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步者
這兩天有點(diǎn)冷,老錢此刻的心情就像這天氣一樣降到了冰點(diǎn)。原本獲得過市象棋比賽冠軍的他,見到別人南下淘金掙得盆滿缽滿的,便也辭去單位不冷不熱的工作,南下闖蕩。但時至今日,他卻很沮喪地躊躇在江城街頭,窮得兜里只剩五根手指和一副象棋。
看到象棋,老錢就來氣,一揮手,將其扔到路旁的綠化帶里。不一會兒,一個人追上來,邊遞上象棋邊好意提醒:“先生,亂扔垃圾,會被罰款的?!?/p>
老錢很窩火,但看到對方一臉笑意,便悻悻地接過象棋放在褲兜里,言不由衷地說:“謝謝!”
這是一副精致的牛角袖珍象棋,但包裝卻簡陋得可以說是吝嗇。棋子無精打采地縮在一個白色塑料袋里,正如此時的主人。老錢看著生厭,但另一個人看著卻很喜歡──他就是這個好心人。
老錢看到對方眼里燃燒著灼灼火焰,知道是個酷愛下象棋的。正中下懷,心里活動開,中午的飯票就出在他身上。正在老錢思忖著如何贏他個十塊八塊買份盒飯時,對方像條魚樣主動上鉤了。他說:“賞個臉殺幾盤?中午飯我請?!?/p>
老錢心里一樂,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也不客套,欣然應(yīng)允。
那人自我介紹說叫錢鑫鈿。老錢也做了自我介紹。錢鑫鈿欣喜地說:“五百年前我倆是一個祖宗。”老錢也笑著說:“那是,緣分哪?!眱扇吮阋孕值芟喾Q。錢鑫鈿說:“看樣子哥是在找工作,這事好辦,交給我。”老錢問:“你咋知道的?”錢鑫鈿說:“一看就知道?!崩襄X感激地說:“謝謝兄弟關(guān)照。”
原來,兩個月前,老錢在棋盤上得罪了老總,憤而辭職,直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便想在街頭擺棋攤賺些日常費(fèi)用。但街上不讓亂擺攤,他便無法開盤,生活也一直沒有著落。
兩人走進(jìn)最近的一家酒店,點(diǎn)了幾個菜,邊喝酒邊聊象棋。兩人對胡榮華、柳大華、許銀川乃至去年的“90后”新棋王鄭惟桐等特級大師如數(shù)家珍,這真是“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兩人喝著說著,說著喝著,話里就冒起酒氣。老錢想起老總那盛氣凌人的樣子,憤憤不平地說道:“好兄弟,我就說句不好聽的,江城人喝酒不咋的,棋德更不咋的,好比我那個上司,臭棋簍子一個,還死不認(rèn)輸?!?/p>
酒后的老錢嘴巴沒閘,想到哪說到哪。
錢鑫鈿這時也喝多了,說話不利索,更忘了帶過濾器。他聽了這話,心里有些不爽,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是江城人,你這不是一耙子耙倒一城人嗎?于是,他不悅地說:“哥你的棋藝高超,誰看見過?不會是吹的吧?!?/p>
“誰說俺吹、吹?俺可是得過幾屆市冠軍的?!?/p>
“哥還真吹、吹得像真的一樣,你得過象棋冠軍?是鄉(xiāng)鎮(zhèn)比賽吧,我還得過全國冠軍,打敗過呂欽、許銀川呢!”
剛才還稱兄道弟的兩人,就著酒勁說出的話卻像決堤的洪水收不住。老錢一激動從褲兜里掏出那副精致的象棋啪啪啪地?cái)[在桌面上要見真章。誰怕誰?錢鑫鈿梗著脖子。
于是,干戈玉帛成為金戈鐵馬。殺到酣處,錢鑫鈿得意地大笑著說:“哈哈!馬掛士角將軍,哥,你──輸──了!”
“蹩腳馬跳不了。”老錢一看,不干。錢鑫鈿嘴一撇,不屑地說:“哥,你就有點(diǎn)死腦筋,現(xiàn)在是啥年代?許多時候,馬蹩了腳也能跳!”
老錢怔住,忽然想起老總贏自己的那著臥槽馬也是蹩腳馬,咋兩人下棋說話如出一轍?
“兄弟,你這不是明著欺負(fù)人?”
錢鑫鈿笑道:“哥,你忘了,事急馬行田?!?/p>
“事急馬行田……”老錢愣住了。
“哥,實(shí)話告訴你吧,我就是你以前那個公司老總的表弟,你的廠牌和辭職書,表哥一直壓在手里。今天能在這兒巧遇你,其實(shí),是我表哥讓我來請你回去的?!卞X鑫鈿微笑著伸手從身后拿過一個黑色皮包,拉開拉鏈,從里面取出一張廠牌和一張紙,遞到老錢面前,“表哥還說,質(zhì)檢部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門,他—直在尋找合適的負(fù)責(zé)人,你辦事認(rèn)真、性格耿直、寧折不彎,決定調(diào)你做質(zhì)檢部經(jīng)理……”
選自《三江都市報(bào)》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