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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思想問題的“二二八”

2017-11-06 14:06:30張鈞凱
文化縱橫 2017年5期
關鍵詞:臺灣人國民黨

1947年2月27日,國民黨警員在臺北的街頭查緝私煙時,毆打煙販,警員想掏槍驅(qū)逐圍觀群眾,卻開槍誤傷當?shù)厝罕婈愇南⒅缕渌劳?,由此引發(fā)臺北市民游行請愿要求交出罪犯,又遭國民黨當局的鎮(zhèn)壓,激起了民眾的憤怒,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武裝暴動。事態(tài)擴大后,國民政府派軍隊在基隆登陸,進駐臺北,對群眾進行大規(guī)模鎮(zhèn)壓,運動最終失敗。迄今70年的“二二八”事件,隨著臺灣島內(nèi)的政治變局,逐漸成為政治斗爭的工具,事件本身蘊含的中國歷史與世界格局被抽離,淪為“一島史觀”的政治論調(diào)。本文以史實為據(jù),以期破除狹隘的“藍綠”二元話語模式,重拾作為“臺灣同胞反對專制統(tǒng)治、爭取基本權利的正義行動”、“中國人民解放斗爭一部分”的真實“二二八”。

“二二八”論述本質(zhì)與現(xiàn)象的顛倒

今年是二二八事件70周年。相較于大陸自1949年以來幾乎年年由臺盟主辦二二八紀念活動(1973年至1979年則由全國政協(xié)主辦),由于國民黨的管控與禁錮,“二二八”一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黨外”時期,才重新回到臺灣社會的關注之中。一直到90年代中后期,臺灣官方才有了相關的紀念儀式,二二八也伴隨著島內(nèi)教科書史觀與論述的調(diào)整,成為中學臺灣史教材當中必學的歷史事件。

自二二八成為島內(nèi)公開討論的議題以降,臺灣史學界付出了相當大的精力,整理出版各種回憶材料與官方檔案,累積了可觀的研究成果。盡管于此,二二八在島內(nèi)的主流論述,反而愈形簡單化、僵固化與圖騰化。借用專研臺灣光復初期歷史的臺灣社會科學研究會會長曾健民的形容,二二八論述不斷地被“政治魔咒化”。簡而言之,二二八論述在島內(nèi)藍綠格局的支配之下,成為臺灣現(xiàn)實政治斗爭的工具,抽空了歷史脈絡,由歷史問題轉變?yōu)槭愕恼螁栴}。[1]

“政治魔咒化”的二二八論述之中,占主導地位的是由省籍概念衍生出的“唯族群沖突論”。對于民進黨或分離主義者而言,“唯族群沖突論”將二二八解讀為“外省人(中國人)迫害本省人(臺灣人)”;對于國民黨,以及在政治光譜上接近的其他政治勢力而言,為了反制民進黨與分離主義的論述,則是將二二八解讀為“本省人(臺灣人/皇民)迫害外省人”,從而發(fā)展出實質(zhì)效果在為當年統(tǒng)治者辯護的“反民逼官論”、“民逼官反論”與“皇民造反論”等。這兩種看似截然沖突的論述,實則都將“外省人”與“本省人”總體化為兩個對立的群體,并且在不同的程度上放大了日本殖民統(tǒng)治的影響,將二二八擴大解釋為中日戰(zhàn)爭在島內(nèi)的延續(xù),反而使得區(qū)域差異的表象,取代了屬于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的矛盾本質(zhì)。

由查緝私煙偶發(fā)事件引起的二二八,夾雜了臺灣光復前后積累下來的復雜結構,只有從中掌握具有合理性的歷史主線,才有接近真相與本質(zhì)的可能。令人遺憾的是,二二八事件發(fā)生在百余年來兩岸短暫統(tǒng)一的四年(1945年至1949年)之間,其后兩岸又因內(nèi)戰(zhàn)與冷戰(zhàn)的雙重因素再度分裂至今,走上了兩條歧異的現(xiàn)代化之路。二二八事件在臺灣內(nèi)部的討論,很容易就忽略了事件發(fā)生當時臺灣人已經(jīng)“重做中國人”,將二二八從近現(xiàn)代中國歷史與世界格局的脈絡之中抽離,成為一島史觀。相對于此,因為長期的分離與隔閡,大陸對于臺灣的歷史與現(xiàn)實也顯得陌生,往往通過媒體傳播不自覺地戴上了島內(nèi)藍綠當局的有色眼鏡看待包括二二八在內(nèi)的臺灣問題。

