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殊
山西文壇悄然崛起的女評論家群
蔣 殊
中國文壇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起,涌現(xiàn)出一批以女性文學為研究方向的女批評家。說到眼下的領軍人物,避不開南開大學喬以鋼、廈門大學林丹婭,以及山西籍首都師范大學女性文化研究基地的王紅旗。而山西,也緊隨國內(nèi)女性批評家腳步,以集結(jié)的力量發(fā)力前行。她們?nèi)缋C娘一般,用一根根精美的絲線編織起一件件華麗的錦衣,送給細細丈量過身段的人。而后退居一旁,含笑靜賞。
放眼全國,女性評論隊伍更多云集在高校,山西也是。她們的年齡分布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文學批評的方向涵蓋了小說、散文、詩歌、兒童文學等各門類。她們集結(jié)上陣,集體唱響學院派這支交響大和聲。
山西大學教授侯文宜與文學評論的緣分,緣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當時,成一、柯云路、李銳、張石山、韓石山、張平等晉軍迅猛崛起,被剛剛進入高校從事文學研究的她迅速鎖定,用萬字評論吸引來更多的關注目光。進入九十年代,她從男性作家里猛然抬頭,發(fā)現(xiàn)山西作家文學版圖中多了一塊姹紫嫣紅。女作家們正以水靈、細膩、偏于內(nèi)傾型心理體驗和好幻想、溫情悲憫的抒情氣質(zhì),出現(xiàn)在文壇視線里。于是又帶著欣喜的心情,將筆頭轉(zhuǎn)向“晉軍”女作家小說群。多年來,她手舉批評與理論這把文學大船的雙桅,書寫下200萬評論文字,高揚著山西文學的風帆一路前進。
劉媛媛的閃亮,來自于對她們風情的解讀?,F(xiàn)為太原學院教授的她對文學的熱愛與生俱來,起初默默沉迷于散文隨筆的溫情中。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一個學科會議上,因一位年長同行強烈不滿她對魯迅冠以“溫暖”、“可愛”這樣的字眼,震驚之余開始關注文學批評。一投入,一思考,她便驚訝原來對文學作品的解讀竟存在普遍的單一與片面性。于是她從理論出發(fā),但不拘泥生搬硬套,融入生動的個體閱讀體會,開啟別樣她視界,溫婉地投入到探索女性與母性的生命大愛之中,堅持以溫暖書寫溫暖,凸顯人性光輝。
太原師范學院教授閻秋霞坦誠,文學評論于她就是從工作到堅守。讀碩士期間,她就從前輩身上吸收到文學評論的光芒。畢業(yè)后又被吸納為山西省作協(xié)評論委員會委員,在不斷與省作協(xié)的碰撞中,打開文學評論的視野,并在研究之后提升、凝聚出《轉(zhuǎn)型期山西文學研究》及數(shù)十萬字評論。作家張平盛贊,閻秋霞把“學院派批評”與“作協(xié)派批評”有機地結(jié)合起來,既充分發(fā)揮了高校的研究優(yōu)勢,也吸收了作協(xié)派批評跟蹤創(chuàng)作的特點,在深邃中透出親切與溫暖。
趙春秀同為太原師范學院教授,她曾說:“只要有書,宅家十年八年也不寂寞?!卑褧x到一定程度,便有了傾訴看法與評價的欲望。而命運又恰好把她推上研究當代文學這一崗位。趙春秀的研究方向偏重于區(qū)域文學與女性文學。她笑說前者單純就是對于家鄉(xiāng)的感情使然。而女性文學則緣于許多刷新三觀的人和事,比如“女孩子不需要書讀得好,只要嫁得好”之類。男權(quán)、女權(quán)等詞匯就這樣闖入她的視野,讓她激情舉筆,精彩論述了蔣韻、笛安、陳亞珍、小岸等一系列優(yōu)秀女性。
崔昕平的腦子里,安徒生的《光榮的荊棘路》一直在跳動,因此她始終循著這條“荊棘路”前行。國內(nèi)兒童文學建構(gòu)至今僅百余年?;蛟S正因為它的弱小與被忽視,讓站在師范學校講臺上的崔昕平生發(fā)出一種特殊的母愛。北師大文學博士畢業(yè)后,當時已是副教授的她帶著一顆播種的心毅然回到山西,在太原學院邊工作邊精心搭建兒童文學學科體系。這些年,她用36萬字的《出版?zhèn)鞑ヒ曈蛑械膬和膶W》與20多萬字的散論,讓更多的目光投向兒童。
80后評論家劉芳坤,滿身靈氣滿腦智慧,總是一開口就散發(fā)出犀利的氣息與傲人的鋒芒。不到30歲,《1970年代小說研究》便中了教育部社科基金項目。面對質(zhì)疑,她說“文革”不會因為直接經(jīng)驗而阻隔?!拔母铩敝性S多長篇小說和“事件”有莫大關系,是“事件”的“指示”呈現(xiàn)。博士畢業(yè)一回到太原,她便擔當起山西文學評論綜述的大任,由此感受到家鄉(xiāng)文學發(fā)展的脈絡、價值和問題,覺得地域文學不能因為邊遠而邊緣,百年之后留給文學史的作品不能沒有位置。身為山西大學副教授的她將繼續(xù)潛心山西,堅守在知青一代和“80后”兩個向度上,“前后掘進,上下求索”。
