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榕

隨著歲月的流逝，許多往事在記憶中漸漸模糊淡忘了。然而，有的事，時間越長，記憶反而越深刻。我對石老——石西民同志的思念就是如此。

近日，我在整理書籍時，又一次拜讀了刊登在1984年第4期《廣播電視業(yè)務(wù)》（由浙江省廣電廳主辦）上石老給我的信。這更加深了我對他的思念，內(nèi)心深處強烈地涌動著寫一點東西的念頭。

我和石老是同鄉(xiāng)。石老的大名，早在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已聽村里的長輩談起過。石老的老家在浦江縣城西北10公里處，而我家在浦江縣城以東4公里的地方，相距并不遠。我與石老第一次“相見”是在1984年1月中旬的杭州。當時，我正在杭州求學(xué)，學(xué)的是新聞系新聞專業(yè)，幾乎每天下午都到學(xué)校圖書館閱覽室去看書、閱報。一天，我在《新聞記者》雜志上看到一篇老記者介紹自己一生記者生涯的文章。這位老記者，就是久聞大名的石西民。于是，我一口氣看完了這篇文章，最后又仔細地看了“編者按”，從而確認他就是同鄉(xiāng)石西民。那天晚上，我異常興奮，激動得一夜未眠。過了一天，我上圖書館再次拜讀了這篇文章。初生牛犢不怕虎，大約一個星期之后，我按《新聞記者》“編者按”上提供的情況，向當時在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工作的石老寫了一封大約1000字的信。

信發(fā)出去了，可我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我一直盼望能收到石老的回信，聆聽他的教誨，得到他的指教，可又覺得這種希望很渺茫，石老會給一個無名小卒回信嗎？我就在這樣的矛盾心理中一天天度過。

過了20多天，一天上午課間休息時，我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上課，這時，一位姓祝的同學(xué)一進教室就喊我的名字，說：“有你的信。”我接過信，一看信封是扁而長的中國社科院的信封，猜想可能是石老的回信。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高興得快要大聲叫起來。隨后，我一口氣看了三遍，自開頭稱呼到最后落款時間，一字不漏，哪怕是一個標點符號。

后來，不知怎的，我的一位專業(yè)課老師知道了這事。他看了石老給我的信后非常高興，覺得這很有新聞價值，并把這封信拿到《廣播電視業(yè)務(wù)》編輯部。該刊物立即在首頁進行刊登，還加了編者按。

石老的信，激勵著我學(xué)好知識，打下扎實的基本功，將來當個出色的記者。畢業(yè)前兩個月的社會實習(xí)，我被分在省級新聞單位，除了實習(xí)單位安排我的工作之外，我還充分利用時間，單獨到杭州一些單位和市縣進行采訪，受到了實習(xí)單位領(lǐng)導(dǎo)的好評。畢業(yè)實習(xí)結(jié)束后，班里開展評比好稿活動，我的一篇新聞稿被評為好新聞，這次全班總共評出6篇好新聞稿。

1984年8月，畢業(yè)后，我被分配回原籍浦江縣廣電局工作。在新聞工作的崗位上，我經(jīng)常拿出石老給我的回信，以石老的教導(dǎo)對照自己的一言一行。每看一次信，都有一種新的體會、新的感悟、新的收獲。7年的新聞采編工作，我努力實踐石老的教誨，不斷取得進步，在一年一度的省市好新聞評比中頻頻獲獎，還多次被浙江日報、金華日報評為優(yōu)秀、積極通訊員。

1985年，在一次出差北京時，我特地到木樨地石老的家中拜訪了這位在我國新聞界享有崇高威望的老人。我輕輕地敲了三下門，來開門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我猜想肯定是石老。我進門邊脫鞋子邊向石老做自我介紹，石老邁著緩慢的腳步，用手示意，嘴里還不停地說：“老鄉(xiāng)來了，快坐下，快坐下?！边@時，石老的夫人吳偉從臥室里走出來，忙著為我泡茶。石老家的客廳很寬敞，一邊并排放著幾個書櫥，一邊是沙發(fā)，靠南是書桌。我坐下寒暄了一會兒后說：“石老，您不但是我們縣優(yōu)秀的前輩，還是我尊敬的恩師?！笔虾苁撬寄罟枢l(xiāng)，等我一一回答了石老詢問的有關(guān)家鄉(xiāng)的情況后，他就自然地談到了讓其奮斗了50多年的新聞事業(yè)，說了許多肺腑之言、經(jīng)驗之談。

石老談道：“新聞工作者最容易犯的毛病之一是不深入。有的應(yīng)該說是深入了，但感覺不到新鮮事物，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材料，深入金山，還是兩手空空。這是缺少對新鮮事物感覺力，自己思想就像枯井，這樣寫東西無論如何是不會生動的?！彼€說，采訪人和事，要全方位地進行觀察，辨清真?zhèn)魏褪欠?，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地找出事物的本質(zhì)和其新聞價值。我只怕談話時間長了，累壞了他身體，幾次欲起身告辭，都被他留下。石老談了新聞工作大到要正確把握黨的方針政策，小至謀篇布局，要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深入實際進行采訪報道，要重視群眾來信來訪工作。另外，還談了一些采訪技巧等。不知不覺，一個半小時過去了。聽了石老這一番話，我受益匪淺，確確實實勝讀十年書。

《光明日報》社原總編楊西光在悼念石西民《為馬克思主義奮斗終身的革命者》一文中指出，石西民同志忠誠于黨的事業(yè)，對工作有著高度的責(zé)任感，并且始終保持先進思想和進取精神。石老待人誠懇寬厚，平易謙和，誨人不倦。他的摯友林放稱他是一個“簡易謙和”的人。石老一生勤勤懇懇忘我地工作。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是對他的真實寫照。他的女兒吳捷告訴我說，石老在臨死前一個小時，還在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的病榻上聽取有關(guān)《郭沫若全集》編輯出版工作的情況匯報，真是感人淚下。

時間過得真快。屈指一算，到現(xiàn)在石老去世已有30來年，但是石老對我教導(dǎo)的“新聞工作人員立言立德均甚重要。凡未能與時代潮流共進者，雖甚努力，亦恐成就有限。望時刻勿忘一言一行均應(yīng)為人民服務(wù)，作人民喉舌。勿一日忘人民之憂樂……”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