發(fā)生在光復初期的二二八,牽涉到的不只是民族歷史的中斷與接續(xù),還包括了更高范疇的帝國主義與殖民主義為近代中國兩岸造成的傷害與遺留的瘡疤,至今都還制約著兩岸的互動與前景。70年后,已經(jīng)到了讓二二八從歷史與政治迷霧之中走出來的時刻了。

社會性質(zhì)變革與國民黨掠奪

二二八發(fā)生在臺灣脫離日本殖民統(tǒng)治、復歸祖國之后的第二年,臺灣人在日據(jù)時期保有的漢人文化與民族意識,進一步取得了中國人的正式身份,這是首要理解的變革之一。不能否認的是,日據(jù)末期由于窮兵黷武的戰(zhàn)爭動員,確實為臺灣的社會與經(jīng)濟條件造成了破壞,為光復后復原工作增加了難度與阻礙。[2]

但是更為關鍵的社會性質(zhì)變革,更必須納入考察的范圍之內(nèi)。臺灣系獄最久(34年又7個月)的白色恐怖政治犯、著名的社會主義統(tǒng)一派運動家林書揚先生曾分析,二二八前后臺灣人民面對的是一個來自大陸的“半殖民半封建社會的戰(zhàn)時政權”,“在一塊甫經(jīng)收回的早年失土上,以勝利者意態(tài)所采行的、特殊而貪婪的接收政策的直接后果”,[3]因此在1947年“逼”出了二二八事件。

光復之后,國民黨政府在臺灣的掠奪是不爭的事實。在二二八事件發(fā)生前,1946年3月閩臺通訊社編的《臺灣政治現(xiàn)狀報告書》中已指出臺灣同胞在光復時的“百度的熱情”,不到半年的時間“已經(jīng)變?yōu)槔涞绫?,其背后的原因體現(xiàn)在監(jiān)理政治的錯誤、軍紀官紀的腐敗、教育界的腐敗、交通行政及業(yè)務的混亂等方面。其中最為嚴重的就是物價飛漲,居于當時全國之冠,臺灣也從產(chǎn)米區(qū)陷入了無米可吃的糧食恐慌之境。該《報告書》最后建議:“中央應該派調(diào)查團去調(diào)查,不應該讓官僚來激成民變?!盵4] 但未能阻止情況繼續(xù)惡化,終致隔年發(fā)生了二二八事件。

此外,光復之后國民黨接收了日據(jù)時期原由總督府專賣的行業(yè),其壟斷性與統(tǒng)制性更甚于前,臺灣人的感受如林書揚所說:“在臺灣人民看來,接收日本資產(chǎn),獨占臺灣經(jīng)濟權益的國府資源委員會,無非是取代日本總督府的最大剝削者?!盵5] 二二八事件發(fā)生后,香港新臺灣出版社發(fā)行的《新臺灣叢刊》第一輯(1947年9月)中,刊載了《臺灣四天地》組詩,其中之一的《陳儀四天地》:“日本投降,臺灣光復;歡天喜地。貪污劫收,官僚發(fā)財;花天酒地。物價飛騰,搶劫殺戮;黑天暗地。陳儀垮臺,貪污仍在;怨天咎地?!毙蜗蟮孛枇水敃r臺灣人民在政治、經(jīng)濟與社會中的困境。

“白薯的悲哀”

對臺灣人來說,日本戰(zhàn)敗后與光復之初普遍仍沉浸在脫離殖民統(tǒng)治的興奮之情,對于祖國的認識以及未來政治上的安排與發(fā)展,還未有深刻的體察。例如親歷二二八的陳明忠先生,在其回憶錄指出戰(zhàn)爭末期日本敗象已露,“誰都知道日本會輸,但戰(zhàn)敗之后怎樣呢?不知道,沒想過……”[6]同為白色恐怖受難者,陳明忠的妻子馮守娥也有類似的回憶與感受:“之前曾聽到傳說日本可能會戰(zhàn)敗,但是完全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那個快,所以全家都非常高興,以后不再受日本人欺負了。”[7]endprint