學院派之外,還有一批處在作協(xié)、出版及雜志社崗位上的女評論家。左手編輯,右手評論,她們站成這樣的風景。
珍爾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生人,從小的愿望是做個詩人。參加工作做了出版社編輯之后,出于宣傳責編書籍的目的,便嘗試寫書評。又因為組稿,她與陸星兒、王小鷹、王安憶成了朋友,不僅出版了她們的書,還為她們寫書評。隨著一本又一本好書,她的評論也受到業(yè)界矚目。那些年又因為與蔣韻交往密切且年齡接近,再加上喜歡她的作品,便一篇篇品讀蔣韻。編書,寫書,評書,珍爾以一個多棲作家的勤勉,活躍于三晉文壇,實現(xiàn)了華麗轉(zhuǎn)身。
王姝的幸運,是一畢業(yè)就考入省作協(xié)創(chuàng)研部,并很快遇到杜學文、楊占平、段崇軒、謝泳等山西評論界當下的扛鼎之人,由此意識到批評讓她擁有了獨立精神。她不承認評論家依附于小說家這一說法,堅信文學評論的再創(chuàng)造,是有想象有故事有思考,以及個人意識和文本意識的雙向流動和交流。她最愿意享受的,是通過把握不斷變化的社會結(jié)構(gòu),不斷發(fā)展的生活經(jīng)驗,充足的價值判斷,獨立的精神向度,足夠的思想能力之后,面對眾聲喧嘩的時代發(fā)出獨立批評的聲音。王姝的下一步,會將目光轉(zhuǎn)向影視,緣定屏幕。
高璟供職《都市》雜志社。一邊是編輯的小說頻頻被國內(nèi)大型選刊轉(zhuǎn)載,一邊把文學評論寫的風生水起。她因不滿足于只做一名好編輯,于2014年某個春日讀完一本《小說選刊》之后,寫下第一篇“走馬觀花看選刊”,被廣泛傳閱后接連完成了一系列“酷評”,從此踏進評論界的門。為了確立獨屬的批評風格,她選擇了文本細讀式的微觀評論。即從一個專業(yè)讀者的角度,針對某個具體文本進行言之有物、實話實說的分析與褒貶。編輯+評論,讓她的鑒賞力越來越高,評判力越來越準。
張玲玲是文學界頗有影響的《名作欣賞》雜志社編輯。說起與文學評論的結(jié)緣,她歷數(shù)了侯文宜、王春林、傅書華這些導師的提攜。研究生時,當身邊的同學大多對理論望而卻步甚至避之不及時,她選擇逆流而上,并初嘗了理論的幽微和玄奧。張玲玲自我總結(jié)個性氣質(zhì)屬于內(nèi)斂口拙型,因此更適合在內(nèi)里編織詞語的密林,以抵達對紛繁世界與幽微人性的體察與理解。
活躍在山西文學評論界的女性,除了學院、作協(xié)及報刊系統(tǒng),還有一些盡管處在領域之外,卻固守著一顆文學心。
在孝義市政協(xié)工作的梁靜,把文學評論稱為“一間自己的屋子”。兩本批評論著里,處處彌散著強烈的女性主義意識。那是波伏娃、荒林、蘇珊·桑塔格、漢娜·阿倫特、弗吉尼亞·伍爾夫、沈睿等女性作家及藝術家?guī)Ыo她的,她愿意沿著她們的路走下去,將關懷的筆觸投向女性。從此不論窗外是否有寒風,她只用批評這門絕好的手藝,一字字梳理著內(nèi)心認定的溫潤。
金融從業(yè)者吳言,驚艷亮相文壇。2012年,她以兩萬八千字的長文《向五十年代致敬》敲開山西作協(xié)評論委員會的大門。三年后接下“作業(yè)”,研究劉慈欣。在省外已經(jīng)聲名鵲起的劉慈欣在省內(nèi)卻相對冷僻,甚至沒有專門的評論文章。吳言懷抱壓力進入科幻世界,充分發(fā)揮理科生歸納、提煉、邏輯的擅長,閉門四個月穿行在星空與宇宙間,專注品味科學之美。《同宇宙重新建立連接——劉慈欣綜論》完成之后三個月,《三體》獲得“雨果獎”。這是山西作協(xié)的預見,還是吳言極具“先見之明”?
上面幾位,大多是山西省作協(xié)的首屆簽約評論家。而在此之外,還有一些兼寫評論的女作家。比如蔣韻、葛水平、金朝暉、陳威等。而王芳,更曾一口氣為10本書寫過書評,如今又沉迷在戲曲評論里;還有學者型作家張勇耀,一部《落在戰(zhàn)國的雪》出手驚人;張云麗、呂軼芳、閆慶梅、梅子、佟曉賓、悅芳、張玉、古董等等,也都以各自的方式一邊創(chuàng)作,一邊“評頭論足”。
這些女評論家們大多以研究女性作家作品為主。如果說女作家是人間大愛的造夢師,女評論家是不是充滿愛的解夢人?期待她們繼續(xù)拿起如椽之筆,用細膩驚鴻的語言,升華女人們的文字與精神。