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 朋

錢玄同的文化功績

●樂 朋

提及錢玄同，最難忘的就是他和劉半農(nóng)搭檔、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自導自演的“雙簧”。1918年3月，《新青年》同時刊出兩封信，一封是錢玄同化名“王敬軒”所寫的文言文，四千余字，以舊文化衛(wèi)道士的口吻歷數(shù)《新青年》和新文化運動的罪狀，大贊桐城派古文家兼翻譯家的林紓；另一封便是劉半農(nóng)的《復王敬軒書》，與之針鋒相對，逐一批駁，譏笑林紓“半點兒文學的意味也沒有”。由此引發(fā)林紓等的回應和反擊，把新舊文化的論爭推向高潮。率先倡白話文的胡適坦承，錢玄同的參與，“實在使我們聲勢一振”。魯迅也說，錢玄同“提倡廢止?jié)h字，用羅馬字母來替代”，成為眾矢之的，“白話趁了這個機會，居然減去了許多敵人，反而沒有阻礙，能夠流行了”。

可是，魯迅對錢玄同多有微詞。如1930年3月12日致章廷謙信中，魯迅即指錢玄同與顧頡剛為同黨，“天生一副小娘脾氣”，“好空談而不做實事，是一個極能取巧的人”。1932年底，魯迅又作《教授雜詠》“打油詩”：“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妨賭肥頭，抵當辯證法。”譏刺錢玄同五四運動時“人過四十歲，就該槍斃”的夸夸之談。

但就實而論，錢玄同在五四前后的文化功績是不可抹殺的，他并不像魯迅所說的那么不堪。錢玄同有些什么文化建樹呢？

第一，他對白話文的流行，貢獻很大。錢玄同與魯迅都是國學大師章太炎的弟子，而且錢玄同的學術(shù)造詣也不在魯迅之下，乃古文大家之一。但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剛一面世，第一個站出來聲援、支持胡適文學革命主張的，是錢玄同。而且，沒有他和劉半農(nóng)演“雙簧”，也不會有新舊文化較量的“大仗”，白話文也不會很快流行開來。

第二，沒有錢玄同的激勵，便沒有新文化運動的開山作《狂人日記》。這篇里程碑式的白話小說，是魯迅的杰作，但其孕育過程中的第一推手，卻是錢玄同。當時的魯迅，天天以抄寫古碑排遣郁悶。他認為，中國這座密不透風的“鐵屋子”，里面的人昏昏入睡，就讓他們?nèi)ニ?，如將幾個人叫醒了，看到這絕望的處境，反而更痛苦；但錢玄同認為，只要有人醒來，就不能說對“鐵屋子”沒有一點辦法，而且醒來的人越多，變革的希望就越大！是錢玄同這番話，點燃了魯迅心中的火焰，從苦悶中解脫出來，寫下《狂人日記》，并第一次用“魯迅”的筆名。倘說《狂人日記》是白話文學的第一個新生兒，那么錢玄同就是它的助產(chǎn)婆。其催生第一篇白話小說之功，豈可低估！

第三，言辭偏激，主張“全盤西化”的錢玄同，在文學革命浪潮退去后，潛心于中國的國語統(tǒng)一和文字改革，貢獻多多。五四運動時持廢孔學、滅道教，“而廢記載孔門學說及道教妖言之漢文，尤根本解決之根本解決”的錢玄同，力主把“過去本國舊文化遺產(chǎn)拔去，將現(xiàn)代的世界新文化全盤接受”。其極端立場，當然行不通。后在大學執(zhí)教之余，他對中國近現(xiàn)代國語運動和漢字改革提出了近二十個議案，其卓越建樹至少有五：

1、歷時10年，審定國音常用字匯12220個。

2、創(chuàng)編白話版國語教科書。

3、起草2300余字的《第一批簡體字表》。

4、倡導世界語。

5、擬訂國語羅馬字拼音方案。

我們今天書寫所用的標點符號，漢字橫排格式，以及阿拉伯數(shù)字的運用等，都有錢玄同的奠基之功?！皦涯暌远肥款I(lǐng)導青年，中年以學者努力學術(shù)，晚年以義士保持名節(jié)”的錢玄同，怎可以“好空談而不做實事”論之？

同為五四新文化代表人物的錢玄同和魯迅，這兩位“民國先生”都立有豐功偉績。我們要銘記偉大的魯迅，同時也不要忘卻文化改革家錢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