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永 樂
林語堂:智者閱讀群書亦閱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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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師林語堂,以英文書寫而揚名海內(nèi)外,四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曾任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美術(shù)與文學主任、國際筆會副會長。
林語堂旅居美國數(shù)十年,骨子里仍是傳統(tǒng)的中國文人,其作品無不體現(xiàn)著儒釋道三者的結(jié)合,傳達著中國人特有的智慧、氣質(zhì)和情懷。
他一生筆耕不輟,著作等身,代表作品有《生活的藝術(shù)》《吾國與吾民》《孔子的智慧》《老子的智慧》《京華煙云》《風聲鶴唳》《蘇東坡傳》《武則天正傳》等。
林語堂被尊稱為“幽默大師”,他富有創(chuàng)造性地把英文的Humour譯為中文的幽默,從而使幽默一詞在中國迅速流行開來。
關(guān)于“幽默”的定義,林語堂這樣解釋:“幽默是一種人生的觀點,一種應(yīng)付人生的方法。幽默沒有旁的,只是智慧之刀的一晃。”林語堂不是為了人們發(fā)笑而去制造幽默,他的幽默更像是生活的一種調(diào)味品,不刻意,不做作,順手拈來,水到渠成。這樣的幽默有別于諷刺、滑稽和詼諧,它從不把挖苦他人和世界當成笑料,而是處處洋溢著溫馨的人文關(guān)懷。
有一次,林語堂應(yīng)邀參加臺北一個學校的畢業(yè)典禮,在他說話之前,許多冗長乏味的演講已經(jīng)讓學生們昏昏欲睡。林語堂作為特邀嘉賓上臺壓軸發(fā)言時,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他站起來,只說了一句話:“紳士的講演,應(yīng)當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闭f完走下講臺,臺下頓時掌聲雷動,歡呼叫好。
還有一次,林語堂在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講演,在互動的時刻,一個女學生站起來質(zhì)問他:“你老是批判我們美國,稱贊你們中國。難道我們美國就沒有一樣東西比你們中國強嗎?”他笑答:“有,你們美國的馬桶就比中國的好!”
他厭惡一切刻板的規(guī)則、束縛,認為制度化的人生一點也不幽默。林語堂在美國生活30年,盡享現(xiàn)代化文明的各種好處,但他卻始終對此不買賬,一邊拿著美鈔一邊批判美國文明,他說:“講究效率,講究準時,及希望事業(yè)成功,似乎是美國人的三大惡習。美國人之所以不快樂,那么神經(jīng)過敏,原因是因為這三件東西在作祟。”
林氏幽默的核心意義在于怎樣使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活得更快樂。林語堂的幽默在乎的不是語言的藝術(shù),而是生活的藝術(shù)。
林語堂討厭西裝領(lǐng)帶革履,他認為西裝遠沒有中式的長袍來的人性化,在他的《來臺后二十四快事》中記載了一件趣事:“趕酒席,座上都是貴要,冷氣機不靈,大家熱昏昏受罪,卻都彬彬有禮,不敢隨便。忽聞主人呼寬衣。我問領(lǐng)帶呢?主人說不必拘禮,如蒙大赦。不亦快哉!”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林語堂常常索性連衣服也不穿,赤條條的,回歸生命最本真的狀態(tài),《來臺后二十四快事》第一則即是關(guān)于裸體之樂的:“華氏表九十五度,赤膊赤腳,關(guān)起門來,學顧千里裸體讀經(jīng),不亦快哉!”
1947年,第一臺不用學就會用的中文打字機誕生。發(fā)明者是林語堂先生,對,就是文人林語堂。
林語堂早年即已立志發(fā)明中文打字機。當時,科學嚴謹?shù)臐h字檢索系統(tǒng)仍未建立起來,又由于漢字本身是符號文字而非字母文字,長期以來人們對制成中文打字機的可能性多持懷疑態(tài)度。
為了解決這一難題,創(chuàng)造出一個人人可用的鍵盤,林語堂每天早上五六點就起床,坐在書房的大皮椅上,排字、拆字、畫圖。在上海的10年,林語堂陸續(xù)提出了“漢字索引制”、“漢字號碼索引法”、“國音新韻檢字”等革新方案。
他把所有資料匯總更新,根據(jù)方塊字的特殊性,發(fā)明了嶄新的“上下字形檢字法”。后來,他又進一步的想出了用窗格來顯示部首末筆的辦法,在電腦問世之前,這實在是了不起的發(fā)明。