光復之際臺灣人民類似陳明忠與馮守娥的反應,就如臺灣史學家戴國煇所分析的:“當時臺灣老百姓的那種狂熱,里頭并沒有任何階級性、地域族群性或其他的因素;可以說只是一種素樸的民族情感流露的中華民族主義罷!”“但與大陸隔絕有半世紀且光復不久的臺籍人士,本來就對中國大陸的一切,缺少正確的認識,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的”。[8]

另一方面,統(tǒng)治者國民黨政府則是帶著勝利者的“優(yōu)越感”,面對臺灣這片失而復得的領土。陳明忠回憶,當時負責接收的國民黨官員“他們認為是打了八年抗戰(zhàn)才能夠解放臺灣,所以有一種優(yōu)越感,覺得我們應該要感謝他們”。[9]分隔了51年之后,在國民黨官員優(yōu)越感的作祟下,將復歸中國的臺灣人視為受皇民教育“奴化”的群體,從而將清除“奴化”思想作為治臺的重點政策。例如光復前國民政府為了接收臺灣成立了臺灣調(diào)查委員會,于1945年3月公布《臺灣接管計劃綱要》,其中包括了“廓清奴化思想”;光復后,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宣傳委員會聯(lián)合國民黨中央宣傳部與臺灣省黨部,開展了“奴化”批判運動。[10]

當時治臺官僚從上到下絕大部分是外省籍人士,臺籍人士所占比例低。日據(jù)時期臺人在官僚體系中被歧視與排擠的現(xiàn)象,并未因為光復而得到應有的改善。日本學者橫地剛就認為,國民黨在臺灣發(fā)動的“奴化”批判,事實上是以“奴化”為借口,拒絕臺籍人士參與中國的政治運作。[11]也就是說,國民黨政府認為受日本皇民教育“奴化”的臺灣民眾,是沒有資格與其他的中國人民在政治上平起平坐的。

光復后臺灣流傳這樣一副對聯(lián):“開口奴化,閉口奴化,卑躬屈膝,奴顏事仇,竟稱獨立自主。伸手要金,縮手要銀,與民爭利,唯利是圖,也說為民服務?!盵12]以此諷刺國民黨政府始終以“奴化”的觀點對待臺灣同胞。

及至二二八事件發(fā)生之后,“皇民奴化”一直是國民黨掩飾其貪污腐化、治理失敗的主要借口。事件后國民黨發(fā)表的幾份調(diào)查報告,諸如1947年3月國防部新聞局的《二·二八事件始末記》、1947年3月30日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的《臺灣省“二二八”事件調(diào)查報告紀要》、1947年4月16日閩臺監(jiān)察使楊亮功的《二二八調(diào)查報告及處理經(jīng)過》等,都將二二八的發(fā)生歸咎于“奸黨煽動”與“皇民奴化”兩大主因。

成長于日本殖民統(tǒng)治時期的臺灣知識分子陳逸松,光復后曾當選臺灣省國民參政員,二二八發(fā)生后不久他赴南京參加國民參政會,希望中央能為二二八事件妥為善后。據(jù)他回憶,他所面見的蔣介石、白崇禧與李宗仁等高官,都認為二二八事件是日人煽動所致。他灰心且氣憤地認為:“我不以為然,如果這么說,臺灣人豈不都變成受人煽動的愚民了嗎?”“我看南京政府上下都以這樣的思維處理二二八事件,不肯也不敢檢討自己的失政,也沒有政治氣度道歉,才會把事情拖到今天”。[13]

在日本殖民統(tǒng)治時期,臺灣人被日本人蔑稱為“清國奴”(チャンコロ)。按戴國輝的回憶,“清國奴”還只是日本人對臺灣人“最起碼的罵法”,[14]但已經(jīng)對于殖民地臺灣人的心靈留下難以撫平的創(chuàng)傷。1937年日本發(fā)動全面侵華,此前則在殖民地臺灣推動皇民化運動,目的在于動員臺灣的“人心”,“要求殖民地人民與日本人具有同樣顏范、采取同樣行動”,將臺灣人塑造為“帝國之忠良臣民”。[15]但在“教化”過程中,又設下了種種門檻,使臺灣人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日本人。

