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倩
“直過”民族的純真童年書寫——評《獨龍花開——我們的民族小學》
劉曉倩
地域文化色彩能給藝術(shù)創(chuàng)作以生命力。云南兒童文學作家吳然一直以來都以他清新淳樸的美文展現(xiàn)著獨具云南地方色彩的文學魅力。從《歌溪》到《賽馬三月街》,從《走月亮》到《珍珠泉》……那些樸素而靈動、純真而清澈的文字,如同一個個干凈明朗的音符,生動地跳躍著,在紙上躍然生成一曲曲放飛心靈的民族歌謠。
這些動人的歌謠,是作家吳然埋在心靈深處的云南情懷的抒寫。在彩云之南神秘而美麗的山川大地上,安放著作家的詩意年華。他曾經(jīng)這樣說道:“因為我從小生活在云南的山村,受到美麗的云嶺風光的熏染,我的心性似乎更接近于自然。每當我吹著高原的風在太陽下旅行,在自然保護區(qū)采訪,心中便升騰起歌唱大自然歌唱故鄉(xiāng)土地的欲望。大自然的宏富與偉麗,云南邊地獨具特色的山水人情,使我童心躍動,情不自禁拿起筆來。”這份情不自禁讓他創(chuàng)作出一篇篇常讀常新的邊域美文,也正是這份情不自禁,讓他在耄耋之年不顧路途艱辛和長途跋涉,再次走進獨龍江——這個深藏在云南怒江地區(qū)大山深處的獨龍秘境,去探訪,去傾聽,并創(chuàng)作了這部長篇紀實兒童文學作品《獨龍花開——我們的民族小學》。
獨龍江流淌在高黎貢山與擔當力卡山兩座大山之間,高原大山險峻而封閉的地理環(huán)境造就了與世隔絕的原始而神秘的獨龍文化。他們千百年來刀耕火種、結(jié)繩記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20世紀,文明的大門突然敞開,這個原始的民族突然認識了世界,世界也突然認識了他們。從原始社會“直過”到了現(xiàn)代社會,歷史的斷裂就如同兩座大山之間的峽谷,深得讓人目眩。
在歷史的斷裂面前,吳然的《獨龍花開——我們的民族小學》就如同一條溜索,聯(lián)結(jié)起了原始和現(xiàn)代的兩岸。讓我們在如同“過溜”一樣的閱讀中,感受快樂,感受驚險,感受獨龍江兩岸的如畫風光,感受獨龍江奔跑的脈搏與心跳。
“奔跑的獨龍江不睡覺,夜里照樣流著,波浪追趕著波浪,又唱又跳。清晨,白而藍的霧氣在江面上飄飛著,在給獨龍江洗臉呢……”作品一開篇躍然紙上的是一幅生氣勃勃的景象。這景象是跳躍的、靈動的、歡快的、自然的,就像拉開帷幕,讓我們看到一個孩子,單純、快樂、充滿精力、活力與生命力。作者沒有因為高山峽谷的險峻、獨龍文化的原始讓作品體現(xiàn)出莽荒和神秘之氣。也沒有因為與現(xiàn)代文明的差距而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去獵奇。而是心平氣和地,敞開心扉,用一種孩童式的純真去詩意地描寫與敘述。從第一個識字的獨龍人孔志清,到永遠在路上的老縣長高德榮;從經(jīng)歷過將近一個世紀的文面奶奶到以校為家的中心學校校長梅西子;從認真學織約多的木瓊花到懷揣籃球夢的龍金……這里樸實的人們過著樸實的生活,他們和所有民族一樣,在前進的道路上努力著、探索著、改變著。于是作品不僅僅寫孩子,它寫的是一個民族。列維·布留爾在《原始思維》一書中說:“原始民族和兒童有著共同的心理思維?!焙⒆拥某砷L也是民族的成長。作品中體現(xiàn)出的精力、活力與生命力匯聚成了一股成長之力,這力量絢麗如同阿普芬頭上的花環(huán),鮮艷如同木瓊花織出的約多,深刻如阿木支面對漫天繁星流下的淚。
作品讓我們在純真之中感受成長的力量,這力量源于滿滿的自信,這是孩子的自信也是一個直過民族的自信。獨龍族這個“直過民族”的精神就如同孩子的童心。當原始的獨龍秘境被外來者打開時,面對發(fā)達的新世界,他們沒有因為自己的原始與莽荒而恐慌和自卑,而是充滿了自信。這種自信是民族文化給予的,民族文化精神是一個民族成長的根基和源泉,就如同純真而健康的童心是一個兒童成長的養(yǎng)料一樣。
作者沒有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去描述,去觀看,而是以紀實文學的方式,以客觀的視角去表達。他讓我們看到的獨龍江不是一個失語的、被觀看的獨龍江,而是帶著自信,在大膽地自我表達、自我思考的獨龍江。我們看到小導游龍雨飛活潑風趣地給外來的游客介紹自己的家鄉(xiāng),看到和大姐站在省城昆明的招聘會上招聘特崗教師時喊著“怒江貢山需要你,獨龍江需要你!”,看到校長梅西子在學校門口掛上“追夢,我們的民族小學”的標語,看到“小小夢之隊”在西安高唱著“我們是獨龍?zhí)m卡”的孩子……在這些表達中我們看到他們并不是想象中那深山峽谷里的莽荒民族,而是努力進取,擁抱未來,充滿希望的民族。他們的內(nèi)心透露著濃濃的人文主義情懷,充滿了豐沛的情感。
豐沛的情感始終貫穿在作品中。這豐沛的情感來自于作者詩意的敘述。在作者的筆下,大自然的風光、生活的快樂、勞作的辛苦等等都充滿詩意的情感。作者讓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獨龍江今天樣子,更是獨龍族孩子和大人豐富的感情世界。他們的精神是飽滿的,他們的內(nèi)心是充實的,他們的眼睛是明澈的,他們的明天是充滿希望的。這樣的精神和情感讓人無不動容。
的確,作者沒有去深沉地描寫一個大山深處原始民族的歷史和今天。他舉重若輕,把深沉的內(nèi)涵賦予到一群純真的孩童和教育工作者身上,以最輕盈和歡快的形式表達出來,讓歷史的滄桑變成了純真的童年書寫。這是作家的云南情懷與童年情懷,這樣的情懷與云嶺大地的山山水水同在。
兒童文學是“從高處向低處的攀登”,在輕淺的語言中表現(xiàn)思想的深度與厚度。吳然用一生的創(chuàng)作在實現(xiàn)他的理想,這是一位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家的典范,也是一位充滿情懷的老作家在白發(fā)盈頭的晚年最詩意最美的抒寫。
(作者系晨光出版社編輯)
責任編輯:臧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