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
思想的野草
塞北
地上本來只有水流,沒有河床。是水流自己創(chuàng)造了河床。
而河床卻限制了水流的行為。
水流們不高興了,它們聚集起力量,打算沖出河床。
而水流們越掙扎,河床就越深。水流們的自由程度就越小。
是水流創(chuàng)造了河床,并且成全了河床。
這個瘦小而又孱弱的瘋女人整天穿梭在小城的大街小巷。
她的腰愈來愈佝僂,仿佛已經(jīng)不堪重負。
但她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她的背上永遠背著一個碩大的袋子,兩手永遠提著兩大捆物品。
十分累了的時候,她會靠在某個墻角小憩。這時,她左顧右盼,眼睛里全是警惕和慌恐。
即使是睡覺時,她也不肯卸去背上的袋子,雙手死死抓著那兩大捆物品。
其實,她袋子里裝的和手上提的,全都是石頭、磚頭、樹葉、爛紙等拾荒者都不屑一顧的東西。
可憐的女人。
有不少好心人使盡渾身解數(shù),想要女人丟掉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卻遭到女人石頭、磚頭的反擊。
就這樣,瘋女人整天穿梭在小城的大街小巷。背上和手中的廢物與日俱增。
她的腰愈來愈佝僂,隨時可能倒下。
但她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有人歷盡千難萬險,終于登上了珠穆朗瑪峰。
他激動萬分地喊叫著:“??!我將喜馬拉雅山踩在了腳下!”
他插旗、拍照……忙得一塌糊涂。
其他人類們也激動萬分,奔走相告:“人類征服了喜瑪拉雅山脈!”
幾十年過去,那人死了。
又幾十年過去,那群人也死了。
而喜瑪拉雅山依舊靜靜地蹲踞在那里。
對于喜瑪拉雅而言,那些所謂征服了它的人,最多只能算是曾經(jīng)爬上過它脊背的幾只虱子。
一個罐子,裝了圣潔的東西就成了圣潔的,裝了骯臟的東西就成了骯臟的。
其實罐子本身并沒有錯。
裝了圣潔的罐子被請上圣壇,接受人們的頂禮膜拜。
而裝了骯臟的東西就會被人排擠在陰暗的角落,遭人們鄙視和奚落。
最不可思議的是,人們往往把骯臟的罐子請上了圣壇,卻將圣潔的罐子扔進了垃圾堆。
雪呵,你這老好人,你讓我說什么好呢?
你洋洋灑灑從天而降,把大地上的一切通統(tǒng)罩在你的白袍之中,使大地變成了一個披了婚紗的新娘,純潔、美麗、誘人。
然而,果真如此嗎?這樣的美景能維持多久呢?當太陽穿出云層,將他的光熱灑向大地時,大地將變得更加丑陋、骯臟、泥濘。
雪呵,你以為將一切籠罩在你的白袍之下,這樣就可以顯示你的大愛,你的無私了嗎?當我將你進行解剖時,卻發(fā)現(xiàn)你竟也成了一汪骯臟的污水。
怎么會這樣呢?
我們崇拜帝王。
我們把秦始皇稱作“千古一帝”,對他的功績大加贊賞。卻不知道我們?nèi)绻钤谇爻赡茉绫悔A政那小子給活埋了。
我們把李元昊稱作“一代梟雄”,認為他是西夏人的靈魂。卻不知他當政之時,西夏連年戰(zhàn)火,民不聊生。如果我們活在李元昊的西夏,可能就因為不愿留那種“謝頂式”發(fā)型,或者一句牢騷話而被亂刀捅死。
仔細想想,我們顯然不是想做一個帝王時代的平民百姓,而且也不想做達官顯貴。我們之所以崇拜帝王,是因為我們內(nèi)心深處所盤踞的帝王情結(jié)——我們每個人都夢想成為帝王,凌駕在千千萬萬人之上,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最偉大的生存是小鳥小獸的生存。
我們只取自己生存所需要的那一點東西,兩袖清風,身無旁物。
我們與自然界和睦相處,相得益彰。
我們因為自食其力而歌唱,吃飽喝足而歌唱,因為大自然作出的奉獻而歌唱,因健康而歌唱,因無憂無慮而歌唱。
當我們老死時,會愉快地想起這樣的詩句: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塞北,本名訾宏亮,中國作協(xié)會員,陜西省作協(xié)理事,榆林市作協(xié)副主席。陜西省作協(xié)第三屆簽約作家,陜西省文聯(lián)“德藝雙馨的優(yōu)秀文藝家”稱號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