光復之后,臺灣人在島內(nèi)仍然面對著來自統(tǒng)治階級以“奴化”為名的歧視與拒斥。在祖國大陸活動的臺灣人,也同樣面臨同胞的誤解與排擠。臺灣著名作家鐘理和回憶了他在北平的親身經(jīng)驗:“臺灣人──奴才,──似乎是一樣的。幾乎無可疑義,人們都要帶著侮蔑的口吻說,那是討厭而可惡的家伙!”“例如有一回,他們的一個孩子說要買國旗,于是就有人走來問他:‘你是要買哪國的國旗?日本的可不大好買了!”身份的“差別化”與“特殊化”,逐漸在臺灣人心理之中累積為鐘理和所形容的“白薯的悲哀”──“白薯是不會說話的,但卻有苦悶!”[16]

臺灣人“如何再做中國人”

臺灣光復以來,有了客觀上的社會性質(zhì)變化,再加上經(jīng)濟困頓,社會沒有出路,以及政治上的“奴化”指責與差別待遇,臺灣人“白薯的悲哀”心態(tài)的出現(xiàn),就說明了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在主觀認知上出現(xiàn)了巨大的落差與悖離。二二八事件的發(fā)生,可以說是難以避免的悲劇。不過,二二八也可理解為一個尖銳的思想問題,不斷地質(zhì)問著包括臺灣人民在內(nèi)的所有中國人民:經(jīng)過51年的分離與隔閡,臺灣人“如何再做中國人”?

葉蕓蕓認為:“光復雖然實現(xiàn)了臺灣人脫離日本殖民統(tǒng)治及復歸祖國的愿望,但是,光復應該有的變革從未真正落實。臺灣人未及整理殖民地的經(jīng)驗,清理自己身上被殖民的痕跡,也沒能認識正處在大變動前夕的世界局勢,以及自己在其中可能的位置,就被倉皇驅(qū)趕著進入新的歷史篇章了?!盵17]誠然如此,但在動蕩時代之下臺灣人民積極將自身放進中國現(xiàn)實脈動的努力與嘗試,無論成敗,都應該放在合理的歷史位置上得到評價。

以對于“批判‘奴化”的批判為例,臺灣知識分子通過文學討論的形式,與省外知識分子在當時《臺灣新生報》的“橋”副刊發(fā)起了一場論爭。其中不只探討了臺灣新文學在中國新文學中的地位與性質(zhì),同時也試圖消弭省內(nèi)外隔閡而造成的誤解。本省作家楊逵在這場論爭中發(fā)表了《“臺灣文學”問答》訪談文章,特別針對了國民黨政府與部分不諳臺灣情況的省外知識分子強調(diào)的“奴化教育”問題,做出了高度的概括與回應:“部分的臺灣人是奴化了……但大多數(shù)的人民,我想未曾奴化。臺灣的三年小反五年大反,反日反封建斗爭得到絕大多數(shù)人民的支持就是明證……所以,輕易就說臺灣人民受日本奴化教育的毒素作祟,這樣的說法沒有根據(jù)。臺灣人民還沒有力量是因為被嚴密控制下,未能堅定地組織起來的緣故?!盵18]

二二八事件發(fā)生前一個月,楊逵與外省記者王思翔合編了《文化交流》雜志,目的就在于促進省內(nèi)外文化界的交流與合作。1947年1月15日發(fā)行的第一輯,刊載了著名美術家陳庭詩(筆名“耳氏”)的漫畫《交流乎?絕流乎?》,其中的意象就是希望省內(nèi)外人士能團結合作,特別以文字強調(diào)了:“咱們都是苦難的中國人!”endprint

除了文化上的交流之外,在政治上,臺灣青年學生開始關注大陸民眾的處境,并以此投入更為廣泛的實踐。1946年以來,臺灣陸續(xù)組織了幾場示威游行,例如抗議“澀谷事件”(1946年12月),以及聲援沈崇的抗議美軍暴行運動(1947年1月),后者約有萬余人參與的隊伍中群眾高唱《義勇軍進行曲》,高喊“美軍滾出去”等口號。[19]臺灣民眾逐漸體認到自己的處境,與內(nèi)戰(zhàn)深淵不斷襲來的大陸民眾是一致的,在訴求上與全中國范圍內(nèi)的反內(nèi)戰(zhàn)民主運動形成呼應。

