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進程里的中國角色變換

從“人如潮涌，物暢其流，貨如輪轉”的海關，到“一張白紙，從零開始”的自貿區(qū)，再到星羅棋布的外貿小鎮(zhèn)，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fā)展，中國已深度融入全球經濟。中國正從國際秩序的邊緣者、普通參與者，轉為創(chuàng)建者、主導者，特別是積極主導創(chuàng)建新的國際機制，這為全球化指明了新方向、注入了新內涵。

中國越來越重視在現有國際體系外創(chuàng)制的新路線?！耙粠б宦贰焙献鞒h的提出，亞投行、金磚國家發(fā)展銀行、絲路基金等一系列國際公共產品的創(chuàng)制，均是中國在現有國際秩序之外尋求“增量發(fā)展”的重要實踐。

南方周末記者 張笛揚

南方周末實習生 肖薇薇

“最后10分鐘，還有國家加入。”2015年3月31日，由于天氣原因，金立群所乘坐的航班延誤。

那一天，正是第一批加入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以下簡稱“亞投行”）的截止日期。當晚11點50分，離最后的截止時間還剩10分鐘。在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機場，金立群得知還有國家在遞交加入亞投行的申請。

“比較理想的情況下，至少會有二十來個國家加入?！苯鹆⑷涸诮邮堋敦斝轮芸凡稍L時稱。最終，57個國家成為亞投行的創(chuàng)始成員國；截至2017年8月，亞投行成員數量已達80個。

首倡的多邊金融機構得到熱烈響應，只是中國成功參與全球治理的縮影。黨的十八大以來，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合作倡議的啟動，以及金磚國家開發(fā)銀行及應急儲備安排的創(chuàng)立，標志著中國正逐漸從國際秩序中的普通參與者，發(fā)展成為國際機制的創(chuàng)建者、主導者。

“只是融入原有 國際秩序是不夠的”

當前，全球化進程正遇走“回頭路”的壓力，反全球化運動此起彼伏。

“把困擾世界的問題簡單歸咎于經濟全球化，既不符合實際，也無助于問題的解決。”2017年1月17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度會議上發(fā)表主旨演講，呼吁各國“堅定不移地發(fā)展開放型世界經濟”。

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被認為是中國走向全球化的關鍵節(jié)點?！懊绹说秸勁凶詈髸r刻，還堅持要求中國放開化肥的國有專營權。”中國入世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回憶說。這是1999年11月15日中國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大樓內的一幕。

《華爾街日報》中國分社前社長麥健陸也記錄下了一個有趣細節(jié)：美方談判代表巴爾舍夫斯基走進衛(wèi)生間，給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打電話請示，是否批準與中國簽署同意后者加入世貿組織的雙邊協定。

美國的意見至關重要。

“美國擔心中國以后會跟他作對，于是好好考驗一番?！饼堄缊D如此形容當時國際格局。

在龍永圖看來，美國正如政府機構中的局長，歐盟、日本則是副局長。

相比現在，作為入世“積極分子”，中國自然沒有制定國際規(guī)則的能力。當時，世界貿易組織、世界銀行和世界貨幣基金組織被稱為戰(zhàn)后國際經濟秩序的“三駕馬車”，均以美國馬首是瞻。

個人命運與國家前途緊密相連。隨著中國在全球治理中角色的轉變而轉換角色，龍永圖也從談判者變身參與者。

“現在整個國際電子商務的國際規(guī)則也沒有，正好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因為我們有豐富的實踐?！?017年9月21日，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主辦的學術活動上，龍永圖建議推動跨境電子商務，“用中國的實踐把我們的制度和規(guī)則標準推行到世界上，就可能形成一個新的國際貿易體系”。

“不能總是被動的，只是融入原有的國際秩序那是不夠的?！敝袊嗣翊髮W國際事務研究所所長王義桅認為，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中國一直在學習和融入西方，而現在中國能夠主動創(chuàng)造國際公共產品，成為國際機制的創(chuàng)立者。

“為國際社會提供 更多公共產品”

亞投行正是一塊試驗田。

2015年3月12日，英國提交作為意向創(chuàng)始成員國加入亞投行的確認函，正式申請加入亞投行。

就在英國宣布加入亞投行的5天后，時任英國首相卡梅倫宣布舉行“脫歐公投”。2016年6月23日，經過15個小時的投票后，英國“脫歐”進程隨之啟動。

英國“脫歐”是近年來國際局勢轉變的一個縮影，背后是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始終未曾消散的全球普遍焦慮：舊有國際秩序過時了嗎？

