校歷經(jīng)英富坑人方毅華、漁梁人姚學德、本村方崇慶、金竹人江棣、呈村降人方德生等十幾任校長。

八、磻溪人才輩出

磻溪人文積淀厚重。方成培，歙縣磻溪成性祠后人，著名戲劇家， 中國十大古典悲劇之一，二百年來家喻戶曉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戲曲劇目《雷峰塔》（又名《白蛇傳》）的創(chuàng)作者。前清秀才方與笙，字駿祥，平生以教書為業(yè)。埏公，字致達，號守約，明天順年間進士，授光祿寺大官署署丞?！绊绿谩丙}官方五瑞，字子建，曾在皇宮中當過教師，晚清在湖南長沙任巡鹽御史，為官清廉，一身正氣，朝廷賜其“清朝人瑞”匾一塊，懸掛于老屋堂前。

磻溪史上有很多富商，明德堂始祖方春茂，在奉天（今沈陽）開設(shè)食品店，前店后坊，規(guī)模宏大，資產(chǎn)甚巨，春茂與張作霖結(jié)為兄弟，其子可夫（福興）與張學良結(jié)為金蘭之好。友恭堂四兄弟，三個為老板，一個是經(jīng)理。方季洪為蘇杭二州“永豐”茶葉行老板。方頌南為蘇州“悅來”茶行老板。方實章名安善，為泰州茶葉同業(yè)工會主席，胡錦濤祖輩的茶葉店經(jīng)理。方子成（方與笙獨子）在北京開有瑞隆、景隆兩茶號。

磻溪村現(xiàn)代更是人才輩出，承志堂方毅泉之孫方錫珊是沈陽軍區(qū)正師級干部，方沛?zhèn)悶榻洗髮W副校長，方沛?zhèn)惻畠悍借谟鳥BC廣播公司工作，其子方翀為留美博士。方沛霆，唐山鐵道學院畢業(yè)，鞍山鋼鐵廠高級工程師。方玉堂，畢業(yè)于清華大學自動控制系，高級工程師。鄉(xiāng)土畫家方壽根，藝名方星五、方星白，早年在浙江省龍游縣經(jīng)商當學徒，酷愛繪畫，拜師學藝，擅長畫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梅蘭竹菊，是當時“龍游畫派”的畫家之一，其作品有“喜鵲登梅”“松鶴延年”“龍鳳呈祥”等。鄉(xiāng)土農(nóng)民作家方興永，邊耕邊讀邊寫，小說《程利華小記》發(fā)表于《安徽文學》。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磻溪女人是典型的徽州女人，她們中的不少人幼讀《女訓》《女誡》諸書，不僅自己知書達禮，還在教育下一代方面碩果累累。別的不說，僅從成性祠外甥們的出息就可見非凡——胡宗憲系方天澤第五代孫方鋹之外甥——明嘉靖太子少保、兵部尚書、抗倭領(lǐng)袖；清嘉慶年間閩浙總督，著名水利科學家，卒后道光帝贈予太子太保的程祖洛是磻溪村的外甥；清代歷任兵部、吏部侍郎的理財家王茂蔭是磻溪村的重外甥；原國務(wù)院副總理柯慶施是迪光堂外甥……

磻溪村不僅崇文，而且尚武。相傳明建文帝御前帶刀侍衛(wèi)刁太順，因得罪了永樂帝避亂徽州，被成性祠始祖方天澤收留。當時南村的鮑六強盜橫行徽州，鄰近南村的磻溪更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刁太順武藝卓絕，傳說他用雙臂抱住轉(zhuǎn)動的水碓風車，輕輕拔起，揚長而去。刁太順武藝驚服盜魁，從此磻溪人開始習武，村莊得以長治久安，磻溪“習武有方”也由此揚名。刁太順的塋墓至今完好無損，每逢清明時節(jié)，磻溪有不少后人仍前去上塢口掃墓瞻仰，幾百年來不曾間斷，以表達對這位為磻溪“看家護院”做出過特殊貢獻的先人的敬畏！

磻溪——這個徽州古村落已經(jīng)醒來，正在向緩緩走來的八方友人講述著她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故事！

（作者：安徽省黃山市歙縣霞坑中心學校，郵編24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