接踵而來的二二八事件,是臺灣的被統(tǒng)治階級對于矛盾激化已深的官民結構的總體回應:打倒貪官污吏,要求民主自治?!肮俦泼穹础笔禽^為接近事件本質(zhì),也具有常識性的判斷,其背后所富含的歷史意義不應該被事件的表層現(xiàn)象所掩蓋?!肮俦泼穹凑摗辈⒉环裾J事件初期的混亂現(xiàn)象,也未曾主張事件是由臺共或地下黨所領導,而是承認臺灣人民在其中的主動性與能動性,最終發(fā)展成為卷進無數(shù)要求民主和平的省內(nèi)外人士參與的人民運動。因此,從事件的訴求與發(fā)展方向來看,二二八從來不是區(qū)域性的外省/本省之間的對立沖突,而是被統(tǒng)治階級對于統(tǒng)治階級的不滿的集中爆發(fā),充分體現(xiàn)了“轉折年代”中人心向背,在客觀的態(tài)勢上成為了全國反蔣運動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

二二八事件的發(fā)生確實是至今難以撫平的民族悲劇,但它卻有著刺激覺醒、啟發(fā)思想的另一面。為了爭取民主自治,同時避免內(nèi)戰(zhàn)持續(xù)擴大波及臺灣,臺灣人民從原有素樸的民族情感,上升到政治意識的自覺。省外知識分子也體認到反內(nèi)戰(zhàn)民主運動的成功,不能沒有臺灣人民的參與和支持。因此,二二八事件在人民的立場上,促成了相互聲援與合作的團結局面。這是臺灣人民“重做中國人”的自主性努力,也是全中國人民將臺灣人民重新放回視域之中的全新發(fā)展。

許多親歷二二八的當事人回憶,事件之中本省人與外省人相互保護,視對方為同胞,避免他們受到無端迫害,這個情況在臺灣從北到南都可見到。比如時為臺灣新竹中學學生自治會負責人及臺灣學生聯(lián)盟新竹支部總負責人的曾重郎,強調(diào)了他們反對國民黨的學生與當時大陸籍新竹中學校長辛志平之間相互扶持的經(jīng)歷,他稱之為“終生難忘的情誼”。[20]省外人士也積極主動投入臺灣人民的抗爭運動之中,例如當時正在臺灣公演話劇的歐陽予倩,見到群眾發(fā)起示威,他隨即加入群眾之中并以日語發(fā)表演說:“國民黨貪官污吏欺壓你們,你們就起來同他們斗爭是正義的,我們不是國民黨的貪官污吏,是來演戲的,我們同你們站在一起,完全支持你們的斗爭?!盵21]著名的木刻版畫《恐怖的檢查──臺灣“二·二八事件”》,是出生于重慶的黃榮燦創(chuàng)作于1947年,讓當時的大陸民眾充分感受到二二八之后臺灣人民的真實處境;出生于廣東的木刻家荒煙,1948年完成紀念聞一多的版畫《一個人倒下,千萬人站起來!》,其創(chuàng)作動機正是受到前一年二二八事件的鼓舞。

在事件之中,全省各地的人民團體大量成立,一方面維持穩(wěn)定,另一方面與國民黨政府持續(xù)抗爭。當時臺灣民主聯(lián)盟發(fā)表的其中一份《告臺灣同胞書》指出:“三天來,我們表現(xiàn)了無比的英雄犧牲,四萬萬五千萬中國人的絕大多數(shù)在全國范圍內(nèi)不分省域,正和反動封建獨裁政府作殊死戰(zhàn),六百萬同胞所受的痛苦與壓迫,就是少數(shù)的反動巨頭的貪污獨裁枉法橫暴所造成的”,即已經(jīng)將臺灣問題納入中國問題的視野之中。事件之后,在大陸的臺灣人團體臺灣省旅平同鄉(xiāng)會與天津市臺灣同鄉(xiāng)會聯(lián)合發(fā)表《二二八周年志》,內(nèi)容收集了大量國內(nèi)報紙的社評與知識分子的訪談,呼應臺灣人民提出的訴求,也做出如下呼吁:“全國同胞團結起來,臺灣省是中國的,反對一切出賣臺灣的陰謀,臺灣與全國同胞毫無仇恨,二二八的犧牲者是建設臺灣的基石!二二八是打倒陳儀及貪官污吏的義舉,不是排除外省人的暴動,我們要求實行中央諾言,實施臺灣地方自治,省縣市長民選?!盵22]相應于此,包括李濟深、郭沫若與全國學聯(lián)等民主派人士或團體,也紛紛發(fā)表文章,不僅聲援臺灣人民的運動,也鼓勵兩岸人民攜手合作,反對獨裁政府、爭取民主和平。

