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益懷
周潔茹的簡單生活
○ 蔡益懷
有一天,我讀周潔茹的稿子《利安邨》,她講到自己常去利安邨,有時候會在樓下碰到富貴的鄰居,鄰居問她干嘛,她說去利安邨,又補充說,去吃飯。鄰居說天啊,那個地方我從來不去的。這個鄰居本來在她的朋友圈里的,但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這位富貴鄰居把她刪掉了。
我看完這段文字,感覺自己對潔茹又多了一分認識。我想,人家把你刪了,我就把你加為超級好友吧。
在我印象中,潔茹一直是比較模糊的。這個詞不太準確,只是因為一時想不到一個更貼切的,暫時抓來頂上,也許隨著思緒的展開,會有一個清晰的表述。
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不太好計算,總之不是太久,三幾年吧?
但我知道她,《中國娃娃》。我每次這樣說,她就會抗議,說算了吧。但她臉上是掛著笑容的。
如果她是不快的,我就不這樣說了。我還是挺會觀顏察色的。
我一向認為,對權貴觀顏察色,是媚上的表現(xiàn),沒志氣;但對女士的情緒反應多一點觀察,卻是應該的。
她常說我不理她。
確實,我有點神經(jīng)病,有時不想理會人的時候就誰都不理。我宅得很厲害。我不知道是不是病,也許在有些人眼里是。我自己是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的。我一向認為,如果你的內(nèi)心夠?qū)庫o夠強大,就不會寂寞。
我覺得潔茹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不用理她。
她確實和許多人不一樣。早早的就出了名。九十年代就紅了。而她是七零后呀。我對早慧的少男少女,從來都有幾分忌憚。因為我自己是一個笨拙的人,沒有甚麼器識,也不成氣候。
一個早熟的女作家,說不寫就不寫了,丟開一切,離開中國去了美國,確實不可思議。我想這就是性格吧。有才華的人多少有點任性。
很多年后,她移居香港。
第一次知道她,是她加入香港作家聯(lián)會。有一天,作聯(lián)討論新會員入會申請,陶然遞過來一張表格,叫我補一個簽名。他說,周潔茹,九十年代在內(nèi)地很火。
我對中國當代文學的認識停留在八十年代,那時候我還生活在四川,是個狂熱的文學青年。后來離開了,跟中國文學就完全隔絕了,對誰都十分陌生。但我還是很尊重內(nèi)地背景的作家。知道他們的文字能力很強。我們的會應該多吸收一些這樣的會員。
之后,在作聯(lián)的一次聚會上,周潔茹來了,她跟陶然坐在一起。陶然介紹說,這是周潔茹。她似乎不想認識任何人,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很酷。我想,她可能只認陶然,對其他的人都不在乎。我一般也不打擾很有性格的人,沒有寒喧。
我估計,她會記不起這次見面。
我們真正認識,是一次在城市大學的文學活動上。午聚時間,我和她,還有另一位女士,忘了是誰,不是大會的嘉賓,只能自己找地方吃飯。同行的說“又一城”有好的食肆,可以去那里,周潔茹則提議到學生食堂,這正合我意。我是個生活得很簡單的人,衣食以實惠為基準,一般不大花大用。我附和周潔茹,還有一個原因,我一進高級食府,就有一種拘謹?shù)母杏X,不懂點菜,怕失禮人。我們在熙攘的學生中穿插找位子,坐定,吃著自各的一份便餐,聊著我們知道的人與事,是與非。
之后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多了,她也認我這個人了,雖然時不時還會寫錯我的名字。
記憶中,她找我,一定受到什么委屈了。有一段時間,她做《香港作家》的副編輯,時不時會有來自各方面的聲音。她好像是一個受不得氣的人,一受了氣就會反彈。記得有一天,我們在鰂魚涌的咖啡店見面,坐在高高的獨凳子。我一直搞不懂,酒吧、咖啡館為何會用這種凳子,無依無靠的。
我們各自摸著咖啡杯子,聊了很久。其實不是聊,是我在聽。談的都是雜志的事,我現(xiàn)在一點也想不起內(nèi)容,因為在我眼里,都是一些小事。后來,她辭職不干了。
她就這樣一個人。我想,作家可能真的不應該做編輯。因為編輯是一種受氣的活,要一點耐性和忍性。
我其實頗接受她的性格,也很高興遇到她。她交的朋友,好像都是文學人,所以一當有外地的文友到香港,她就會約上幾個朋友聚一聚。有一次,王芫從美國來,潔茹就約上周蜜蜜和我一塊到馬鞍山聚會。那次,我才知道她住在一個很高級的私人屋苑,有很堂皇的會所,跟旁邊的利安邨是兩個世界。那天,一班人在酒樓飲茶,之后,她帶我們逛附近的郊野公園。多好!這就是她。我就喜歡這樣的文友,隨意簡單,大家都不累。
又有一次,她在江蘇的一位舊識到城大駐校,她又約了蜜蜜和我聚會,這次是在“又一城”的簡單生活。這是一間不接受訂位需要提早排隊的食肆,她早早的就去排隊,挺守規(guī)矩的。不愧是在美國生活過的人,香港也一樣,大家都守規(guī)矩,這可能就是我們能走在一起的地方吧。她要我早到我陪她排隊,依然我也提早一個鐘,排隊、聊天,直到蜜蜜施施然到來。
我們在一起好像聊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很不文學,很不家常,既不說房子、車子、票子,也不說地位、排行、獎項,好像就說說人,說說事。然而,到底說了一些什么,我也記不往。
和周潔茹在一起,到底說些什么?
忘了。
但我就喜歡跟她聊天,也喜歡她喜歡的朋友,比如王芫,比如威廉。我知道,就這種氣場和脾性,我們會常常聚在一起。
有些人可能會將她從朋友圈中刪除,正如我也會刪除一些人一樣,但我會加她為超級好友。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