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瑜

讀梁衡的《拜年有感》

劉亞瑜

拜年有感

梁衡

故人相見暗覺老，

握手連稱氣色好。

光陰如水東流去，

依依楊柳青青草。

第一次讀到這首《拜年有感》的七言短詩時，不禁先是會心一笑，但繼而又有無限的悵

然、感傷和感慨涌來，揮之不去……

你看，這組詩句組成的鏡頭：多年不見的故友相遇了，彼此相互打量著、端詳著，頓時覺得比記憶中的那張面孔衰老了許多。歲月用它特有的硬筆書法，在友人的面容上刻下深深淺淺的留痕……

這本是我們司空見慣的一幕，作者是實情實寫。但這詩句中的一個“暗”字，卻是意味深長，妙處深藏。中國人講究含蓄，一是為別人的感受考慮，二是也顯現(xiàn)自己的修養(yǎng)。人的老態(tài)老相，自然是短處，所以能夠“暗”覺，卻不宜明說。但故友相見，又必須客套一番久別重逢的見面語，所以這握手后的“連稱氣色好”，簡直就是曲徑通幽，化尷尬為玉潤的妙用。瞬間，就把“覺老”轉(zhuǎn)化成了“不衰”。明明是老了，硬說不老，那就是虛話假話，不誠實坦言。但是“氣色好”，就基本是真話。這氣色好不好，沒有實物、實證的標(biāo)準(zhǔn)對照，用到幾乎所有人身上都適用。所以這故人相見時，既沒有違心地虛夸，也免卻了說出“覺老”的直言。

這短短兩句平實如白話的詩句，就像一組演示著的鏡頭畫面組合成的一個微視頻，它把人的行為動態(tài)、音容笑貌、心理活動，甚至內(nèi)心情感都活靈活現(xiàn)地呈現(xiàn)出來。而看到這里，之所以會心一笑，是因為這也是我們許多人遇到過的生活中的一幕，深諳其中的言外之意和緣由。但當(dāng)你細細回味，它卻蘊含著我們傳統(tǒng)習(xí)慣中的為人處事之道，漫溢著人和人之間真誠的友愛、善意和溫情……

這首四句七言詩，如果前面兩句是以真情實話寫實景，而后面兩句“光陰如水東流去，依依楊柳青青草”則是借自然之景物喻理抒懷。目送著顯見蒼老的故人離去的背影，無端的惆悵、無比的傷感涌上心頭。

古往今來，四季交疊，有誰能讓春光永駐？有誰能拽住如流水而逝的時光？那些此生的名與利，那些世間的獲與得，豈能換來年輕不棄！年年歲歲樹長綠，歲歲年年人老去，在自然法則面前，每一個人都是奉天命的守法者。

此時，環(huán)顧眼前這些郁郁蔥蔥、婀娜柔曼的楊枝柳條，它們相依相偎，根枝連理，似乎也讓我們聯(lián)想到了和故人、友人、親人曾有的相攜、相扶，還有，依依作別……

而放眼望去，那年年常綠的青青草，又讓我們懂得，這世界上始終有不離不棄的永遠的風(fēng)景。

《拜年有感》四句短詩，真誠地、生動地、深刻地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光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