“有了統(tǒng)一才能自決”

二二八事件發(fā)展至此,已經(jīng)脫離了一島內(nèi)部的抗爭性質(zhì),上升成為全中國人民必然共同面對的問題。臺灣人民在斗爭的過程中,也必須直面戰(zhàn)爭與和平、改良與革命的歧路選擇,[23]這是二二八事件后作為中國人的臺灣人不得不回答的艱難考驗。在此情況下,二二八后期的兩條歷史主線,就是對此歧路的正面回應。第一條是,二二八事件并沒有促使“臺獨”成為選項,反而是使得大部分的臺灣進步青年,對國民黨代表的“白色祖國”失望、絕望,而將希望與視野轉移到了以共產(chǎn)黨為代表的“紅色祖國”,從而加入地下黨斗爭。[24]第二條是,謝雪紅、楊克煌、蘇新等臺籍菁英在國民黨展開大逮捕后,逃亡到香港成立“臺灣民主自治同盟”,代表臺灣人民投入新民主主義革命。

今天“臺盟”在大陸一般被視為八大民主黨派的參政黨之一,但其歷史意義卻遠遠不僅于此。臺盟是二二八最為直接的產(chǎn)物,同時也是現(xiàn)存歷史最久的臺灣人政黨,此性質(zhì)在兩岸長期遭到忽略。1947年3月20日(農(nóng)歷2月28日)延安《解放日報》發(fā)表社論《臺灣自治運動》,站在聲援的立場上呼應了臺灣人民的訴求:“我們要告訴臺灣同胞,你們以和平方法爭取自治,和在蔣介石武裝進攻之下采取武裝自衛(wèi)的手段,我們對此是完全同情的。你們的斗爭就是我們的斗爭,你們的勝利就是我們的勝利”,“中國共產(chǎn)黨人熱烈贊揚臺胞的英勇奮斗,而且預祝臺胞的光榮勝利?!盵25]1947年11月12日謝雪紅等人在香港正式成立的臺盟(前身為“新臺灣出版社”),一方面繼承了臺灣人民“民主自治”的要求,[26]另一方面與中共以及國內(nèi)民主派人士來往合作,1948年直接響應中共的“五一”號召,并在1949年北上參加政治協(xié)商會議,參與籌建民主聯(lián)合政府;10月1日代表臺灣人民參加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見證新中國的誕生。[27]

臺盟建立以后,同時反對帝國主義在臺灣進行的“托管”與“獨立”宣傳,將臺灣的社會變革與反蔣、反美涵蓋進中國革命的戰(zhàn)線之中。[28]就此而言,二二八之中臺灣人民提出的“民主自治”,通過臺盟進一步轉化并且直接內(nèi)在于中國的革命進程,在新中國政權的性質(zhì)上得到體現(xiàn)。如同林書揚所言:“血緣的、歷史的、文化的、及國際政治結構圖中的中國,在它的新的整合運動中,臺灣人也應該積極地、主動地投入,擺脫‘為自決而自決的心理網(wǎng)罩,擴大臺灣人的認同視野,將本身的主體性在更大的整合統(tǒng)一運動中獲得提升,既代表‘臺灣一地的‘主體性,同時也代表‘全中國的‘主體性?!盵29]這一條主張“有了統(tǒng)一才能自決”的路線,是二二八事件對于當前現(xiàn)實政治帶有啟發(fā)意義與思想高度的歷史根源。endprint

藍綠格局制約下的臺灣認識

回過頭來看二二八事件后地下黨在島內(nèi)的活動與斗爭,隨即面臨到1950年朝鮮戰(zhàn)爭的沖擊。美國第七艦隊藉此“進入”臺灣海峽,國民黨政府重新獲得美國的支持,在島內(nèi)展開了大規(guī)模的白色恐怖政治肅清,首要或唯一的對象就是認同社會主義、追求民族解放的臺灣青年,致使承接自日據(jù)時期的臺灣愛國左翼傳統(tǒng)遭到幾近覆滅的頓挫。同時導致兩岸再度分裂,在內(nèi)戰(zhàn)與冷戰(zhàn)雙重掣肘的態(tài)勢下長期隔絕。作為思想問題的二二八,亦即如何再做中國人的問題,就隨之被迫中斷,退出于兩岸人民的思想視域之外。