“原有的國際秩序不是那么管用了。各個國家都面臨這樣的問題——越來越多的國家參與全球化，但是原有的國際秩序動力不夠了、火力不旺盛了，國際公共產品的供應能力受到極大的質疑?！蓖趿x桅對南方周末記者分析道。

對于國際公共產品的供應不足，金立群在接受《財新周刊》采訪時持有類似觀點：“70年前成立世行，50年前成立亞行，現在成立亞投行，亞洲地區(qū)經濟總量比以前增加了多少倍？太平洋、印度洋浩浩蕩蕩，完全容得下一個新的機構?！?/p>

正如習近平在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上的主旨演講所述：“讓世界經濟的大海退回到一個一個孤立的小湖泊、小河流，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符合歷史潮流的?！?/p>

“中國發(fā)展以后，就要更多地為國際社會提供公共產品，這不是去取代原有的國際機制，而是去補充、完善，希望它與時俱進，讓它更多地反映發(fā)展中國家的利益?！敝袊缈圃好绹芯克芯繂T陶文釗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

中國“一帶一路”合作倡議恰逢其時。其首次亮相于納扎爾巴耶夫大學，這是一所以哈薩克斯坦總統的名字命名的高等學府。2013年9月7日上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受邀發(fā)表演講。

那次演講中，習近平首次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構想。哈薩克斯坦之行一月有余，習近平訪問印度尼西亞提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自此，南北呼應、東西互濟的“一帶一路”以整體概念呈現于世界。

千百年來，亞非歐三大洲的文明在古絲綢之路上交流、傳承。迄今，已有一百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積極支持和參與“一帶一路”建設。

“中國越來越重視在現有國際體系外創(chuàng)制的新路線?！鼻迦A大學教授趙可金撰文指出，“一帶一路”構想的提出，亞投行、金磚國家發(fā)展銀行、絲綢之路基金等一系列國際公共產品的創(chuàng)制，均是中國在現有國際秩序之外尋求“增量發(fā)展”的重要實踐。

人類命運共同體之夢照進現實

“歡迎搭乘中國發(fā)展的快車?！蓖趿x桅說。至今，中歐班列已經開行超過5000列，這些一趟趟滿載商品往返于亞歐大陸東西兩端的火車，正是“一帶一路”建設成就的一份答卷。

王義桅認為，以“一帶一路”合作倡議為代表的中國創(chuàng)建的國際公共產品，提出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這和美國霸權主導下的舊國際機制就不一樣，在亞投行里中國也沒有追求一票否決權。

中國創(chuàng)建的機制強調開放包容，不像舊機制有意識形態(tài)上的排他性。國務院參事時殷弘教授也認為，“中國創(chuàng)立的新國際機制傾向于考慮弱勢國家的利益，較多照顧發(fā)展中國家，并主張中國和外國利益的平衡?！?/p>

開放包容和“共商”的理念在亞投行的成立過程中也得到充分顯現。在英國宣布加入亞投行時，此前意向加入的發(fā)展中國家已經召開過兩次會議，大原則均已定好，而發(fā)達國家加入的前提是不顛覆亞洲國家已有談判的成果。

對此，亞投行還特地增開一次會議，給予新加入的二十多個國家充分討論的機會。金立群解釋說，“雖然晚來，但對于章程和其他重要的政策，也有發(fā)言權。”

早在1983年夏天，英國劍橋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資深研究員馬丁·雅克教授初次到廣州時，就為中國現代化進程所吸引。自2000年以來，中國議題更成為成其關注核心。

“迄今為止，中國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和參與者，如今已經成為全球化的主要塑造者和創(chuàng)造者。西方尤其是美國批評者們會說，中國一直都是國際體系的搭便車者，免費享用主要由美國提供的公共產品?！瘪R丁·雅克教授認為。

過去幾年里，情況迅速發(fā)生變化。在馬丁·雅克教授看來，中國提出兩個重大項目——亞投行與“一帶一路”，標志著中國開始提出建立全新的國際組織，蘊含著中國全球治理的新思想，“如今，中國的時代來了”。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針對世界多樣性，從空間上塑造心理上的地球村，天涯咫尺的責任感、親密感和使命感。”王義桅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張是合作而非競爭，實質是塑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類新身份，開創(chuàng)天下為公、世界大同的人類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