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晨緒
春夏秋冬,總以一定的順序不斷輪回。每個人都生活在這無可違逆的潮流之中,無法擺脫。
我內(nèi)心曾對四季充滿恐懼,恐懼每個季節(jié)所隱含的東西。春,生命的起點;夏,生命的高潮;秋,生命的尾聲;冬,生命的終結(jié)。它們年復(fù)一年地將萬物從生到死盡數(shù)展現(xiàn),像是人生的縮影。這種暗示令我絕望地想到,或許在漫長的歷史中,我們的由生到死也是如此戲劇般地逐頁翻篇,我們同情蝶蛾的朝生暮死,然而,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群蝶蛾呢?想到人生,再想到永恒,頓時覺得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有形的東西終究會腐朽,人生不過是一個大的四季。
“生如夏花般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在我看來,這句話充滿了悲劇色彩。生前的榮光在死后都化為虛無,即使再如何靜美,也只會徒增死亡的凄涼。在我眼中,季節(jié)之間的變換總是充滿哀傷,它是一個季節(jié)的葬禮,無論這種變換看起來多么燦爛明麗,它都象征了一個季節(jié)的終結(jié)。而新的季節(jié)雖已踏上征程,但也終究會走到終點。我們的生命也如這四季一樣,在一點一點地走向死亡……
悲觀似乎要將我吞噬。于是我看到那黃河,看到那伏爾加河,看到那萊茵河,看到那更為遙遠的尼羅河。河水泛濫的兩岸總是滋生出新鮮的最佳土壤,于是生命在毀滅與新生之間不斷繁衍,文明在一代一代之間薪火相傳。
死亡,是新生的開始。
我突然意識到,四季的潮流總是在孕育著下一代的生命,盡管是以這一代的消亡為代價,但生命卻從未斷絕,我們的生命通過死亡以另一種形式得以延續(xù)。因此,四季的潮流既是生命的終結(jié)者,又是新生命的創(chuàng)造者。正如桃花已非去年的桃花,卻依舊是桃花,依舊燦爛。昔日的落紅融進泥土,進入新生命的體內(nèi),流淌在它們的血管里,活躍于它們的細胞中。
這樣看來,我的悲觀就毫無意義了。至于這潮流,為什么要違背呢?違逆一種合理的存在,本身便是可笑的。我也漸漸理解了泰戈爾所說的那句“生如夏花般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的話有多么祥和與平靜了,那是對生命的熱愛和對死亡的坦然。
迎著飛絮帶來的春風(fēng),沉浸在夏日金黃的麥香之中,看著落日在空中平靜自如地打著旋兒,感受冬日曠野的冰天雪地,我終于學(xué)會了接受四季向我們展示的美麗。四季是慷慨的,不會讓我們空著手走向終點。
當(dāng)不再試著擺脫潮流,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沿岸的更多風(fēng)景,它們原來就在那里,靜靜地等候我們、你們、他們的到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