經(jīng)歷了二二八與白色恐怖,以及戰(zhàn)后國民黨在臺逐步走向的以美國為依歸的“新殖民體制”,日據(jù)時期以來臺灣歷史所呈現(xiàn)出的復雜樣態(tài)全部被收攏進以“反共”為最高前提的敘事之中。國民黨在臺灣雖然提倡中國民族主義,但結果就是建構出了排斥大陸與左翼的虛假中國認同。“中國”之于臺灣的意義,就是從“內(nèi)部的他者”不斷成為“外部的他者”。[30]民進黨取代國民黨成為臺灣統(tǒng)治者之后,由于兩者共有的高度依附性格,進一步將“反共”的認同上綱為“反中”的認同,實為一體之兩面。

在“反共”與“反中”的交相作用下,臺灣關于歷史與現(xiàn)實的種種討論,幾乎只能被收納進藍綠的格局之中,凡事都被簡化為“藍vs.綠”的二元對立論述。因此“國民黨(藍)=外省人=統(tǒng)”、“民進黨(綠)=本省人=獨”的簡單公式雖然具有明顯且誤導的錯誤,卻以刻板印象的形式普遍存在于兩岸社會對于臺灣問題的解讀之中。以二二八為例,民進黨或分離主義者主張是外省人迫害本省人,國民黨與立場接近者就反過來主張是本省人迫害外省人。這種對立式的“追殺史觀”,全盤解消了臺灣人民在二二八之中“重做中國人”的奮斗,以及二二八在近現(xiàn)代中國歷史中的意義與定位。

當藍綠框架逐漸影響當今大陸對臺灣社會的理解時,簡單地把臺灣分為“親日/反日”、“臺獨/反臺獨”等兩種群體,那么“白薯的悲哀”就有復發(fā)的高度危機。重新思考二二八以來的歷史轉折,事實上有助于求索當前包括大陸與臺灣在內(nèi)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解決出路,也能從兩岸的歷史資源之中,壯大、豐碩“中國”的內(nèi)涵。[31]]70年后重探二二八,無論對于大陸或是臺灣,都能從中找到更具超越性、包容性的思想線索。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

注釋:

[1] 曾健民:《打破魔咒化的“二二八論述”》,載人間出版社編委會主編:《二·二八:文學和歷史》,人間出版社2006年版,第5?14頁。

[2] 可參考時為臺灣總督府主計課長塩見俊二的回憶錄:塩見俊二原著,日本文教基金會編譯:《秘錄·終戰(zhàn)前后的臺灣》,文英堂出版社2001年版。

[3] 林書揚:《如何讓過去的成為真正的過去》,人間出版社2010年版,第23頁。

[4] 閩臺通訊社編:《臺灣政治現(xiàn)狀報告書》(1946年3月),載王曉波編:《二二八真相》,海峽學術出版社2003年版,第1?32頁。

[5] 林書揚:《如何讓過去的成為真正的過去》,人間出版社2010年版,第25頁。

[6] 李娜整理編輯,呂正惠校訂:《無悔──陳明忠回憶錄》,人間出版社2014年版,第65頁。

[7] 許雪姬、楊麗祝訪談,吳奇浩記錄:《馮守娥女士訪問紀錄》,載許雪姬等訪問,林建廷等記錄:《獄外之囚:白色恐怖受難者女性家屬訪問紀錄(上)》,“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中研院臺灣史研究所2014年版,第17頁。

[8] 戴國煇、葉蕓蕓:《愛憎二·二八》,遠流出版公司1993年版,第15、153頁。

[9] 陳福裕訪問,史學敏整理:《對話陳明忠:二二八不是省籍沖突,也并非皇民造反》,《觀察者網(wǎng)》,2017年2月28日,http://www.guancha.cn/ChenMingZhong/2017_02_28_396327_s.shtml。