那時住在美國的林語堂并沒有受過專業(yè)的機械訓練,他親自到唐人街找人排字做模,然后請一家小型機器工廠制作打字機的零件,他還專門請了一位意大利的工程師協(xié)助解決機械難題。那時美國人工工資是很貴的,而且打字機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做得好,新問題不斷冒出來,拆了做,做了拆,林語堂耗盡了所有的時間、精力,十幾萬美元的存款也就這樣沒了。
高額的費用難以為繼,可打字機已初具雛形,怎能放棄。林語堂不得不向富裕的朋友賽珍珠夫婦借錢,林語堂以為問題不大,卻遭到拒絕。他向銀行貸款,又向多年的摯友、古董商盧芹齋借了一筆錢,難產(chǎn)的打字機總算誕生了。這臺打字機,高9英寸,寬14英寸,深18英寸,64個鍵取代了龐大的字盤,每個字只按三個毽,每分鐘可打50個字。
著名的語言學家趙元任寫信對林語堂說:“語堂兄,日前在府上得用你的打字機打字,我非常興奮。只要打兩鍵便看見同類上下形的八個字在窗格出現(xiàn),再選打所要打的字,這是個了不起的發(fā)明。還有個好處是這鍵盤不用學便可打。我認為這就是我們所需要的打字機了?!?/p>
只是可惜的是,這個發(fā)明,由于造價昂貴,雖然出售給了默根索拉排字機公司,但專利轉(zhuǎn)讓價格不高,且沒有實現(xiàn)工業(yè)化生產(chǎn)。
電腦時代的到來,讓林語堂的檢字發(fā)明與字型編碼獲得了新生,在他女兒的回憶錄中,有如下的文字:“三十年后,計算機時代開始,父親研發(fā)的“上下形檢字法”和鍵盤,被臺灣神通公司采用為計算機輸入法,父親的夢想終于實現(xiàn)了?!彪m然這個輸入法并不流行,但林語堂所作出的中文輸入法的發(fā)明貢獻,畢竟沒有白費。
林語堂不僅僅發(fā)明了中文打字機,還有很多小發(fā)明?!白詠硌浪ⅰ薄ⅰ白詣哟驑蚺茩C”、“自動門鎖”等。
林語堂這個可愛的老頭在他《八十自述》一書中這樣寫道:“我從圣約翰回廈門時,總在我好友的家逗留,因為我熱愛我好友的妹妹。”
這個妹妹名叫陳錦端。林語堂十七八歲時對她心生熱愛,相愛卻未能在一起,直到80歲猶是難能忘懷。
遇見陳錦端前,林語堂喜歡一個叫賴柏英的女孩。
賴柏英和林語堂在同一個村子出生成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去河里捉鰷魚、捉螯蝦。他記得很清楚,賴柏英有個了不得的本事,她能蹲在小溪里等著蝴蝶落在她頭發(fā)上,然后輕輕地走開,居然不會把蝴蝶驚走。
她還喜歡在落雨后的清晨,早早起床,去看稻田里的水有多么深。
她笑起來的時候,多像清澈湖水,陽光灑下來,明媚如花。
是否每個男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一個女孩,一起成長,談天說笑,天真無邪的年紀許下許多美好諾言,他說娶她為妻,她說非他不嫁。
后來,林語堂便遇到了陳錦端。
1912年,林語堂去上海圣約翰大學讀書。這個少年很優(yōu)秀,在大學二年級時曾接連三次走上禮堂的講臺去領(lǐng)三種獎?wù)?,這件事曾在圣約翰大學和圣瑪麗女校傳為美談。然而,于林語堂自己而言,最好的事是在這兒認識了陳錦端,兩人陷入熱戀。
用林語堂的話說,“她生得確是其美無比”。才子鐘情佳人,佳人愛慕才子。
一切就像小說一樣,相愛的男女到了談婚論嫁之時,女方家長站出來,棒打鴛鴦。
陳錦端出身名門,她的父親是歸僑名醫(yī)陳天恩,而林語堂,他不過是教會牧師的兒子,雖年少多才那又如何?門不當戶不對,陳錦端的父親看不上林語堂成為意料之中的事。
陳父不給這對戀人渡河之橋,但他愿意為林語堂搭另一座橋。陳父和林語堂說,隔壁廖家的二小姐賢惠又漂亮,如果愿意,他可做媒。
這廖家二小姐就是廖翠鳳。她的父親也很不簡單,是銀行家,在當時的上海頗有名望。
林家父母倒很滿意陳父的提議,要林語堂去廖家提親。父母之命不可違,林語堂去了廖家。
廖翠鳳對林語堂的才氣早有耳聞,又見他相貌俊朗,十分歡喜,她愿嫁他為妻。
最終令他下定決心娶廖翠鳳的,或許是因為,廖母和女兒說:“語堂是個牧師的兒子,家里沒有錢?!笔堑?,廖母也不看好這門親事。但是,廖翠鳳很干脆又很堅定地回答:“窮有什么關(guān)系?”
于是,林語堂和廖翠鳳定下婚事。
陳錦端得知這消息,她拒絕了父親為她覓尋的富家子弟,孑然一身遠渡重洋去美國留學。
1919年1月9日,林語堂娶廖翠鳳為妻。結(jié)婚的時候,林語堂做了一件奇事,他把結(jié)婚證書一把火燒掉了。不過,他說了這樣一句話:“把婚書燒了吧,因為婚書只是離婚時才用得著?!?/p>
多智慧的一句話?;蚩煽醋魇撬麑α未澍P許下盟誓,對她好,一輩子不離。
她知林語堂心中一直不曾放下陳錦端,但并不計較,居住在上海時,她常常邀請尚未婚配的陳錦端到家中做客。每次得知陳錦端來,林語堂都會很緊張,坐立不安。孩子看見了,頗為不解,便問媽媽。她坦然微笑,和孩子說:“爸爸曾喜歡過你錦端阿姨?!?/p>
沒什么好隱瞞的,他不過只是在懷念。天長日久,煙火歲月,他早已愛上他的妻子。他不過只是在懷念少年時愛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