[10][11]橫地剛:《南天之虹──把“二·二八事件”刻在版畫上的人》,陸平舟譯,商務印書館2016年版,第268?269、271頁。

[12]閩臺通訊社編:《臺灣政治現(xiàn)狀報告書》(1946年3月),載王曉波編:《二二八真相》,海峽學術出版社2003年版,第22頁。

[13] 曾健民撰述:《陳逸松回憶錄(戰(zhàn)后篇)──放膽兩岸波濤路》,聯(lián)經(jīng)出版公司2015年版,第101?107頁。

[14] 戴國煇:《臺灣史研究》,遠流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102頁。

[15] 近藤正己:《總力戰(zhàn)與臺灣──日本殖民地的崩潰》,林詩庭譯,臺大出版中心2014年版,第141?145頁。

[16] 鐘理和:《白薯的悲哀》,載于《原鄉(xiāng)人》,遠行出版社1976年版,第165?174頁。

[17] 葉蕓蕓:《殖民帝國主義留下的歷史課題》,《觀察》第43期,2017年3月,第58頁。

[18] 楊逵:《“臺灣文學”問答》(1948年6月25日),載陳映真、曾健民編:《1947?1949臺灣文學問題論議集》,人間出版社1999年版,第166頁。

[19] 曾健民:《臺灣一九四六·動蕩的曙光──二二八前的臺灣》,人間出版社2007年版,第395?403頁。

[20] 曾重郎:《終生難忘的情誼》,載于臺灣民主自治同盟編:《歷史的見證——紀念臺灣人民“二·二八”起義四十周年》,臺灣民主自治同盟1987年版,第95?101頁。

[21] 吳克泰:《歐陽予倩在臺北演話劇——回憶二·二八前夕的一幕》,轉引自卓言若:《為了民族的和平與團結──寫在“二二八”七十周年之際》,《觀察者網(wǎng)》,2017年2月28日,http://www.guancha.cn/ZhuoYanRuo/2017_02_28_396315_s.shtml。endprint

[22] 《二二八周年志》,臺灣省旅平同鄉(xiāng)會、天津市臺灣同鄉(xiāng)會編印,1948年3月28日,第23頁。

[23] 卓言若:《“二·二八”:改良與革命的歧路》,《激流網(wǎng)》,2017年2月28日,http://jiliuwang.net/archives/49668。

[24] 林書揚:《如何讓過去的成為真正的過去》,載人間出版社2010年版,第83頁;李娜整理編輯,呂正惠校訂:《無悔──陳明忠回憶錄》,人間出版社2014年版,第94頁。

[25] 吳藝煤主編:《大陸臺胞與“二·二八”事件史料集》,臺海出版社2017年版,第113?116頁。

[26] 二二八之中的武裝斗爭,分別是臺灣中部由謝雪紅領導的“臺灣民主聯(lián)軍”,以及嘉南一帶由張志忠領導的“臺灣自治聯(lián)軍”,兩人都是地下黨員。臺灣民主自治同盟最后的定名,周明(古瑞云)有此回憶:“在四大家族的專政下,若不實行自治便無民主可言,‘自治與‘民主不可分割,而且在‘二·二八斗爭中,為處委會‘三十二條所集中表明出來的臺灣人民普通的政治訴求正是‘民主自治,遂決定命名為‘臺灣民主自治同盟,簡稱‘臺盟。”參見古瑞云:《臺中的風雷──跟謝雪紅在一起的日子里》,人間出版社1990年版,第210?211頁。

[27] 吳國華、吳藝煤主編:《臺盟創(chuàng)建初期的地方組織》,臺海出版社2015年版,第1?16頁。

[28] 汪毅夫:《天然反獨的二二八之子》,載《海峽評論》第315期,2017年3月,第55?57頁。

[29] 林書揚:《有了統(tǒng)一才能自決》,人間出版社2011年版,第40頁。

[30] 張鈞凱:《對臺灣而言的中國道路》,載《臺灣社會研究季刊》第99期,2015年6月,第262?265頁。

[31] 相關討論可參考鄭鴻生:《臺灣人如何再做中國人:超克分斷體制下的身份難題》,載《臺灣社會研究季刊》第74期,2009年6月,第95?139頁;呂新雨:《“臺獨”的歷史根源:從“白團”到“臺灣幫”──作為中國敘述的“臺灣問題”》,載《開放時代》2016年第6期;汪暉:《兩岸歷史中的失蹤者──〈臺共黨人的悲歌〉與臺灣的歷史記憶》,載藍博洲:《臺共黨人的悲歌》,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1?31頁;強世功:《大國崛起與文明復興──“文明持久戰(zhàn)”下的臺灣問題》,載《立法者的法理學》,三聯(lián)書店2007年版,第363?385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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